第129章 更
“日月门对这种东西,不是熟悉得很吗?”
林坼起身,走到镜子边,用手揩了一把镜面上的灰。灰尘粒子在月光下飘洒,指尖冰火两重天,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熟悉什么?”
苏宁冷哼:“实不相瞒,我是背着家里出来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碰上我,算你倒霉。这种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别想指望我。”
打量了一圈,苏宁有些想笑。周遭没有任何出口,初步确定,她怕不是被困在了这里。才会有心思跟他搭话。
这时,林坼扭头,意味深长地觑苏宁。
“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
林坼啧了一声:”这些镜子,仿的是黄帝铸镜的传说之一,照骨镜。这镜子,倒是有趣。”
照骨镜?
苏宁屏气凝神,一股热气从丹田内往上眼窝汇聚而去。再睁眼时,眼前十二面镜子陡然变了形状。每面镜子上都卧着麒麟,龟龙凤虎分布其中,镜中锁着一些凶魂,黑气缭绕,煞气冲天。
忽在这时,一只凶魂破镜而出,直奔他面门而来。苏宁瞳孔骤缩,愣怔在原地,大脑中空空一片。
“咔嚓——”
凶魂近到跟前,镜面一样碎开,化作了齑粉。此情此景,就在苏宁脸前一寸上演着,他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缓过了神。
脚步声响起,苏宁往旁边看。林坼站在一面镜子前,在她面前,镜子碎了一片,露出了块木板。
这是……
苏宁撑着胳膊,一点点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林坼旁边,声音颤抖:“十二棺,这是十二棺,玉门的秘密就在这里。”
“你激动个什么?”
林坼环胸,仔细盯着棺材盖,上面有封印,封印图十分繁杂,对于她这样能动手不逼逼的,简直是灾难。
她扭了下手腕,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我爹说过,只要能进去——”
“你爹你爹,巨婴吗你?真想送死,我不拦着。十二口棺材,十二条路,你连怎么送死都弄不明白,还想死呢。”
嗤笑声响在耳边,苏宁涨红了脸。
他咬牙,一把抓住棺材,手上的血抹在上面,棺材“嘭”地一声弹开,尘烟四散。棺材里的真容也在这时显山露了水。
里面立着具人形骨架,骨架上缠着绷带,外用几根长钉钉着。钉子遍布全身。活活把人钉站在那里。这种立棺,通常情况下,是为“镇魂”所设立。要把一定数量的钉子在人活着前钉满全身。
很难想象,这个人生前要承受多大的酷刑。
要命的是,这玩意,死后意念极强,一旦将其身上的长钉去除,死尸必然起尸。要想过“穴”,得开棺材底,开棺底必得拔长钉。
有林坼在旁边,拔钉子倒没什么。
问题是,这是十二棺,根据特殊阵法排列布局所成。就像林坼所言,十二口棺材代表十二条路,谁也不知道路是哪条。路选错了,里面盘根错节下的险境,只会比起尸恐怖更多倍。
苏宁沉思了下,犹豫:“是不是出口,恐怕得再开一口棺了。”
林坼:“说的容易。”
林坼呵呵一笑:“十二口棺相互制衡,它们不出来,没办法对付。况且,我的人那边,暂时还没消息。不能急于一时。我觉得,也许可以下去玩玩。”
说话的当,她一抬手,拔了一根长钉。
苏宁汗毛倒竖:“你干什么?”
长钉被拔除的那一瞬,棺材颤抖起来,似乎要将里面的骨架抖散。看着“蹦迪”似的骨架,苏宁想骂娘。
他一把将人揽住,死死往后面跩:“冷静,你不想活命我还想活,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抱着林坼,如抱一根石柱,对面根本不为所动。苏宁抱了一会儿,眼睛撑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往上看。林坼正看着他,眼神阴历,杀气若隐若现。
感受着杀气,苏宁一下弹开,跪在了地上。
林坼手里攥着长钉,长钉在手指间轮转,一股黑色气体从袖管里倒出来,尽数汇于长钉之端。
她猛地一转,腰带着胳膊转至另一处镜面前,镜面被长钉扎破,哗啦啦一阵巨响,碎片飞溅出来,往苏宁面前拍来。
脸上一痛,有热流划过脸颊。苏宁张了张嘴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压在心底的恐惧倾倒出来,身体在颤抖。
这一瞬,苏宁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宛如妄图撼动大树的蜉蝣。
林坼拍碎一面镜子,头都没回:“愣着干什么?开棺。”
苏宁想站起来,腿软成了面条,根本支不起来。好一阵,他踉踉跄跄,才勉强挪了过去。爬到棺材边,他盘坐在地,擦掉脸上的血,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无形的气涌现出来,一抹红光自额前飞出,印在了棺材上面。
这是一口印有凤凰封印的棺材,棺材沾了血,尚未炸开,就已经狂躁了起来。倏尔一只凤凰从棺材上跃起,刚要展翅,就被林坼一把扼住了喉管。
凤凰尚未完全飞出来,就消散在了半空之中。同时,棺材盖也应声落地。苏宁就在棺材盖旁边,差点没被砸中。
里面是个女人,身上披了一身嫁衣,保存得完好无损,正瞪着眼看他们,仿佛根本没死。
林坼走过去,将苏宁从地上揪出来,对新娘的怒视视而不见,说了句:“这口呢?看出来了什么?”
新娘怨气冲天,被这么瞪着,苏宁吓得脸都白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奈何衣领被林坼紧紧地扯着,根本动弹不得。
他咬着嘴唇,结巴着说:“这,这,应该是伤魂鸟的原身,千万别碰,一旦沾上怨气,三五年祛除不掉,还会影响到其他人。”
“什么?”林坼掏了掏耳朵,“我让你分析,是让你分析这个的?”
苏宁咽了口唾沫:“伤魂鸟,这是伤宫离挂,外面对应的卦却是在十二生肖之外的凤,时辰又是卯时,和另外一口的联系,暂时想不出来。你给我点时间……”
林坼摸摸肚子,视线落在苏宁破开的伤口上面,血在往外冒,愈发将他整个人衬的秀色可餐。她吞了口唾沫:“不着急。”
她转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包泡面,塑料袋一响,泡面从中破开。她捏了一块,填在嘴里,淡定地咀嚼着。
苏宁正在想,但听着泡面咀嚼的声音,脑袋浆糊一样,注意力实在无法集中。
“伤宫啊。”
林坼蹲在地上,泡面的味道在嘴里晕开:“总觉得阿刚给的信息有误。十二棺,十二镜。找到的未免太轻而易举了些。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人耍了,连带着我也被人耍了。”
她继续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方,一时间有点说不上来。比起入口,我倒觉得,这更像是终点。”
“什么终点?”苏宁百忙之中问了一嘴。
心说这不就是终点吗?一路走来,搭了这么多人,为的不就是找到这里,从而进去,把通往玉门的线索带出去。
林坼笑了笑:“跨过过程的终点,不叫终点,也不是入口。说不定是作茧自缚的死局。”
苏宁顿住,这才几个瞬息,她又在盘算什么?怎么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感想?他紧抿着唇,回头看了林坼一眼。
月光倾倒走来,她就坐在月色之下,没有了杀气,没有了咄咄逼人,神情中带着几分黯然神伤。一下子,苏宁竟然看的有些失神。
作茧自缚的死局。
像她这样强的人,竟然也有破不开的局吗?想到这里,苏宁心头一紧:“你——你的意思是,十二棺,是死局?”
林坼:“如果是真的十二棺,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不,至少我破镜的时候,至少不该如此轻而易举。”
“那你还让我破局?”
林坼:“看你那么认真,觉得好玩。”
“好玩?”刚对她产生的一种异样感情烟消云散,苏宁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在干什么?在想什么?这可是女魔头,说什么做什么全凭好恶,根本不会管他人的死活。
他攥着拳头,咬牙:“即便不是真的十二棺,至少这里没有出口,咱们得找出口出去,不是吗?”
这时,林坼抬手,指了指头顶。
苏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哑口无言。头顶之上,一轮圆月挂在上面。待在这里这么久,他的心思全在“发现十二棺”、“将要找到线索”、“如何破棺”上面,根本没心思管别的。
林坼:“什么叫坐井观天,这就叫坐井观天。只要是人,就有局限性。这个破地方,摆阵者不是在布局,是在考验人心。”
“不。”
苏宁:“还有一种可能。”
林坼反应极快:“你的意思是,是为了让我们发现月亮的重要性?大可不必,没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苏宁:“向上是月,向下呢?”
他环视十二口棺,从一开始,他们就一直是以“十二棺”模式在思考问题。懂的越多,反而越一叶障目。如果单从棺镜在地上的排列分析,这布局,不是“十二棺”,是“步罡踏斗”阵。
一瞬间,解阵之法呼之欲出,心中豁然开朗。
苏宁的心脏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