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贵妃
进了皇宫，一路又行了许久，公公停在一处宫殿，他弯弯腰，进了殿内，片刻后出来宣觐见。
面圣。
这着实是件大事。
付观南深深呼吸了几回，拱着手一鼓作气踏进殿内，薛俨已其道友之名紧随其后。
我抬头看看这金碧辉煌，一闷头，也踏了进去。
天子坐明堂。
殿内一派恢宏气势。
九五至尊声音威严，道：“朕想知晓，那位是道出天机的大师？”
付观南朝前一步。
我瞥了一眼他，手未抖、腿未颤，倒是练出了一副铁胆。
“回圣上，在下只是一介小小道士，担不上大师二字。”付观南说谎说得利落多了，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所说之言圣上不必放在心间，世间万物本就瞬息而变，一念之间万般结果，圣上英明武断，早已断了朝堂上下、百姓之间的许多灾祸，想必这次即使在下不言，圣上也会已天人姿态破解灾难，介时倒是在下多举了。”
这番话拍了个大马屁。
我偷着瞄了那圣上几眼，神色俨然缓了许多，他道：“大师是个高人，不必谦虚，朕还想看你有什么本事呢？”
此话一出，付观南手抖了。
他侧着朝我瞅了一眼，眼中求救之意味溢了出来。我朝他点头，让他安心去表演。
付观南扭捏站出来。
我与薛俨对视，他点头。我遂挪动步子遮住薛俨半个身子，方便他做法与付观南唱个双簧戏。
付观南自腰间取出一道手帕，我见他贴了一道黄纸在手帕之上，竟也使出了一个决，让那手帕飘飘摇摇晃在了半空中。
我有些惊讶。
自我将符箓卷轴交与付观南不过俩月，他便学会了一个法咒，可见他竟是天赋异禀。
“朕想看看你能否求场雨？”
此话一出，手帕跌回在付观南手里，他磕磕巴巴道：“嗯……求雨、求雨么，自是可以的。”
他咽了口吐沫，手朝屋外一挥。薛俨趁机施了个幻术，殿外倏尔下起了雨，滴滴答答一片声响。付观南感激涕零。
“好！好哇！”皇帝大呼，喜笑颜开，“看来是有些本事。”
我瞥了一眼皇帝身边的公公，那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精彩了。薛俨这幻术只对着皇帝一人，想来旁的人是看不见的，真龙天子这般叫好，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确是惊恐。
付观南心虚一笑。
皇帝大爷开心了，殿前便松快许多，他招手道：“近来听闻何贵妃也喜爱琢磨这道家术法，大师若是得空，可否来宫里给贵妃解个闷。”
我登时一个激灵。
“行。”
付观南与薛俨的视线皆定在我身上，我惊觉口快了些，见那上房皇帝的眉头皱起来，我连忙要弯个腿。
“你是……”
“民女，李阅秋。”
“李阅秋……原便是你。”皇帝在我脸上打量，许是觉得我这般样貌怎么看也不是天姿国色，怎么就成了红颜祸水，他顿了顿，“你这声行倒是说得快。”
我敛眉，道：“民女自知没有福气，不愿大师口中劫难降临人间，愿意与世子断个干净，方才又听闻圣上那番话，心道去给贵妃娘娘表演是莫大荣耀，便想请求圣上允民女与大师一同前往，亦算是民女赎罪了。”
啧啧，瞧我这话说的。
皇帝一抹须，允了。
我高兴得直谢恩。
一则，摆脱了萧暮雨那个时疯时好的男人，二则，能去瞧瞧那猫妖口中的何贵妃，一举双得，怎么不可喜可贺呢。
——
何贵妃是个得宠的。
她那宫里一眼瞧去可谓是奢华，宫女去请她，她听了个响便睡下了。我们一行人连屋头都进不去，生生挨了个把时辰的烈日。待到宫女来领我们进屋，我便看清了何贵妃的真容。
她的相貌是配得上这奢华的。
我向来自诩有些姿色，可这姿色到了这位贵妃娘娘面前便是野花见了大艳的玫瑰，比不过，连站与她周遭也分不得半点光彩。
是个大美人。
可惜了是个大美人。
我瞅着她身边围绕的那团黑气，愈瞅愈觉像极了阴曹地府溢出的那团，只是比不得那团浓厚呛人。我看得有些聚精会神，等贵妃娘娘一招手让我们上前时，全然没动静。
贵妃娘娘一拍桌。
她懒懒地，声音却是勾着尾音往上翘，道：“三位，既然是圣上邀来的，我便不好拒绝，有什么本事展示展示，展示完了便回去吧，耽误事儿。”
看来贵妃娘娘对道家可没有皇帝口中的那般兴趣。
付观南与薛俨配合着来了一番，贵妃只是轻轻抬抬眼皮，看了便又手撑着额头，百无聊赖。
表演完一番，我们三人上前行了个礼。贵妃站起身，以手捂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欲要离开，视线不经意向下一瞥，却忽然定住脚步，而后一步步走近，走到了付观南面前。
她端详着。
“你叫什么？”
“……付观南。”
贵妃娘娘在口中琢磨着这个名字，倏尔伸手钳住付观南的胳膊，掀起他的袖口，没甚东西，她眉头一皱，又开始端详付观南那张脸。
薛俨在我身后，道：“贵妃是否看上了付公子？”
我紧紧盯着。
以贵妃娘娘周遭缠绕的黑气来讲，这是位大角色了，追求应该不会只是个男人吧。
付观南后仰，道：“贵妃娘娘，您……看够了吗？”
贵妃娘娘方反应过来，手搭在宫女胳膊上，道：“唐突了，实在是这位小公子长得像本宫的一位亲戚，这也是个缘分，不如这样吧，你们先行留下，我款待你们几日。”
说罢，她袅袅离开。
——
“亲戚？”
我跟在薛俨身后，口中不停琢磨这两个字。
方才宫女领着付观南进了一间装潢奢华的屋子，待到我与薛俨时便伸手拦下，道：“贵妃娘娘说，付公子是有缘之人，当以优待，两位么，屋子便不在这里了，请跟我走。”
她的势利眼实在厉害。
我被推搡着离开，临走之前看见付观南推开窗户，指指自己手中的红线。
我放下心来。
我戳戳薛俨，“你不觉得奇怪么？”
薛俨低声道：“奇怪，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目的，只能静观其变，李姑娘，你踩到在下的鞋了……”
“哦哦。”我惊呼。
我离他远些，想起何贵妃掀付观南的袖口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应该出现在付观南的手腕呢？
想着想着，便被宫女打断。
她道：“到了。”
我抬头，眉头一皱。较之付观南的住处，此地属实太偏僻了，我踏步而入，门吱呀吱呀作响，吵得我晴明穴突突两下，映入眼帘一张床榻。如此朴素，不符合这宫里的奢华呀。
我唉声叹气，铺在床榻上扬起一片灰，看着屋外的天渐渐暗下来，终于有人敲门来送食。
我扒拉扒拉饭菜。
馊了。
我肚子咕噜噜叫，忍着气吞了几口米饭，感叹权大于天，这位贵妃娘娘再刻薄，我这凡人身份也得忍着。
深夜。
我卧在床榻。
忽闻木门吱呀，仿似有脚步声。我起身，攥起桌上的铜镜隐在暗处。木门大开，月色下一个人影走近，压低声音，道：“李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