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那个少年

没聊多久，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沈海琴大步走了进来，她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性，自我介绍简洁利落，之后马上开始了排座位。

男女各一列在走廊上站好，杜康当时差不多就快168了，是她们班女生最高的，被女孩们直接让到了最后。

二班走廊上还横着几张桌子，新学期的新课本铺了满满一地，她们班女生人又多，杜康退啊退啊，就退到了六班前门门口。六班的门开着，一个男老师在上面激情澎湃的进行着自我介绍，妙语连珠，引得他们班不时哄笑，还挺风趣。

最后，男老师说：“好了，现在你们已经认识我了，轮到我来认识大家了。谁第一个上台？都是大人了别害羞，没人主动？那按学号好吧？我看看……一号，林靳冉！”

杜康听到六班男生的起哄声，夹杂着有些熟悉的语调——“静静，上啊！”

队伍开始往前移动，杜康上前几步，只听到那个清冽的声音——

“我叫林靳冉，双木林，革斤靳，冉冉升起的冉。”

挺好听的，她当时随意的想。

……

杜康没想到会和一个男生同桌，两人坐在第一组第五排大眼瞪小眼。

“你好……”最后还是杜康先打招呼。

“你好。”新同桌臭着脸，不知道在气什么，直到后来杜康才知道他叫宋周，比她们都小两岁。

那时她也不在意对方的情绪，忙碌的收拾书桌，整理新发下来的课本。

前方有着圆圆脸蛋的女同学，借着传书转身的时候，已经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杜康觉得奇怪，小声问她，“我脸上有东西吗？”

然后她就脸红了，支支吾吾的说：“没有没有，我……我就是觉得你好看，想多看几眼。”

那时候的汤芸芸在新同学面前还披着害羞的外衣，却已经难掩热情的本性，一下课就邀请了杜康一起去上厕所。

很多文学里都有女同学结伴上厕所的情节，由此嘲笑女生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人必然不懂，那段夹在其他班级门口，一下课就填满男生的走廊，对青春期的女生而言，如同底下架满摄像机的t台。每一次走过都是隐晦的自我展示。

有人走得自信，有人走得大胆，更多的人是胆怯的。

在三楼九班的时候，去厕所要经过三个班，所以杜康她们班的女生都喜欢往南边走廊走，那里通往实验楼的厕所。

而一楼实验楼太阴森，边上就是生物模型陈列室，没人愿意去。

汤芸芸无疑是个很大胆的女生，在杜康垂着眼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得时候。

她会对着伸着腿挡路而不自知的男生说：“让一让。”

会在经过七班门口，有男生对着杜康吹口哨的时候瞪过去，“吹什么口哨，流氓啊！”

看着男生尴尬的低头摸鼻子，杜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午饭是和汤芸芸一起在食堂吃的，一中的食堂很好，收费也不贵，杜康最爱早餐的拌面和鸡肉包，还有正餐的菠萝咕咾肉。汤芸芸说二楼还有小炒，但杜康没有去过。

吃完饭就回了教室，重点班的同学们好像从来不在午休时回寝室，即便午睡也是在座位上。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声音，杜康做完一张试卷抬起头，放眼望去全是趴下的人影，睡相千姿百态，尤其是她的新同桌，半张的嘴边坠着一束晶莹的口水。

杜康忍着笑意移开目光，窗外天高云阔，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那个少年的。

彼时阳光热烈，万物灿烂，蓬勃的少年气扑面而来。杜康第一次见到能把一中夏季的白色校服穿得那么干净的男生，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看到他汗湿的额发，紧窄的下颌，还有一双目视前方，平静坦然的眼眸。

午后的校园慵懒静谧，杜康却听到山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少年走到了她的窗户边，隔着一扇窗的距离，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蒸腾的热量。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瞥了她一眼，然后，毫无波动的移开目光。

杜康骤然收紧握笔的手。

从小到大杜康都算的上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姣好的容貌带给她很多善意，她不善交际的很大原因，就是有很多人会主动来找她交朋友。

她从没自恋到会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她，她也的确不喜欢很多男生那种直白的目光，但真的碰上一个男生视她为无物的时候。

她竟然有些失落。

……

晚饭是和室友一起吃的。一中重点班要求必须住校，杜康家有些远，在宁城北边的小镇上，她高一就住校了，所以很适应集体生活。和高一的寝室一样，有空调有热水器，只是换了楼层，进门是能排上6人的巨大洗漱池，另一边是卫生间。

房间里一面是靠墙的三张上下铺，对面是6张连起来的组合书桌+衣柜。阳台很大，还有洗拖把的卫生池。她们寝室只住了五个人，分别是杜康自己、汤芸芸、杨梅还有赵佳音和喻兰。

室友们帮她把行李搬进了房，床铺上都贴了名字，杜康在靠近窗的上铺。

被褥都是学校统一的，来之前奶奶晒过，有阳光的味道。

等收拾完，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又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这就是高中生忙碌而贫瘠的日常。

开学第一天，作业不是很多，大家都有些躁动。

汤芸芸和她的同桌，也就是杜康的下铺喻兰在讨论明星。后排两个男生在聊篮球。

一中的晚自习是没有老师坐班的，只有两个执勤老师负责巡逻，有必要的时候维持下秩序。

杜康看了看抱着物理题，解得起劲的宋周，按下好奇默默打开了英语练习册。

第一节自习结束有个半小时的大课间，汤芸芸兴奋道：“杜康，我们去湖边逛逛吧！”

“好啊。”杜康欣然应允。

宁城多水，宁城一中是新搬迁的花园式校园，临着莲湖，花木茂盛，风景优美。湖边植着柳树，树枝垂在六角亭上，凉风阵阵，让人陡然清醒下来。广播里播着弦子的《醉清风》，“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

倒也和环境相得益彰。

她们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小桥上走，不知怎的说起宋周。

“你别搭理他，宋周这人怪怪的。”汤芸芸几步跳上石桥，“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还想和靳神争全年级第一，结果考试考了第五。最夸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竟然哭了！说从小到大没出过前三，我的天……”

杜康第一反应是竟然有全年级排名？她高一的时候只有班级排名的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杜康明白了，这不过是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罢了。

还挺扎心。

“也可以理解吧，他还小，从小聪明，没有受到过挫折。”杜康看着池塘里衰败的睡莲道，“小学生的心智，这么看是不是不怪了？”

汤芸芸恍然，“你这么一说……啊，感觉我们有点欺负小孩子了。”

杜康笑了笑，转移话题，“你说的jin神是谁？”

汤芸芸停下脚步，表情夸张，“你不知道林靳冉？”

杜康觉得耳熟，想起排位置时听到的“双木林，革斤靳，冉冉升起的冉”，很想说不巧今天刚听到过这名字，“科普下？”

汤芸芸一字一顿，“是个大帅比！”

杜康被逗笑了，“有多帅？”

“这么说吧。”汤芸芸摇头晃脑的，“附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一见靳冉误终身’，他还有个贴吧，叫‘燃烬一生’，底下全是女生的表白。”

杜康“哇”了声，陡然感觉自己贫乏的高中生活变鲜活了许多，还觉得挺好玩。两人沿着湖畔走到操场，有高年级的人在跑步，边上的篮球场也传来打球声。

“半小时还要打球，真爱啊。”汤芸芸说着，晃了晃挽住杜康的手，“我们走篮球场这条路回去吧？”

“好啊。”杜康很少在晚上的时候这样和人一起逛校园，发现人还意外得挺多的，尤其是篮球场边这条路，女生们成群结队，不知道各自在聊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嬉笑。

汤芸芸似有所觉，往篮球场上找了找，然后转过来一脸破案的表情，“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喏，靳神在那投篮呢。”

杜康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白色的校服因为跳跃飞扬起来，刺目灯光下，篮球划过利落的弧度，“唰”的一声落入网中。杜康从来没发现篮球落网的声音这么动听过。

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早已见过这个“靳神”。

赭色走廊放下的腿，挂坠掉落处的球鞋，学号1号的自我介绍，以及走过她窗前的骄傲少年。

原来他就是林靳冉啊。

被那么多光环笼罩，被那么多人喜爱着的少年，无视她，似乎也很正常啊。

杜康释然了。

她拉着汤芸芸的手，“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汤芸芸似乎有些惊讶，接着竖起了大拇指，“不被靳神美色迷惑的人不多，姐妹，一看你就是干大事的人。”

杜康只是笑，她才不告诉她，午休的时候，她已经被迷惑过了呢。

两人往教学楼走去，身后是孙子杰标志性的大嗓门，“中午打球晚上投篮，你今天准备在篮球场过了是吧？我不行了跑不动了，回去了吧？”

安静了下，身后传来几声拍球声，然后是简洁的，“走了。”

孙子杰好像愣了愣，语气狐疑，“你怎么突然这么听我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是经过了多少迫害啊。杜康好笑的想，四周的女孩们骚动起来。

果然没一会，白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对付你还要阴谋诡计？”

“你什么意思？”

……

少年飞扬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女孩们怅然若失的叹息。

恰巧广播里换了一首歌，林宥嘉轻柔的嗓音响彻校园——

“……

时间它帮我设计下一秒谁是神秘嘉宾

小心翼翼揭开了面具掌声鼓励……

谁闯进我的场地谁让我措手不及

我早就预备的剧情你却给我一笔

狡猾地致命地正中我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