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好在梦里的都是反着的。

自从林扬联系上了章启程，寝室里的室友说章启程变了个人，感觉阳光可以从身上溢出来，章启程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甚至有些肆意的放纵着这种感觉。但是面对室友的“审问”，章启程依然保持着神秘，他只透露了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家乡，其他的，只是笑着任由他们起哄。他时常想起林扬微微翘起的嘴角，精致的脸庞，眼睛里映出的自己。

章启程成了小卖部的常客，每晚章启程七点准时在小卖部的电话机旁等着。这个时候刚好是别人在吃饭或者刚吃完饭的时候，电话占线的几率小一点。为了防止再次联系不到对方的情况，林扬跟章启程约好了，七点一刻如果没有来电话，就第二天一定打来。这样持续了一周，每天都这样接电话，老板娘已经“颇有微辞”，开玩笑的说“小卖部已经可以仅凭章启程接听电话的收入保持收支平衡，其他都是赚的了”。因为接听电话也是需要计时收费的，章启程笑着跟林扬说了这些，两人便商量着每周还是只打两次电话，章启程美其名曰“留个念想”。

江城的天气，从十月下旬开始阴了起来。太阳不再像金秋十月月初时那样明媚，而像是隔在一层薄薄的水气后面，章启程听本地的室友说，最好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秋天的雨下了起来，在本就潮湿的空气里添了一份寒意。一下雨，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昨天还穿着短袖的章启程，从箱子里找出了长袖的条绒衬衣。

章启程站在寝室楼洞口，看着地上被风吹的水汪泛起小块的鱼鳞。他试探性的哈了口气，已经可以看到轻微的哈气了。章启程缩了缩脖子，用课本和手搭起遮雨挡，一下冲进了小雨里。他边跑边看着地面水汪的情况，快速的反应着，以免自己踏入大片的水汪。雨虽然不大，乍一冲进去他不免还是打了个冷战。呼出的哈气也更加明显。深秋的凉已经不再是日常夜晚的凉爽，它向温暖露出自己粗壮的臂膀，努着力逼迫温暖往南褪。甚至让章启程脑海里闪过清冷这个词语，好在雨不大，章启程快速的冲进了教学楼。他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进了教室。

章启程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教室里人还不多，他擦净了书本上的雨水，打开了窗户，坐下来，竖起衣领将自己脖子裹住，一下子感觉暖和了很多。窗外三米远就是一堵墙，墙的另一侧就是靶场。那里是部队、警察、武警练习打靶的地方。他听本地的同学说，解放以前，这里曾经被日伪军用作刑场。章启程住在3栋，而3栋后面的4栋就紧邻这个靶场。以前天气暖和的时候，章启程时常爬上4栋楼顶往靶场的墙内看。里面种了大片的油菜，然后靠近4栋最深处的墙外就是一个很高很大的土堆。同学在土堆里挖出很多子弹头，曾经给章启程炫耀过。章启程坐在教室里，想着曾经看过得那个大土堆，想象着半个多世纪前这里发生的故事。雨里的清冷，冲淡了桂花的香味，让本就含蓄的桂花香更加的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你好，你是章启程吧。。。”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章启程的天马行空。

章启程转过头看着清脆声音的来源。声音来自一个白皙的干净的脸上的一部分。章启程并不认识这个干净的脸，他的表情略一迟滞，对方似乎看懂了这个表情。

“我叫郑云。。。”干净的脸介绍道。

“啊，你好你好。。。”章启程站起身来。

“可以坐这吗？”郑云没等章启程说话，已经坐了下来。

章启程笑了笑说，“可以。。。”然后，章启程也坐下，将自己的书本往自己的一侧挪了挪，看着郑云。

“你。。。是新同学？”章启程问郑云。

郑云笑了，“我怎么可能是新同学，你也太不关注同学了吧。”

“呵呵。。。”章启程有些尴尬，笑了笑“所以。。。是我忽略了什么？”

郑云跟着笑起来，整理了一下刚坐下不舒适的衣服。

“不怨你，开学时我妈来给我报的道，我去上海参加表演了。。。”郑云继续笑着道。

章启程这才想起刚才看到郑云站在旁边时，是一个个子很高挑苗条的女生。这次他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郑云似乎在等章启程说话，含着笑看着章启程。

“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章启程有些疑惑的问。

他看着郑云渐渐认真的表情，然后听到郑云哈哈的大笑出来。

“你可真逗，哈哈。。。”郑云笑的很大声，边笑还边停下来看看章启程然后继续笑。

章启程被他的笑弄的莫名其妙，她的笑声确确实实引得其他的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

“okok，你笑什么，可以告诉我吗，让我也乐呵乐呵。。。”章启程笑着对郑云说。

“没有，没有。。。纯粹就是被你逗笑了。”

“好吧。。。”章启程看着这个郑云，一时不知道说啥。总得说点啥，让她别再继续笑了。

“嗯。。。那你认识我？”章启程疑惑郑云是怎么知道认识自己的，在章启程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在宿舍区域里见过这个女孩子，尤其，还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同学。

郑云看了看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回头对着章启程说，“嗯，我看过你的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开学报道刚好我要去上海参加一个舞蹈比赛，所以，中秋节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上海了。”郑云说道。

“你唱的不错，那个氛围下，听起来挺有感觉的。。。”郑云补充道。

章启程笑了笑看着郑云，没有说话。

“你跟别的同学不太一样。。。”郑云像是自言自语，说这句话并没有看着章启程。

章启程有些惊讶，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问道：“哦？为何这样说？。。。我们，之前也不认识。。。吧。。。”

郑云抬起头看着章启程，微微一笑，“多数人一听我去比赛，会先问我什么比赛之类的。”

“哦，那你去参加什么比赛。。。”章启程认真的问。

郑云被他这一问也愣住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让章启程也笑了

“所以，你看，我跟你嘴里说的多数人是一样的。。。呵呵。。。”章启程笑着说道。

“嗯嗯。。。”郑云点头笑着看着章启程。“但是，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郑云补充道。

“嗯？你的意思？”章启程彻底迷惑了。。。

这时，老师走了进来，郑云没再回答。章启程从侧面看过郑云几次，确实挺漂亮的。

课间的时候，章启程跟室友走出教学楼找地方抽烟，经过郑云身边，跟郑云打招呼，室友笑着说“章启程你可以啊。”

章启程点上烟，好奇的问“啥意思？我怎么可以了。”

“郑云啊，你这么快能说上话，很可以。”

章启程吸口烟，说：“咋了，她是天仙啊还是神女啊，我说个话就可以了。”

“你不知道？”蒋英笑嘻嘻的说，“她是学校子弟，她妈在咱学校，你不知道吧，她应该是刚回来吧，去比赛了。知道代表那里去比赛吗？”

蒋英边说边卖关子，吸了口烟继续说，“代表咱学校参加舞蹈比赛。”

“咳，我当怎么了。”章启程有些不以为然，“这怎么了？就因为这，我跟她说话你就大惊小怪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蒋英反问章启程。

“这。。。我不知道啊，你说啥呢这是。”章启程被搞糊涂了。

“她是咱这届校花，追求的人排队能从3栋排到院门口。”蒋英说道。“咱院区有两大校花，一个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刘娜，一个就是郑云。”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听说过，刘娜我倒是见过，很飒。”章启程继续吸烟，“咳，主要我不关注这个。”

“嗯，你是不关注，你整天光想着你家里的小情人了，哈哈。”蒋英坏笑着。

“去你大爷的。”章启程也跟着笑起来。

下面的课是章启程比较喜欢的英语，他跟郑云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认真的做着笔记。有时他的余光能注意到郑云看向自己，但是他并没有转头去碰触她的眼神。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这样做，大概，他觉得没有必要吧。

下午没有课，又是周六，晚上章启程没有去看学院组织的电影，在小卖部等着林扬的电话。自从电话改为每周两次后，章启程总是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又想不起说什么。所以，他就记下来一些想要说的话，打电话时一股脑儿的说给林扬。林扬总是静静的听着章启程述说着与自己相同的相思，有时候说跑去江城找章启程。章启程则让她先照顾好奶奶，等自己一放假就回去看她，到时候整天跟她腻在一起。

“对了，忘了跟你说。。。”林扬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爸说想让我出国留学，说现在正在找语言培训机构。”

“留学？去哪？什么时候走？”章启程关心的问着。

“咳，早着呢，说是先找语言培训机构，过了语言考试以后再申请学校。”林扬的语气倒是没有变化。

章启程有些意外，听到这个消息。

“嗯。。。你是该好好学点东西。可是，国内没有可以上学的。。。地方吗？”章启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观点。他不想耽误林扬的学业，但是更不想林扬出国，那样见一面真的就很奢侈了。

“咳，管它呢，等找到了语言学校，我就偷跑去江城找你，嘿嘿。”林扬笑嘻嘻的说。

“胡说八道，你要好好学习，早学完早回来，我又不是等不了。”章启程装作大人的语气教育林扬。

“呸，我用你教育我，看我到时候怎么修理你。”林扬哼了一声，撒娇的样子仿佛就在章启程眼前。

“嗯，嗯，我等着你来修理我。”章启程笑着回答。

林扬突然安静了下来，小声的嘟囔着“启程，我想你了。。。”见章启程没有说话，接着说：“抽空了我一定去看你。。。”

章启程听到这个突然有些心疼，他觉得自己被一种莫大的情感笼罩着，仿佛深深的沉浸在清凉的雾里，又仿佛握的紧紧的船桨，和坐在自己一侧的林扬，虽然不太熟练的划水控制船的方向，但是，船始终驶向前方。

章启程拿着电话，视线逐渐模糊，眼睛出了神。但是，他却好像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身旁的林扬，既清晰又明亮。他说：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