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碧波宫
项晚尘抬头看向昇帝，眼中愈发的冷了，他道：“陛下想杀自己的人，项某无权置喙。”
“先生此言差矣。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若乖顺些，她们不必死。”昇帝这是用无辜者的性命威胁项晚尘。
项晚尘突然笑了，他道：“陛下若是以为项某是大慈大悲的大善人，那可是高看项某了。项某自有混迹市井，十五岁提剑杀人，也未曾眨过一下眼。”
昇帝并不理会他的言语，笑道：“先生回去吧。明日我会让新的宫人去碧波宫伺候你。”
昇帝说到做到，一连三十天，送了三十个宫女去碧波宫，每天在项晚尘面前杀一人。
项晚尘也当真做到了眼都不眨一下。他该吃吃该睡睡，彷佛一切与他无关。
到了第三十一天，昇帝没有送宫人来，而是自己来了。
“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和你那师兄截然不同。朕很欣赏你。”昇帝坐在项晚尘对面，看着他，眼中夹杂着恨意和欣赏。
“陛下抬举。”项晚尘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朕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昇帝眼中带着得意，“逆贼靳无双在冀州打了败仗，重伤不治而死。”
项晚尘面色动也未动，他看着昇帝，似乎觉得有些可笑：“陛下当项某是招摇撞骗的道士吗？我可推算天命，难道连楚王是死是活都算不到吗？”
昇帝看着他的笑容，收敛了面上的得意。他也不觉得丢人，十分有兴趣的打量起项晚尘来。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朕很好奇，你这人到底有什么弱点？这世上有你怕的事吗？”
“有。”项晚尘收了笑意，认真道，“陛下刚刚说的，就是项某在这世上唯一怕的一件事。不过，陛下恐怕是做不到了。”
昇帝试探的没错，他在这世上唯一害怕的，就是靳无双的死。
但是昇帝却没法用这个来诓骗他。
昇帝意兴阑珊的离开了。下令封锁了碧波宫，将项晚尘软禁在了宫里，每日只给他送些残羹冷炙来。
他似乎放弃了项晚尘，将他扔在了皇宫的角落里，再不问津。
项晚尘也松了口气，在高墙里过上了他的软禁生活。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一个包裹从碧波宫门上的小门里塞了进来。
那个小门平时是给他送饭用的，塞进一个这样大的包裹委实不易。
项晚尘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些衣物。
这时小门上探出了一个头，是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满眼的机灵。
“先生，天寒了，这些衣物你收着。”小宫女压低了声音，她又从门上递进来一只盒子，里面装着些热菜，还有两块月饼。
项晚尘有些吃惊，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别怕，我叫晴怡，以前在碧波宫服侍过国师，就是莫先生。”
项晚尘点了点头，他打开盒子，站在门边吃了起来。
这是他一个多月来的第一顿热饭。
晴怡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莫先生救过我的命，对我也很好，他走的时候，嘱咐我要尽力照顾你。先生你别急，慢点吃，你看还需要什么？我再去给你拿，今天中秋，宫中夜宴，后宫的人都调到前殿去了，这边没人来。”
项晚尘点了点头，一边嚼着饭菜一边道：“可以的话，帮我拿些纸笔。另外，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我也一两个月没出宫了，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先生想听什么消息？我去帮你打听。”
“楚军如何了？”
“这个我倒在宫里听说了，楚军已经打到冀北了，往西过了彭山，就要打到中州来了。宫里传的可厉害了，有些宫人怕楚王打到帝都来，都告老还乡了。”
项晚尘点点头，一颗悬了许久的心才放了下来。
“我师兄呢？莫先生如何了？”
“国师现在是楚军里的幕僚，他给我家里写过信，说不出一年，就要打到帝都来。”
“那你怎么办？”项晚尘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两块月饼被他收在了怀里，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我？楚军打到帝都我就溜出宫去，我家就在帝都边上。先生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倒是先生，陛下不会饶过您的。”
她四下看了看，凑到项晚尘耳边，道：“碧波宫的侍卫是我的发小，我和他说过了，到时候如果楚军打来了，让他偷偷把你放了。”
项晚尘笑了笑，道：“谢过晴怡姑娘。”
有了晴怡之后，项晚尘的日子过得舒坦了许多，晴怡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探来的消息，十分的全面，项晚尘在碧波宫里，也对楚军的动向了如指掌。
年关将至，楚军已经打到中州境内，要与大昇在北川边决一死战了。
而此时，项晚尘正在自己的小院中，看着那支无人照料却活得十分顽强的梅树。
今日他从晴怡那里得了楚军的消息，心情很好，便折了一支树枝在院子里比划起剑招来。
他比划了两下，突然有人以树枝格挡住了他。
不知何时，他院中竟站了一个容颜绝世的男子，他一袭黑衣如墨，满头银发似雪，红色的眸子瑰丽如宝石，身形居然比他还高出半头。
项晚尘吃了一大惊，然后他发现，这男人身体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身形有些飘忽，并不真实，像是一缕烟，又像是一抹魂。
在他讶然之际，那银发男子却先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怎么是个男人？”
项晚尘万万没料到，初次见面，对方竟是这样的问候词。他反问道：“我应该是个女人吗？”
那人又打量了他一番，道：“算了，无所谓了。来，与我比剑！”
言罢，他手中树枝直刺向项晚尘胸口来。
项晚尘大惊失色，连连躲闪。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但是他知道，按照对方这样的招式，确实是要取他的性命。
“你怎么这样不济了？”几招过后，那人十分郁闷的看着被挑翻在地的项晚尘。
项晚尘总算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站起身，也有些不快，言语中却还客气：“这位兄台，敢问你是何方神圣？又怎的在这碧波宫中？”
“我是……”那男子神色傲然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于是他皱了皱眉，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
“不让我说，见鬼。我叫九歌。你现在叫什么？”
项晚尘不知他话中“现在”二字是从何而来，却还是回答了他：“在下项晚尘。”
项晚尘看了看九歌，又问道：“你是人是鬼？”
“都不是。我是……”他又说不出来话了。
“我知道了。这皇宫里有天运庇佑，你受了禁制，说不出来。”
九歌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他。
项晚尘又打量了打量他，经过一番推理，道：“但是连你这样的小鬼都能出现在皇宫了，看来大昇的天运已经很衰弱了。”
九歌暴怒，道：“什么小鬼？老子若是愿意，一掌可将这宫殿化作飞灰！”
“你有这么厉害？”
九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很厉害就行了。”
“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在碧波宫里？”
“还不是因为……”九歌刚想说“还不是因为你”，却又觉得太过丢脸，于是他道，“我暂时不想出去。”
项晚尘一脸了然。只道九歌是被困在皇宫里的小鬼，不仅被困在了皇宫里，而且脑子不太好使，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从此，项晚尘的生活中不仅有机灵可爱的晴怡，还有脑子不太好使的九歌。生活可谓是十分惬意。
当然，如果九歌不总是变着法子地嚷嚷着要和他打架，那就更好了。
建兴二十九年五月，楚军在北川打败大昇，次月，靳无双便率大军打到了帝都门外，兵临城下。
靳无双取出了那只红色的锦囊。
上面只有寥寥数行。
项晚尘在锦囊中叮嘱他，如果昇帝没有殉国，靳无双不可杀他，不论昇帝做了什么，靳无双都不能是那个杀他的人，否则会失人心，不利于大楚建国。
项晚尘是怕他动怒失了理智。
那张绢帛的最后写道，那个黑色的锦囊，靳无双自会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打开它。
靳无双皱了皱眉头，将两个锦囊又妥帖的收了起来。心道：晚尘，再等等，我就来了。
他曾派人进宫打探过消息，只说项晚尘被软禁在皇宫中，别的便没有什么消息了。
此时，碧波宫内。
“这皇帝这么恨你，为什么不杀了你？”九歌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转着手里的茶杯玩。他在这里已待了小半年，对宫中之事也很是了解了。
“你盼着我死？”项晚尘反问。
“是啊，你要是死了就能……”他空张着口，又没了声音。
项晚尘支着头憋着笑看他。
九歌翻了翻白眼，他拍案而起，瞪着项晚尘怒气冲冲地道：“快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杀你！”
项晚尘挑了挑眉。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对九歌的喜怒无常变得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