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审刑司
“他昭告天下，谁能得到我，就能得到天下。如今我来了，他要是杀了我，不是告诉天下，他并非天命之子吗？他留着我，还能骗骗不知情的人，招揽些人心。昇帝虽然暴虐，却并不傻。”
“哦？你还挺欣赏他？”
项晚尘并不直接回答他，道：“为君者，仁、德、智、信、狠，缺一不可。昇帝却只学会了狠。我纵有智，也补不全他的缺陷啊。”
“那我呢？你看我缺什么？”
项晚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问道：“看不出来你也是国君？”
“岂止国君！我可是……”他又说不出来话了。
这次不等九歌发作，碧波宫里久违的来了官兵。
一众侍卫匆匆而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将项晚尘带走了。
众人走后，九歌才现出身形来，他一路跟着，来到了宫里一个叫做“审刑司”的地方。
他这次来人界是分了一缕神魂偷偷来的，没有走正规的渠道，因此处处受限。一旦他被人看到或是动了魔力，这缕魂就会被送回魔界，回到真身上。
一时之间，九歌有些犹豫。
“朕现在想明白了，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朕应该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
阴暗的地牢里，昇帝坐在项晚尘的对面，他的脸上带着阴恻的笑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格外骇人。
项晚尘看着他，眼神如冰，他被侍卫按住双臂坐在长凳上，动弹不得。
在他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触目惊心的刑具。
“但朕对于酒肉美人没有兴趣。朕只有在这里看着你，才能感到快乐。”言罢，他冲着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将项晚尘抬上了刑架，将他绑在上面，然后解开了他的衣袍。
“大昇有十大酷刑。项先生难得来帝都一趟，朕要让你好好的都尝一遍，先生才不枉此行啊。”昇帝幽幽的道。
火烛的噼啪声中，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吐出的蛇信。
他话音刚落，项晚尘便看到一个上身赤条的男人，手持火钳向他走来，将那火钳烙在了他的胸口。
项晚尘的惨叫响彻地牢，一直传进在牢外徘徊的九歌的耳中。
他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凄惨，九歌再顾不得其他，闪身进了地牢。
当他避过巡逻的眼线找到项晚尘的时候，项晚尘已经昏死了过去，他的胸口有一片火红的皮肤起着泡，伤口淌下的血染透了他解了一半的衣袍。
九歌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这些蝼蚁，怎么敢对她这样！
他完全忘记了，此刻眼前的并不是无妄，只是她历劫的一个凡胎。
九歌抬手便要将他们都杀了。然而，他刚刚运力，就感到一股难以抗衡的神力，将他狠狠推开。
他再睁眼，已经坐在了魔宫的君位上。
“君上，您怎么了？”问话的是他身边的侍女，她的声音有些怯怯的，魔君身上有一股燃烧的怒火。
九歌站起身，看也没看她，怒道：“老子要去仙界弄死司命。”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了踪影。
魔君已几万年不曾莅临仙界。
但是他的名号，在仙界还是无人不知的。
“魔君陛下，息怒，息怒，易怒伤肝。”司命企图平复魔君的情绪。
“无妄历劫的命格是你写的？”
“正是小仙。这是小仙职责所在。”司命星君从善如流地答道。
“你拿给我看看你给她写的什么命格。”
“啊，这个，恐怕不妥。魔君陛下，命格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不能随便看的。”
“她都快历完劫了，还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九歌眼中又快要着起火来。
“就算上神历完了劫，这命格也要封存，即便上神亲自来了，也是不能看的。”
九歌像是被他的啰啰嗦嗦惹恼了，他一手掐着司命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司命的面色大变，他从袖子里颤颤巍巍的取出一卷文书，道：“就……就在这里。魔君陛下还请……自行查阅。”
九歌松开了手，立即开始翻阅无妄的命簿，却不想，那本厚厚的命簿上只有寥寥数语。
“就这么点？”
“是啊。小仙只能控制上神历劫命格的故事开端和总体走向，具体发生些什么，最后会有什么结局，小仙是不能把控的啊。”
“这句‘一生凄苦，历尽磨难’是怎么回事？”九歌抓住了重点。
“这……这是上神自己要求的，小仙，小仙也只是照办啊。”
这次轮到九歌愣住了。
“她自己要求的？她吃错药了吗？”
“上神吃了什么药，小仙就不知道了。”
九歌不再说话，他觉得和司命不在同一频道。他仔细地翻了好几遍那个命簿，然后问司命：“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提前归位？”
“没有。”司命义正言辞，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看着九歌皱的愈来愈紧的眉头，司命尝试性的提出了一个建议：“除非魔君陛下把他杀了。”
“不行。我到了人间，受天道限制，我运不了力。”
司命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魔君陛下干扰了人界的运行。但是，如果是上神拜托你，你就不受天道限制了。比如说，上神历劫的凡胎请求您杀了他，那您就可以杀了他了。”
“还可以这样吗？”九歌眼神亮了亮。
司命点头道：“仙人下凡历劫的很多，这个法子屡试不爽。”
九歌心道：你们仙界的历劫，到底是注了多少水？
他抬腿要走，却又想起一事，苦恼道：“还是不行，我在人界如果被人看到，就会回到真身中。”
司命像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一般，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十足自信道：“魔君陛下服下这粒丹药，在人界，便只有上神能看得到您，其他凡人，是看不到的。”
“这是为何？”
“神下凡历劫和仙人历劫不同，仙人历劫要将自己的仙格寄存在鬼界阴司，然后才能投胎，历完了劫要去鬼界取回自己的仙格，所以仙人历劫后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就像做了一场梦，最多只能隐约有些许印象。但神和仙就不同了，上神是带着神格下凡历劫的，历完劫直接归位，也不会失去记忆。这可是个冷知识哦，魔君陛下。你吃了这粒药，肉眼凡胎的凡人看不到你，上神却是能看到你的。”
魔君不待他多做解释，接过他手中药便吞了下去，转身走出了司命阁。
一出门，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莫逍遥在门外等他，显然是从魔界一路追着他来的。
“你给我闪开。”
莫逍遥跪了下来：“君上不可冲动，若是乱了人界的运数，是会遭反噬的，严重的话魔魂也会受到冲击。”
“你若拦我，我便杀了你。谁阻我，我便杀了谁。若是天道要阻我，我便毁了天道。”
他一掌将莫逍遥打翻在地，闪身跳入了人界。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在魔界和仙界耽误这小片刻，人界已过去十几日。
九歌再见到项晚尘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没有了人形。他手脚均被挑断，面上被划了两刀，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他全身血污，身上衣袍已破烂不堪，满身上下不是挨过刀就是挨过烫，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皮肉是好的。
“还有什么，尽管来吧。”项晚尘声音沙哑，嘴角垂着涎，他抬眼看着昇帝，眼中仍是倨傲的笑意，仿佛昇帝才是那个备受折磨的可怜人。
“项晚尘，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这个眼神。”昇帝凑近了他，恶狠狠地道，“你现在的样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他回过头，对身边行刑的人道：“把他的眼睛给朕挖下来。然后，让秦太医把他治好，别弄死了。”
“陛下，项某有一个请求。”
昇帝笑了，他觉得，这才是项晚尘应该有的和他说话的语气。
他有些得意地道：“你想求我什么？”
项晚尘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的，他说的很慢，却很清晰：“请陛下，将我的双眼挂在皇城前门上。我要亲眼看着，楚军攻入皇城。我要亲眼看到，大昇的覆灭。”
昇帝没有回答他，而是盛怒道：“把他的眼睛给朕挖下来！现在就挖！”
项晚尘再醒来的时候，听到了九歌的声音。
“你不想再受折磨的话，我可以杀了你。”九歌的声音很轻，项晚尘看不到他，却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些心疼。
“那些坏人都睡了。你别担心。只要你开口，我就帮你解脱。”他难得正经。
项晚尘却摇了摇头。
“你还在撑什么？这个……”他的声音又被卡住了。
他想说：这个劫，咱们不历也罢。
项晚尘又摇了摇头。
他现在，连说出一个字来，都很费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不走，我要等他。”
“等谁？”九歌皱了皱眉头。
项晚尘却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缓缓地摇着头，又道：“我们说好了……我要活着等他。”
九歌明白了一件事，项晚尘已经意识模糊了，对于他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反应。
虽然如此，他却还记得，他要等一个人。
他和他约好了，要活着等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