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坏的打算
庞大变异体默默地立于车顶上空，仿佛没有发现车厢里的幸存者一般毫无动静。
反重力列车依然在以预定的速度与航线前行，无论是列车上发生的灾难，还是之后出现在其上方的巨大变异体，似乎都并未对它产生什么影响，但列车里的人，就未必了。
看着眼前几乎闻所未闻的未知存在，大部分人心理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恐惧，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胆怯地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被对方发现。
可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了：不知是对方的感知能力很差还是因为对方对他们本就没什么想法，至少，对方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人的适应能力终归是强大的，当发现对方并不会对自身安危造成什么影响以后，人们很快就放下心来，然后，该干嘛干嘛。
柳馨呆呆地看着车厢顶部的天花板，显然还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之前还能冷静地对墨白表示感谢而不是丑恶的指责也只是极力克制的结果而已，人到底还是感性生物，当同类甚至于是血亲在自身面前逝去，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呢，至少目前来看柳馨受到的影响并不小。
墨凌音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看向月城，小声询问道，“要告诉她吗？”
“还是算了。”沉吟了一会儿，月城还是摇了摇头，“真相对她而言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
“嗯。”墨凌音闷闷地应了一声。
袭来的海风拂去了窗户上残留的水珠，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从角落里泄露出几缕余光，此刻的时间已然接近黄昏，列车距离目的地已然不远，预计用不了大半个钟头便能抵达。
他们安全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在遭受如此大的变故后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一时列车上的幸存者们都有了几分倦意。
略显昏暗的车厢里，少女依偎在月城身上昏昏欲睡。
墨白负责前去检查货运车厢，在未确定感染源的情况下，由拥有免疫体质的墨白去负责侦查这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月城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她的任务是监视这座肉山般的巨型变异体。
说是这样说，可倘若对方真有什么异动，没有重火力武器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月城默默在心理叹了口气。
脖颈处突然有些痒，她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恬静的睡颜，以及几缕落入自己领口的发丝。
想想刚见面时对方的警惕，再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模样，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放弃了对变异体的监察，倚靠在座位上的身体放松了些。
事实证明，瞌睡确实是可以传染的。
紧张时还没有觉得，一放松下来，全身上下涌来的困意几乎将月城淹没。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睡去，而是轻轻按动了兜里那枚怀表上的按钮。
这是她为自己研制的小玩意，在激发之后会在身周发出不可见的红外线，当受到外界触发时，这种小东西会朝着她的大脑发送一道刺激性的电磁波，这道波很轻微，不会对大脑造成什么损伤，但足以促使她醒来。
自此，她才缓缓闭上了眼帘。
人在睡梦中的时间观念总是很模糊的。
月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惊醒时她看着眼前的墨白还有有些发懵，竟然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墨白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跟我来”的眼神后便朝着车厢的后门走去。
月城宕机的大脑也终于在此时开机完成，她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混沌甩出，为身旁的少女盖好衣服便跟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背靠着车厢的内壁站立，月城问道。
“很糟糕！”墨白的脸色不太好，“我们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确定？”月城的神色也变了，她知道对方的意思，倘若真面临那种情况，可就不仅仅是死上几十人那么简单了。
“我希望不是，但那肯定不是变异体，这点我很确定！”墨白摇了摇头，“当然，这方面我本身也并不是专家，所以你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
对话停止了。
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几朵黑云，月城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她在咀嚼着墨白给出的信息，思考着当前局面的破局方案。
随着一条条线索被捋清，一道道方案被否定，突然，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般的瞪大眼睛，转过头看向墨白刚要开口，却发现对方用近似的神情看着自己……不，应该说是看着自己的身后？
没等她回头查看，她的身体便已然被对方推开，而墨白的也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速后退。
“轰！”在大得几乎将耳膜震穿的巨响中，一道血红色的巨大身影击穿了车厢壁撞了过来，惊人的吨位与速度带来的动能饶是反重力列车的承载能力也是晃了三晃。
好在凭借着墨白的强大的反应速度下，两人都脱离了刚才的位置，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巨响中，前列车厢里的人们被纷纷惊醒，而当看到眼前狰狞的怪物时，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
锯齿状的细牙裸露唇外，看不见其他五官的头部有着细密的绒毛，长短不一的骨爪自四肢上生出，满是尖刺的尾部粗如钢筋，黄牛般大小的躯体上长满肉瘤，半透明的瘤子里似乎装着各种各样的消化物，甚至隐约能看到一条未消化完成的人类大腿……
人们尖叫着朝后面退去。
看着眼前的“奇行种”，人们的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恶心，不少人甚至当场吐了出来。
这不怪他们，事实上就连怪物横行的前线也很少有见到生长的如此“自由”的。
大多数情况下，生物的进化与变异都是朝着有序与协调前进的，即便是能够毫无限制突变的变异体，其形态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由不规则向着规则形式进化。
像这种地狱生物般毫无美感，全凭随机的变异方式，基本都是发生在短时间吞食了大量生物，以至于感染体的细胞以千百万倍的速度分裂增殖都无法消耗完全的情况下才会存在，这种情况的变异体大多会因为基因链的急剧撕裂或是细胞无法承受而基因奔溃走向灭亡，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怪物在还未崩溃时往往拥有着比其他变异体强得多的战斗力。
饶是月城这种在德雷文集团工作过的，身经百战的研究人员，看到这样的东西一时也有些不适，不过好在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之前要说的。
“墨白！”她朝着另一边的墨白大声喊道，“如果真是那种情况的话我们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去货运车厢那边解决，晚了的话一切都……”
“吼！”话音未落，巨大的咆哮声便已将之后的话语全部覆盖，墨白朝着她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等会儿再说。
见此，月城也没有再废话，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她的话，不过她也明白不先解决眼前的危机说什么都是白搭。
“砰砰砰！”几枚飞速旋转的金色弹头精准地钻入变异体的头部，爆出几道暗红色的血水。
“吼！”似乎是被激怒了，变异体朝着月城发出了一道示威般的吼声。
月城挑挑眉，却也没冲动地把弹匣里剩余不多的子弹打出，毕竟，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噗！”在短时间里使用了几十上百次的扶杆尖端已然有些变钝，但在足够强大的力量下依然得以刺入变异体坚韧的脖颈，变异体的喉咙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呜咽，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对方咬去，却被对方灵活的躲开，而对方的动作下一步动作也毫不手软，手中的扶杆刺入更深处的同时，顺着伤口处往旁狠狠一撕！
“唰！”大块的肌肉纤维被撕裂，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呜嗷……”凄厉的惨叫在车厢里响起，猩红的血花在空气中四溅。
说实话墨白本来想攻击的是对方的头部，只不过由于对方刚刚躲避了一下，致使他的攻击落在脖颈处，不过也无所谓，毕竟，对于大多数生命而言，脖颈，也是致命点！
事实证明，当力量足够时，再简陋的武器也能造成强大的杀伤。
贯穿怪物脖颈的合金扶杆将伤口不断扩大，再任由这么下去怕是将变异体的头部与躯体分离都不是问题。
怪物忍着痛楚抬起前爪一把拍在墨白胸口，“砰”的一声，墨白的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撞在车厢壁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凹坑。
拔出插在脖子处的扶杆拧成麻花，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怪物张口，一根暗红的舌头竟是分叉出了两道，一条伸向月城的同时另一条以所有人都难以反应的速度伸入人群，分别缠住了月城的手臂以及一个女人的腰部，然后朝着自身拖去。
“唰！”这边的月城掏出匕首一把将舌头从细端处切断，另一边的女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拼命挣扎却依然无可奈何地被拉向怪物。
“救我……救我！”女人大声的呼救着，旁边倒是有几个想要抓住她，但奈何舌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即便反应过来，想要救援也是有心无力。
“该死！”月城抬起手，想要朝着怪物开枪，情急之下却没能注意那根被自己切掉一段的舌头。
“啪！”细长的舌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月城举枪的手背上，吃痛之下，握枪的手不禁一松，手中的手枪直接被打飞，而就在此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砰！”空中的手枪当场走火，射出的子弹以斜角击中合金材质的车厢内壁后被弹开，朝着人群里一名满是白发的老人飞去，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
“小心！”那个名叫颜柒的女孩站了起来，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这个小女孩居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不过下一瞬，她便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拉到了身后，而对方则是代替她朝着前面扑去。
看着朝着自己飞来的子弹，没能力及时做出躲避动作的老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而当余光看到从旁边扑来想要推开自己的男人时，他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
本应推开对方并借着反向力后退的教师一下子扑了个空，在惯性的作用下一时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其他动作，而由于对方缩到了他身后的缘故，这一下双方的位置便由一左一右变成了一前一后。
他，成了对方的挡箭牌。
时间，仿佛静止了，大脑一片空白……
“噗！”轻微的洞穿声中，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了下去。
“爸爸！”难以置信的喊声响起，从侧面跑来的小女孩竭尽全力地抱住父亲的身体，但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反而被对方带着摔倒在地。
“这……我没想害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老人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
停顿了整整数秒，列车上的幸存者们才反应过来。
“md！”一名青年冲了上去，一脚将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老人踹倒，然后跑向教师扶住对方，“喂，你怎么样？振作一点，喂，有没有医生，快给他止血……”
“爸爸，你醒醒爸爸，呜呜……”
哭声，呼喊声，尖叫声，不大的车厢里一片混乱。
另一边，造成这一切的怪物却是对自己的杰作无动于衷，在捕食成功后它似乎也没有了纠缠的想法，舌头将捕获而来的猎物卷起，无视对方惊恐的尖叫便想转身从先前撞出来缺口处逃走。
“拦住它！”另一头恢复了行动力的墨白目光阴沉，他一边朝着这边冲过来，一边朝着月城大声喊道。
墨白已经认出了这家伙，正是之前在车厢尾部被自己放走的那只地精般的变异体，仅仅是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对方便成长到了这种程度，可想而知，在这个过程里这家伙到底杀死了多少人，这就是一个纯纯的定时炸弹，再放跑对方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滴！”月城自然是不用他多说的，她毫不犹豫地按在了一旁的车厢电子门开关上，沉重的塞拉门瞬间合上，将还未来得及脱离的变异体沿着腹部夹住，猝不及防之下就连舌头缠住的那个女人都挣开了束缚，看着眼前不停咆哮的怪物，她双手抓着地面一边尖叫一边后退着。
变异体嘶吼一声，竭力挣扎了一番，牢固的塞拉门却是纹丝不动。
“吼！”心知无法挣脱的变异体伸出骨爪，撕开车厢连接处的通过台，朝着下方连接车厢的车钩拍去，它竟是想要让身后这一车厢的人给它陪葬！
“砰砰砰！”
发现了对方所做之事的月城大惊，她连忙捡起掉在一旁的手枪朝着对方疯狂开火，可由于对方的身体是背对着她的方向，所以这些子弹基本上都没打到怪物的要害，直到最后一枚子弹的打空，也没能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而怪物的利爪，也狠狠地拍击在连接处的车钩上，发出金铁撞击的巨响，一时之间，整节车厢都晃了晃，这使得本就糟糕的车厢里更显混乱。
“月姐姐！”刚醒来便经历这一串变故的墨凌音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别过来，好好待着。”月城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另一边的墨白喊道，“墨白，这鬼东西在破坏列车！”
“我知道！”
失去了武器的墨白只得再从旁边车顶掰下一根金属杆，可就在他想要将尖端刺入对方头部时，却被变异体张嘴狠狠咬住，便是以墨白的力量，一时也难以将之拔出。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放弃手中武器，可墨白刚松手，变异体便吐掉了口中的金属杆反而朝着墨白咬过来，他虽灵活的躲开，却也没有了近身攻击对方要害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样的怪物拼起命来，饶是墨白也感到有些棘手，就在他苦恼应该怎么办时，眼前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