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织田回到街上，他出来的时间与太宰治相差不大，因为还能看到太宰治在街道上晃荡的背影。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但是织田也没有刻意赶上去，保持这个速度慢悠悠地走着。

有个人从太宰对面迎着太宰走过去，看起来是认识的人。长头发，长风衣，看起来比太宰矮许多。

太宰脚步未停，越过那个人影继续走，那个人影落后太宰半步，跟在他身边一同走。两个人之间竟有种微妙的默契存在。织田作之助感到有些新奇，又有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直接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这就是太宰养的那只会离家出走的鸟吗？

织田的步子迈的大，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两个人。他冲着太宰点了点头，没有刻意打招呼，准备继续走，这个距离倒是能看清跟在太宰旁边那个女性的模样，个子娇小，面孔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精致，带着一种脆弱的美感。比较奇怪的是，她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自己跟她认识似得。

或许只是单方面见过自己。织田想，如果他见过这个孩子，一定会有些印象。她看上去比太宰还小许多。错身时，织田犹豫半晌，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山崎雪落有些惊愕，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织田作之助。但是回想到在纯白世界里听到的那个与“太宰治”对话的声音，又觉得正常。

如果自己所在的就是那个所谓的“源世界”，或者无数衍生世界之一，毫无疑问，织田作之助会在未来的某天死去。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恍神间，织田作之助已经走远了。山崎雪落离太宰治的距离也落下了，她快走两步，又以相近的速度跟在太宰治身边。“我找到了一个工作。”山崎雪落道：“只是还在实习中，不知道转正后工资会不会涨。”

“我养不起你吗？”太宰治瞥了山崎雪落一眼，“这么喜欢自作主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太宰语气平常，没有一点责问的意思。

山崎雪落表情有些为难，“不，我是因为要抵债，所以需要留下来打工。”

“……抵债？”这个答案出乎太宰治的意料，他眼神诡异起来，脑洞大开，“是需要穿女仆装，戴猫耳朵猫尾巴的那种抵债吗？”

“不是，就是普通的打工。”山崎雪落主动解释道，“因为是个侦探社，他们要帮我完成委托的话不可以无偿，所以为了帮我就把我留下来打工了。”

太宰治眼皮微敛，他已经猜到是哪家好心的侦探社了。毕竟中也跟他们刚合作过不久。

想通之后，太宰治的心情又回到平平常，甚至远不如在酒吧时的状态。

“这么久了，还没有对你说谢谢。早上离开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要回来。”山崎雪落直白的紧，这回答差点让太宰治气笑。“你真的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太宰治反问。这体验倒是叫人惊奇。

山崎雪落的话没说完，她继续道：“我想的是，我身上还有危险，这个危险解决之前我不能连累你。”

“这倒新奇。”太宰治语气淡淡。他身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向来只有他给别人带来危险的份。

“危险现在还没有解决，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之前我以为这危险说不定会上升到世界的程度，不过，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那是即使是我这样的废物都可以解决的问题。”山崎雪落陈述道，“所以我回来了。”

夜幕仿佛往太宰治脸上镀了一层寒霜，冷冰冰的，不见人味儿。他聊赖地觑了山崎雪落一眼，就仿佛在看什么虫鸟走兽，“唔”了一声，心里转瞬便给这“鸟虫走兽”落了个去处。

山崎雪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副无所察觉的表情。

冷月高悬，人声寂寂。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太宰治语气危险，他的好主意之下，不知又有哪个倒霉鬼要诞生，“如果你亲手杀了人，那个好心的侦探社，还会收留你吗？”

山崎雪落眉目收敛，她想到乱步大笑的脸，又想到银发武士一脸严肃，明明抗拒，却仍旧选择接纳自己的样子，又想起在氤氲热气中大笑的与谢野晶子和始终面带微笑的春野绮罗子。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生动，就好像白天的一切依旧正在发生似得。

“大约不会吧。”山崎雪落陈述道：“大约会让我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们，是站在道义与正义那边的。”说着，山崎雪落竟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所以，你想我去杀谁呢？”这个问句中，山崎雪落的心脏坠落、坠落、坠落，她长出翅膀的灵魂飘飘欲仙，似乎要与身体分离，从她的身体里翻飞出去。

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过。山崎雪落又做出了“背叛”的选择。好像除了背叛，她无路可走似得。而这更叫人难过，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无路可走。每一个“辜负”的选择，都是她亲自做下的决定，取舍中，她将他们“舍”了。

她怎么配的上呢？她哪里又有这样的资格了。

太宰治几乎要被山崎雪落脸上这个笑灼伤了，然而这笑引动他心底更深处的泥泞，于是他陷在泥污里，也冲着山崎雪落笑，“那样就太好了。不如，就从这个你认为的‘危险’里开始杀吧。”

山崎雪落的反应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也差不离几分，机械关节“咔嚓咔嚓”生了锈，好不容易能动了，于是姿态不伦不类的点了个头。“好。”她说。

太宰治从这条街上走出来之后，又只剩下一个人了，他伴着影子，脚步晃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手上多了一件风衣。

就那样随意卷一卷，被揉皱了挂在胳膊上。

太宰治漫无边际的思绪忽然起了个念头，“她不冷吗？”

大概是冷的。冻的脸上都没了笑模样。

太宰治表情厌弃，忽的止了步伐，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养宠物。野生的动物一旦被抓起来放进笼子里，不爱吃饭，不爱喝水，住的不舒服了会生病，即使花费时间把那畜生养熟了，一不留神还是会跑出门去不见踪影。

所以说，养鸟真是太麻烦了。下次还是不做这样的游戏了。

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