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青院①
从大理到青海西宁,中途转机,地点在成都机场,川调的地盘。
临近转机,外头乌泱一大片人在等着,这些人全神戒备,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他们给云南那边的特调局下达的命令,是把雾里押送至川调。
雾里比较特殊,四川是她的来处,要查明一些事,再把她送去总局。
一秒
两秒
三秒
有人出来,是黑狗那群人,他们中间,一位长发红裙的女人勾着头,手戴镣铐,沉默地走着。不止是她,叶行黑狗手上都有镣铐。
对面一位老太推了推眼镜,神情诧异。本来收到消息,说鸦凤疑似叛变,他们还做了完全的准备,现在来看,虚惊一场?
老太问:“谁让你绑人了?”
她是重量级,一堆人里的中心位。这么大面儿,要么是总局来的,要么得是某个分局局长,反正身份不简单。
押人的掏掏耳朵:“不听话就绑了,你们不也是这个意思吗?人我安全已经送到了目的地,就别在这儿僵着了吧?大家都是挤了时间来的。”
老太没回他。她的视线在雾里身上,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您……还好吗?”
埋在发间的双眼轻轻抬起,眼神淡漠又疏离:“你认得我?”
老太面色一僵,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异样,但看不出来,她手一伸,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没事了,好孩子,咱们回去。”
心里的柔软被激起,老太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忍,这抹不忍转瞬即逝,她迅速冷下脸:“麻子,给她松绑,去趟川调。”
回家,
关起来。
她本就不该生在这人间。
唉,造孽啊。
夜晚,真正的雾里下了飞机,上头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得很。
鸦凤安排的飞机中途在成都转了趟机,他们的人和虎哥他们掉了个包,目前算顺利到了西宁。
机场外,有人来接。边上的阴郁大叔走过去,和对面的人碰拳,回头冲他们别了下头,示意:“上车。”
叶行双手插兜,没有动:“黑狗,朋友一场,你跟我交个底,你们青精院,对雾里,到底是什么态度。”
黑狗:“青精院办事,你放心。”
放心,怎么放心?
来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在这场局里,被利用着取石头,放万年历出来,然后呢?真的只是让雾里解决宴青留下的局吗?
青精院、特调局、十方阁、王总,这些势力,包括跟着走了一路的人,他一个都不信,也不能信。
不管是上一辈的恩怨,还是就女娲石这件事上,他跟雾里全是棋子,被人摆弄的棋子,上头几座大山压着,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根本身不由己。
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几块冰冷的石头。问题是,单凭几块石头,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来青精院,本来就是在拿雾里去博,而且,博不起。要是进去,就算出得来,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出来?
叶行扯了下嘴角,想苦笑,全然笑不出来。
这时,有人把手放在他肩上:“别想太多。”
她这么一说,叶行叹了声:“没事,有我。”
青海精神病院,地处市中心,周遭高楼林立,青精院环在其中,像鸟巢,不见天日的那种。
院落外头用漆刷过,干净整洁,普普通通,和寻常精神病院大差不差。
进去里面,模样却与外面却截然相反,这里乱糟糟的,墙像几百年没修过,残砖废瓦到处都是,墙上贴满黄符。地面全是垃圾,像个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空无一人,连苍蝇都不见。一行人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于黑狗他们而言,回来这里,意味着任务结束,按照线索的走向,雾里,必定得炼化女娲石,说难听点,是必须成为女娲石的器皿。
谁都不能预料,在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出来混得越久,越能明白人心难测,有了摸金派那些“提醒”,很难不怀疑青精院是否还有更深的一层,不为他们所知。
总之,这一趟,谁都不轻松。
“老王?”
这时,老李喊了一声,声音难掩激动。
前方拐角处,有个男人走出来,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在他旁边,还跟着位齐耳短发的高挑女人,是鸦凤。
没想到,她比他们还要快了一步。
眨眼间,他俩就已经到了跟前。
老王盯着老李——他已经换回了本来的模样,许久不见,消瘦憔悴了不少。他把想说的话咽回去,略过他,跟旁边那位阴郁大叔说:“辛苦了。”
那位头“嗯”了下,礼貌又疏离地回:“人我安全送到了,会你们开,先走一步。”
“你们怎么来了?”老李问。
老王头疼:“万年历出来了,就在青海,各局派人封锁青海,我跟鸦凤是川调代表——别处说吧,特调局和青精院的在开会,你们是秘密来的,绝对不能被特调局的看到。不然……”
他把手插进发间,抓抓头发:“川调绝对玩完。”
言外之意是,目前为止,老大站青精院这边。其实根据他的来历,也不难猜测他会和青精院同一阵线。老胡青精院出来的,而他和老胡是师兄弟。
青精院大概是个极矛盾的地儿,院里像垃圾,进楼之后,里面又是另外一副模样。有点像上个世纪的医院,青白相间,单调又不单调,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他们被安顿在了一间类办公室的地方,外头不时有穿病号服的经过。
叶行坐下,接过一杯热茶,全然没心思喝:“这次开会,都在谈什么?”
老王摇摇头:“这倒不清楚,全是上头的人。反正事情不会小了。那位王总,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顿了顿,他觑了眼雾里,头疼:“我下来见你们,还有一件事,院长找她,恐怕得单独走一趟。”
怕他们不放心:“我跟鸦凤会在外面守着。”
来之前,老大交代过,他们得仔细点,一有不对,终止活动,保人。雾里的安危,得顾。
这时,叶行放下茶杯:“我跟她一起。”
话一撂出来,气氛有些尴尬。这句话把他对青精院的不信任暴露无遗,但没办法,都到这份儿上了,不能妨也要妨。
但黑狗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从进青精院开始,他总感觉不对劲。青精院的氛围有些诡异。刚开始时,他以为是因为有特调局的来开会的缘故。仔细想想,很不对劲。尤其老王那句话。上头那几位,真要见雾里,这会儿都已经主动摸过来了,不会摆架子“请”她过去。
他忽然问:“知道找姑奶奶的院长……是谁吗?”
老王迟疑了下:“叶全真。”
一听这仨字儿,边上沙瓢骂了句:“狗东西。”
他话音刚落,后脚房间的大门一下上了层结界。仔细看,何止结界,墙边全都铺着细密的网,想跑?根本插翅难飞。
事情做到这份儿上,说明这座房间内,有人正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完蛋玩意。”黑狗站起来,双手叉在腰上,来回走动,一副焦虑又很气的样子。
意识到不对劲,叶行心头“咯噔”了下:“怎么了?”
没等黑狗回答,房间“哐当”一声,就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闯了进来。这些人面色不善,个个冷漠犀利。
其中一位说了句:“请吧。”
穿病号服的,基本是青精院的精英,只有拥有“持证上岗”的人才有资格穿。而他们,眼熟,全是叶全真的人。
青精院,从前是院长灯婆掌权,现在掌权的换成了叶全真。他本是副院长。
黑狗不认:“院长呢?在开会?”
这话出口,黑狗心里已经凉了一截,灯婆在开会,他自己都不信,只是不想承认青精院也变了天。
老王看出不对头,便说:“外头全是特调局的,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小动作了吧?”
病号服不管不顾,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是命令。”
命令?笑话。
雾里板着脸,根本不动:“请什么?要见我的是他,有腿不会自己走?”
几位病号服纷纷沉默,面面相觑,不敢吭声。真要打起来,他们几个恐怕都不是她一个的对手,还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权衡利弊了下,其中有位掏出电话,拨了个号出去。
片刻,门外,一位精致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五官如玉琢,精致漂亮,看不出年纪,身上飘着股若有若无却又无法忽视的药香味。
这位就是叶全真。
他冲那几位病号服罢罢手。等他们退下,他上前几步,礼貌又客气地笑:“不是不愿屈尊降贵,现在情况特殊,我身为院长,随意走动,万一被盯上,也是件麻烦事。”
这态度,说好不好,乍一眼没问题,细咂摸阴阳怪气,敷衍至极。这个节骨眼上当选院长,没有猫腻,谁信?
“院长呢?”黑狗夺步走到他跟前,剑拔弩张:“你把她怎么了?”
“小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叶全真皱皱眉头,神情不悦,“怎么和长辈说话呢?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龌龊的人?”
黑狗半点情面都不给他留:“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