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再赴重阳约（2）
合上无弦阁的大门，鸾姝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笑了起来：“离轩，我来了。”
她端起一盆热水，走到玉床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取下架子上的毛巾打湿、拧干。轻轻托起柳离轩的手，仔细帮他擦拭起来。
“刚才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今年重聚，大家都在山上摆摊呢，来的可全了……”
“哦，也不对，蜀国有事三哥他们就没来，少司命也得留下，所以就我自己带阿月来了。这小丫头第一次离开蜀国，玩的可疯了，我都看不住。”
“阿月你知道吧，是少司命和师姐的女儿，今年五岁了。给你说个秘密啊，她是秋月的转世。你别以为我瞎说，她脖子和胸口有块红胎记，而且是在中秋节那个晚上出生。我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小家伙一睁开眼看到我，就突然笑了……”
鸾姝的声音有点哽咽，然后赶紧忍住，又笑道：“哎呀，其实是高兴啊。真好，今天大家都来了，你说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那天之后，姜公子也因为幻天琴阵的反噬晕倒了。不过他恢复的很快，也就躺了三个月吧。他醒以后我还很高兴，心想你也该快醒了吧？没想到一年没醒，两年没醒，三年四年，到今天都第九年了……九年了呀。要是从我认识你那天算起，都过十二年，整整一轮了……”
“你说让我等，是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鸾姝叹一口气，将毛巾再度浸湿，拧干。喃喃道：“该不会是今天想给我个惊喜吧？”
然后突然猛地回头，可柳离轩还是静静的躺在玉床上，一动不动。
“唉。”
鸾姝又叹一口气，也没有很失望，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
“这期间爹爹也去逝了。不过他是寿满天年，而且我们几个子女都围在他身边，也挺好的。我呢，你也知道，就是在蜀国待一阵，你这里待一阵，然后九州各处都走一走，帮人家看病，发些驱逐浊气的丹药。”
“啊，对了，那之后酆都恢复正常了。大家伙齐心协力，可算把附近聚集的鬼怪都除掉了。不过后来还有好多恶鬼都逃进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了，不太好找。阿岚子陵和凤侯他们，都有帮忙四处巡逻……”
“对不起啊，我又唠叨了……这些事你明明都知道了……我每次来都说。说点什么新鲜的呢？”
“昔城和雪君也要成婚了，这你不知道吧，嘿嘿。你可别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他们明年大婚，也希望你能去呢。你现在可该要醒了吧？”
柳离轩没有回答。
鸾姝俯下身子，用指尖轻轻抚过柳离轩玉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下颌，看了好一会儿，轻轻问道：“那你什么时候醒来娶我呢？”
柳离轩还是没有回答。
鸾姝叹了一口气，将毛巾和水盆端走。过了一会儿，又抱过一床琴来，摆在琴桌上，撸起袖子，气呼呼道：“哼，他们都嫌我弹琴难听，不肯指点我弹琴，我就自己练习！”
鸾姝拉过一张椅子来坐定，又笑道：“还是你最好，一直都不嫌我。等你醒了，你肯定愿教我。今天练什么曲子好呢？我倒是挺喜欢《平沙落雁》的，可惜太难了。《阳关三叠》也好听，不过不适合今天。嗯……对了，今晚大家肯定都要喝酒，我练《酒狂》！”
打定主意，便开始练了起来。不料没练多久，忽听外面黑曜传来一声怒吼：“大过节的，谁他妈的在山上弹棉花呢！”
鸾姝吓了一跳，连忙按住琴弦。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真难听。”
鸾姝一时怔住，刹那间，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滞。
“你这可不是酒狂，是耍酒疯。”
这声音……
这是……
“不是想让我教你吗，怎么还不敢回头看看？”
鸾姝怔怔的起身，回首。
九年来，三千多个昼夜，她朝朝暮暮祈盼的一刻，终于与眼见的景象重合。她看到柳离轩已从玉床上坐起，歪了歪头，正冲她笑呢。
“离轩……你终于……”
眼泪再也忍不住，鸾姝喜极而泣，已飞身扑入他的怀中，二人紧紧相拥。
柳离轩柔声笑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鸾姝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故作不知：“我说什么了？”
柳离轩道：“你问我……”
“主人！”“长离哥！”
不料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敖颖和黑曜你推我搡的同时挤了进来，齐声道：“你醒了！”
鸾姝慌得赶紧从柳离轩怀里坐直，敖颖这才察觉自己刚才好像打断了什么气氛，连忙大声咳嗽，拉着黑曜便走，黑曜却鬼哭狼嚎的拼命挣扎。
“咱们也走吧。”
“嗯。”
鸾姝与柳离轩相视一笑，携手一同走出无弦阁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万千灯火照亮整座鸣皋山，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醒了？”敖子陵走过来，往柳离轩手上塞了一条柳枝，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岚从轮椅上跳了起来：“酒友回来咯！”
“柳公子！”“长离哥！”“师祖！”
大家纷纷围了过来，将鸾姝和柳离轩围在中间。两旁的路人不明所以，还问前面这是怎么了？殷老板姗姗来迟，手中提着三坛酒，黎老伯在身后跟着，手里举着两摞杯子，垒得高高的，也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叫声：“让一下，大家让一下。”
凤侯和月鹿扶起风岚，让出轮椅来。殷老板站了上去，打开酒坛，顿时酒香四溢。
“今天柳小哥醒了，我的这三坛生死梦、温柔乡、千秋愿也终于酿到时候。酿了三百年啊，不容易。今日开坛，大家都尝一尝。”
殷老板说着，让黎老伯将酒分给大家。
“干杯！”
众人一同对月举杯，一饮而下。刹那间，只觉得百年光阴穿肠而过，往昔一幕一幕在各自脑海中回闪，有人笑了，有人哭了，但是那记忆却在众人心中约回越甘，约回越甘……
殷老板举杯再祝：“在下酒铺中还有各种菊花酒、桑落、竹叶青、罗浮春、玫瑰玉露、丁香醪糟，老少咸宜，想要什么都有应有尽有。新朋友旧，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喔——不醉不归！”
风岚跳了起来，喊得最是带劲，好像已经有些醉了。
敖颖忽道：“咦？长离哥呢？殿下呢？”
敖子陵嗤笑道：“嫌这边太吵，躲起来吧。”
柳离轩拉着鸾姝，躲到素月潭旁的一块大石后面：“好了，这下可安静了。”
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仿佛闪着星光。
鸾姝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柳离轩笑道：“回答你问我的问题啊。”
鸾姝故意还装不明白：“我问了什么了？哦，我知道了，你也嫌我弹琴难听，还说我弹的像耍酒疯，你……你太坏了！”
柳离轩又是嗤的一笑：“你既然不愿承认，那就我来问你好了。”
他拉住鸾姝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问道：“鸾儿，愿做我的柳夫人吗？”
“柳夫人呀。”
鸾姝嫣然笑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望着那双宛若星空般漆黑的眸子，用很轻，却又很郑重的声音道：“我，愿，意。”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