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女桃
美人鱼09
海员一愣,在桃桃面前，一手弯着在胸口向她行礼，笑嘻嘻道：“没什么,只是个小风浪而已。”
他看一眼桃桃以及站在桃桃身后的沈致远,道：“小姐是准备去甲板上走一走吗？去看看吧，很多的人鱼听在哪里，简直就像是人鱼贩卖场,如果有您喜欢的，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力为你抓上来的。”
海员扬起手里的渔网,渔网还湿着，湿哒哒的网下滴着水,桃桃往后躲了一下，避免弄湿自己的裙摆，笑着向他摇头,继续牵着裙子往外走。
一旁的沈致远开口道：“你喜欢人鱼吗？”
他像是随口问问,小白脸上永远是温柔的笑意，听他的语气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受到冒犯。
桃桃思考了下，本来随口敷衍一句的就可以的问话，也许沈致远都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她的脸上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慎重,就好像面前坐着的是那位帝国执政者，而她要回答的是关乎以后的人生走向一样。
沈致远也并不催促，神色中非常耐烦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片刻后,直到走出长廊,站在白茫茫的日光下,她的挽起来的长发髻像是裹了一层蜂蜜,披着栗色的壳。那张饱满的像是承受不住要坠落的红嘴唇上下翕动着，慎重的吐出一句话：“如果他们不像书里写的那样。”
她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补充道：“或许呢，即使一样，恐怕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会喜欢的。
即便是狡猾爱说谎，又或者是笨拙的诚恳。
她面前出现一张脸，桃桃无法再对自己说谎。
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沈致远听了笑起来，说：“没想到你还会这样的打太极。”
两人走到甲板边缘，扶着阑干，海风吹过，拍打着沈致远的衣角和桃桃的裙摆，衣料不停的扑扑拍打声传来，在风中一下变得模糊起来。
这些都不能吸引他们，此刻最让人震惊的是船底下的海面，深蓝色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上停留着不少的各色美人鱼。
蓬松的黄色或红色长发泡在水里漂浮着，像是海草，而皮肤白皙，唯独他们的眼睛最漂亮，琉璃珠一样，有些是同海洋一样的蓝色，抬起来望船上看，像一只只渴望天空的小鸟似的，都拥有一样好奇的稚气。
美人鱼们分散的很开，但数量很多。
骤然一眼扫完，有种聚集包围这艘游轮的恐怖感。
船上其他人并不这样觉得，有些少年少女兴致勃勃抬手指着哪一条鱼最漂亮。
果然像水手说的那样，这里成了美人鱼的贩卖场，一旦船上的贵族少年们看中了某一条，一旁等待许久的海员们便成为狩猎者，举着渔网和枪对准海下的人鱼们。
桃桃皱眉。
她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一旁的沈致远笑了声，道：“别多管闲事了。”
桃桃诧异的看过去，不明白他突然开口嘲讽的语气。
沈致远背靠着栏杆，迎着太阳，长长的睫毛一下变得沉起来，黑睫毛的影子坨在脸上，以桃桃的角度，他的脸也顺势被太阳分割成两半，她只能看清靠近自己这边的侧脸。
桃桃手抓住栏杆，听着其他人的欢呼声和子弹射击出去破空声，细瘦手指逐渐泛了白，小声道：“我只是为了我，不算管闲事。”
如果人鱼真的聚集一起攻击这艘游轮，大家一起完蛋，桃桃可不想真的成为鱼饲料。
她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海员，而他刚抛下一张渔网，对准的是个拥有天青色瞳仁颜色的美人鱼，它仰着脸，尖尖的下巴，而眼睛深深的望着海员。
人鱼的眼睛看的很深，里面盛满了对于食物的渴望，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认知中的情感。
只有动物一样的渴望直白。
桃桃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面对这样的眼神，还能分神想起百万来，于是一种比起眼前的场面带来的恐惧，更深的绝望降临在她的心内，脸上堆了客气的笑容，同海员道：“你们有能发出战争的权力吗？”
兴奋至极的海员一怔，听明白她的话，大笑同另一个海员交流道：“这位漂亮且如小鸟一样的胆子小的小姐问我们有没有发出战争的权力！海伦，你来回答她！”
被叫做海伦的男人捂住自己即将被海风刮走的帽子，脸上堆满哄小孩的笑容：“亲爱的小姐，别在这里玩了，风太大，会吓破你的小心脏的……”
话并没说完，话尾被桃桃伸手一巴掌抽没了。
这下轮到桃桃笑了，说：“回答我。”
那种玩闹的气氛被她用三个字冻僵了，再也没人能用那种看孩子的目光看着她，甚至直视都做不到。
海员们凝噎片刻，嘴唇干的要黏住彼此，最开始被搭话的海员，涨红着脸：“我们没有。”
桃桃看着他们，没有再开口。
一场开始了的捕鱼活动被迫停止了，那些没抓到自己心仪人鱼的贵族们大骂着这里的海员和佣人没用，然而扭头对着海里漂亮的人鱼继续转着眼珠，心里筹划着另外一个能抓住人鱼的念头。
桃桃走回去，对着沈致远耸耸肩。
沈致远放声大笑，眼尾的笑纹一根根皱起来，比他平常那种温柔笑容看上去值得信赖多了。
沈致远：“没想到你还会打人。”
桃桃沉默许久，道：“有时候好好说话，总是没人听。”
她对着沈致远轻松多了，可能他是少数知道自己是帮女皇做事的人，又或者是沈致远的身份也不清白，两个人站在一起，秘密比船上其他人加起来都多。
沈致远：“不过就算你现在能够阻止，背后里他们还会继续的。”
他转过身，看着还没有离去的人鱼。
桃桃：“那我也阻止过了。”
有没有用再说。
她垂下睫毛，挡住过分灿烂的日光，用气声道：“要是所有事情、事情都有意义才做。”
扭头，对上沈致远的眼睛，桃桃微笑了一下：“那人生不是很无趣。”
这句话说给沈致远，也说给自己，桃桃突然就跟大夏天走在沙漠里的人吃到了冰淇淋一样，猛地清醒过来。
那双眼睛亮起来，还在继续睁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的壳，她小心翼翼的不让壳破碎。
对上沈致远的脸，突然就有勇气开口，道：“其实我有个朋友。”
沈致远：“嗯？”
她舔了下唇角，尝到口脂的苦涩：“她呢，好像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沈致远眯着眼睛笑，了如指掌似的问：“什么叫做好像喜欢？”
桃桃思考了下，剥开自己和人鱼的特征，尽量的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
桃桃：“就是、就是她没有喜欢人的经验。”
沈致远点点头，好像了解了。
桃桃继续开口说着：“你说她、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致远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四处巡视着，桃桃努力睁大双眼迎接着他的眼神，仿佛这样就能完全撇清自己和那个朋友是两个人。
沈致远：“顺其自然。”
完全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一个打太极的回答，她突然有点理解刚刚的沈致远。
下一秒，眼前的沈致远有些苦恼似的泯开一个笑容，解释道：“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没办法拥有标准的回答，但是爱情中的那两个人完全是能够体会对方和自己的，该怎么做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你那个朋友即使现在有些迷茫，可是在和对方接触的过程中，自己就会懂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沈致远：“是继续还是停下，她的心会告诉她回答。”
桃桃默了片刻，对上他的眼神，强调道：“我会把你的回答如数转达给她的。”
同样的沈致远默了片刻，认真道：“一段恋情里绝不会有错或对，应该不应该。”
桃桃深吸一口气，将早已经浮现上来，只需要外人一个劝慰给自己找个借口的念头按下去。
他们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又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看着远方偶尔掠过的海鸟，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聊着天，很奇怪的，他们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半天而已就找出一种惺惺相惜的老友感觉。
“桃桃。”
有女声穿过来，从而打断了桃桃和沈致远的对话。
被喊名字的桃桃抬起脸，看见一个身穿妃色长稠衫和黑长裤的女人，蓬松打着卷的短发堆在耳侧脖颈，人很瘦，细高的个子，风一吹，将她身上的衣服向后吹，显得人更单薄，手里却拎着一根皮质马鞭。
这是桃桃为数不多的朋友——孟烟烟，拉格将军的独女。
桃桃站起来，脸上是惊喜的笑，上前和她手拉着手，问：“你来玩怎么、不同我、说？
孟烟烟：“被我爸爸强行带来的，原本是想跟你一起的，后来我听说你哥哥也来了，就猜到你肯定也跟着来的。”
她看一眼身后已经站起来的沈致远，用眼神询问桃桃。
桃桃没松开她的手，两个人很亲密的小姐妹姿态牵着手，给孟烟烟介绍道：“这是沈致远。我我的新、新朋友。”
孟烟烟朝他致意，：“孟烟烟。”
沈致远笑：“久仰大名。”
孟烟烟不接话，她拉着桃桃，眼神里写满了话，只是顾及着面前的沈致远不好说出口罢了。
而一项最体贴的沈致远早就看出来，立马找了个借口同桃桃告别，桃桃想跟姐妹分享下自己可能要有的初恋，也干脆的摆摆手算是跟他说了再见。
还不等桃桃找个切入点聊一聊女孩子们的话题，孟烟烟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平地一声雷的丢出一句：“嘿，你还想看人马吗？我刚买了一只！”
桃桃：！
呜！小马！！
原来那个丢下大价钱的人是她，桃桃点点头，瞬间把还躺在自己浴缸里的人鱼兼未来初恋抛在脑后，跟着孟烟烟去了她的房间。
一路上孟烟烟兴奋的谈起自己的好运气。
“我爸爸收到了邀请函，但是那天同时有人在推牌九，他去了，把邀请函丢在客厅了，我以为那是去舞会的，刚一进去就被人送到小房间里，我和我的女佣都吓坏了。”
“可是拍卖一开始我就觉得有意思，尤其是当那匹马出现的时候。”
“你知道吗？人马和人鱼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我正犹豫着买哪一个，可是那匹人马骂那个拍卖师的声音被我听到了，以前总是说人马是最善良的生物，可是那天的完全不一样。”
孟烟烟用钥匙打开门，一边握住门把手摁下，一边兴致勃勃的同桃桃交流着，恐怕她早就想要找朋友分享，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分享欲，而见到人时就压不住了，一直不停的同桃桃说着那天的心路历程。
桃桃心想：差一点她的小鱼就成别人家的了。
在这个时候，孟烟烟推开门，从里传出一道沉沉的男声。
“烟烟，你回来了。”
桃桃：！会说话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