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天
恋爱游戏
桃桃一整晚没睡,她对那张床真的敬谢不敏，最后掏出上个游戏里得到的白手帕摆在床沿坐了一整晚。
最吓人的是半夜忽然有无数的蟑螂子从床底下和大老鼠结伴而出。
原本被困意席卷的桃桃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
一句脏话堵在唇边，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翌日天微明,几声鸟鸣声响起,她下意识的向外看去，接着几道脚步声接连响起,从那扇半弧形的土门前经过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和她年纪相当,穿着宽大的袍褂黑裙,乌黑的头发紧贴头皮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枚木簪子赞了起来。
经过时，她们只是瞟了一眼她，便飞快的收回目光。
她们的步子迈得很小，每一步走到速度却不慢，裙子太长完全遮住她们的脚,以至于从桃桃的视角看过去，她们两个人就像是两道鬼影从她眼前飘过。
桃桃头顶的兔耳朵无法抑制的支棱起来,即使她伸手去捞也不能阻止兔耳朵立起来。
恐惧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透明水杯，一点点扩散将整杯水全部污染。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桃桃无法准确描述此刻内心真正的情绪,就像是以前上历史课，老师曾在一体机上给大家播放前朝女人，昏暗的背景之中,那些女人们也是一样的长袍黑裙，一点鲜亮的颜色都没有。
顿了一顿，桃桃收起帕子，随便团了团塞进口袋里，也跟在她们的身后一起往外走。
这个的门洞七拐八拐,很快桃桃就分不清方向。
她扶着土墙边，支起耳朵，听到一点呼呼的风声，有一点花香被传送而来，味道格外清淡，因这里的气味十分难闻，那点花香便格外突出。
屁股后棉花团似的尾巴此刻紧张的炸开，只有一个人，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绕了十几分钟，面前是最后一扇拱形门，挂着道破布帘子，帘子大概是旧衣服改的，上面能明显看到裤子裁开又缝制的痕迹。
桃桃并不想用自己的手直接去碰，她又从兜里掏出那块手帕，隔着手帕去掀帘子，即将触碰到布帘的时候，食指顶着的白帕子忽然发出一层浅粉色的光。
她停止了动作，弯腰微微靠近，长发倾落而下，头顶上其中一只耳朵转向身后的方向，仿佛要代替眼睛来警觉四周是否有窥探的人。
凑得近了，桃桃那灵敏的兔鼻子立马闻到一股铁锈味，夹杂在腥臭空气中的铁锈味。
那层粉红色的光芒下，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陈旧血渍。
那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被冻僵在原地，整个后背僵硬而麻木，直到半响，桃桃猛地吐出一口气，她不敢呼吸，秉着气，撩开帘子一鼓作气走出去。
漆黑的内堂让她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她低头，明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还是觉得冷。
好半天，桃桃才回过头，看着那个被裁开的裤子形状，那应该是一条女孩子的裤子。余光里，那翘着两边小胡子像挂着两只烟斗的陈校长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他两只手环抱着自己那个可笑的肚子，大步走过来，问她：“她们都去吃饭了，你怎么不去？”
桃桃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吗？她在陈校长的身上闻到同样的铁锈味，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滑过小胖和谢璟声的脸，想象着这两个人面对陈校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旋即，她仰起脸，兔耳朵乖顺而服帖的搭在两肩，她笑的柔软而可爱，小声道：“我不小心迷路了。”
陈校长仿佛对她这种态度十分受用，并没有为难她，带着她前往食堂，路上经过一片平坦而空阔的平底，不远处立着一面旗帜，桃桃眯眼逆着光看过去，旗帜在风中飘扬，看不清上面的东西。
陈校长大概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她，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忍不住摸了摸翘起来的胡子尖尖，自豪道：“那是我们补习班的旗帜，是一个家长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极力想要自谦一下，可太得意了，就像是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又忍不住狂摇。
“她把女儿交到这里，我们还给了他们一个天底下最乖巧的女儿，再也不会反抗他们，再也不会闹着要离开他们，她是我们这个补习班里最完美的作品。”
桃桃垂眼，手揣在兜里，紧紧的握住那一团手帕，既像是握住自己，又像是想从别的物品上汲取一些力量。
“只是可惜了。”他那种故作谦虚的语气之中又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叹息。
桃桃问：“可惜什么？”
陈校长不再回答，领着她往食堂里走，又撩开一道大红镂空布的帘子，走近看了大约是一条裙子，上面还印着一个乖巧的娃娃头像，像是某年上过热搜的洛丽塔裙。
刚走进室内就闻到一股复杂的气味，长时间没洗过的头发弥漫着古怪的头油和臭气，潮湿的土腥味以及一股脚指甲的味道。
桃桃皱了皱鼻子，面前的陈校长已经先行一步落座。
一张乌漆长桌，桌子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陈校长坐着的位置背后有一尊放在玻璃罩的小菩萨像，手里拈花，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桌子上另做了几个年轻女孩，全是一脸沉默的样子，连头都不抬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餐盘。
桃桃左右瞄了一圈，找了个最远的空位坐下。
没多久，帘子从外又被人掀开，啪的一声，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的目光都动了动，连桃桃都好奇的跟着外看去。
一个肥胖的身影歪着步子先一步走进，头上裹着一层白纱巾，有一捋头发从中间掉下来，又被她不耐烦的绕到耳后，那是上次的陈妈妈，此刻兜脸彻腮的红，呼哧呼哧的张着嘴大喘气。
桃桃的视线微微下移，看到陈妈妈手里提着一个桶，桶里插着一柄长勺子，此时还冒着股热气，白烟一缕一缕的向上冒。
桃桃早就饿了，看到这个场景，肚子紧缩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再忍耐一下。
她无比想念在小木屋吃的红烧排骨，脑子里正想着红烧排骨的样子。
陈妈妈身后的帘子还未完全落下，又有一只手从身后接过帘子。
桃桃看着那只熟悉的手，心里猛地一跳，像是印证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帘子撩开，走进一个瘦高身影，毛茸茸的尾巴在细瘦腰上缠着，尾巴尖尖在室内寻找了几下，直到转向桃桃的方向，仿佛确定了什么，尾巴尖尖愉悦而兴奋的摇晃起来。
与兴奋又热情的尾巴不同，尾巴主人一脸冷淡，长睫毛逆着光，遮盖了眼底所有情绪，离得又远，桃桃看不清楚，也猜不到谢璟声此刻再想什么。
猛地见到熟人，她的眼睛猛地亮起来，清澈的小鹿眼里像是揉进了几分门外的太阳光，一堆人里，又不好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她只好一个劲的向谢璟声挤眉弄眼。
而谢璟声只在进门的时候匆匆看她一眼，收了目光，跟在陈妈妈身后，走了几步，停在长桌前，放下手里提着的两只桶。
陈校长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两张十块的塞给他，谢璟声面无表情的收下了，又跟在陈妈妈身后，一个又一个的给盛饭。
等走到桃桃面前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传过来，年轻男孩子特有的，像是洗过澡又晒过太阳的气息。
谢璟声停在她面前，用后背挡着其他人的目光。
桃桃眨巴两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谢璟声面不改色的伸手用腰里摸出个东西，丢在她怀里。
他的尾巴也趁机从她脸颊旁蹭过，毛茸茸的触感像是有无数小电流从肌肤上流过，她猛地一激灵，抬头，对上谢璟声垂下来的眼睛，他似乎有点想笑的样子，尾巴尖尖顺势改了方向打着圈的挠着她的耳朵。
桃桃下意识的偏头躲，谢璟声那条长而蓬松的尾巴则更加灵活的避开。
谢璟声转身走了，只剩桃桃一只手摸着怀里的东西，一只手抬起来傻乎乎的摸着发烫的耳朵。
她正胡思乱想，脑袋一堆桃桃小人疯狂的乱跑着，正对她发出警告。
手指摸到的硬邦邦的东西，暂时让她回过神，抬头对上陈校长打量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的将东西和手帕一块塞进口袋里，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餐盘里。
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桃桃小时候去乡下外婆下喂过猪，喂猪的时候，外婆都是用地里刚挖回来的芋头煮上一大锅才喂给猪猪们。
当时香的桃桃只吞口水，一度觉得变成猪猪也还不错。
而眼前一盘乌漆嘛黑的东西，有点像水泥，颜色更深，冒出的热气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这还不如喂猪的呢。
她左右看了一圈，周围坐着的女孩子全都摸摸的拎起勺子，一口又一口的，安静用餐。
于是，桃桃也跟着拎起勺子在餐盘里随便的搅和了一下。
刚搅了两下，勺子从餐盘底下捞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她随便瞄了一眼，被吓得差点跳出座位，正好被走回来的谢璟声按着肩膀按下去了。
桃桃偏过身子，无声的把勺子里半个蟑螂子给谢璟声看。
接着听到一声深呼吸的声音，连杀青蛙人和撞鬼的时候都无动于衷的谢璟声，此刻松开手，脚步快了一些往前走。仿佛无意的用尾巴勾了一下桃桃的手腕，她手里的勺子被撞得落地，清脆的声音让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的身上。
面对陈校长和陈妈妈不善的目光以及其他女孩子或好奇或忧虑或沉寂的目光。
谢璟声比桃桃更早一点开口：“抱歉。”
抱歉两个字被他说出‘错了，又没完全错’的语气，他转身，盯着一堆人的目光从善如流的将桃桃面前的餐盘和掉落的勺子一起回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