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兼职搓澡工
“师父，手劲再大点！”
一位中年男人赤着脊梁，趴在我面前，嘴里叼着烟，一脸享受的表情。
而我此刻正卖力地在给他搓背。
澡堂里的热气让我额头上不断冒出汗水，但我没时间去擦去这些汗渍，直到掉入眼睛，让我有些不适。
我叫方成，是郑市五高的一个美术老师，同时也兼职在这家浴场给人搓澡。
美术老师和搓澡工，两者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关联，但我还是选择了这里。
一来是因为兼职时间合适，只要我下了课有时间都可以过来，二来是因为这儿确实能赚不少钱。
“手法不错，下次来还点你，一会儿去前台领你的五十小费！”那中年男人搓完之后披上浴袍，随口说了一句。
“谢谢。”我心中一喜，连忙道谢，打心底感激。
这是一家高级浴场，来的人一般都有着殷实的经济条件，只要我的服务让他们满意，就能拿到或多或少的小费。
总之不管多少，我都会说上一句谢谢来聊表感激。
我心里美滋滋想着，还没来得及收好小费，就听到几个熟悉的男孩声音。
“王亮，最近发达了啊？竟然请我们到这家高级浴场来搓澡？”
“我爸这个月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一高兴就给了我几千，你们今天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我偷偷和你们说，一会儿带你们从那扇小门过去，今天要你们体验下什么是男人的快乐！”
“哦豁？真的？太好了！”
对话的声音，这让我顿时心中一惊。
这几个不都是我的学生？
转头一看果然是没错，是我们班的王亮，张杰明和赵奇。
我连忙别过头，想要避开他们的视线，我知道这段时间临近艺考，我逼他们紧了一些，这几个问题学生平日里对我怨言很重，如果被他们看到我下课后来这里给人搓澡，指不定要嘲讽我。
所以我不想让他们看到。
但此刻似乎已经为时已晚，赵奇一眼便看到了我。
“方老师！”
他怪笑着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你也来这里搓澡啊！”
话说完，便瞄了一眼我衣服上的铭牌，脸上的表情更加玩味了。
“老师，你穿错衣服了吧？咋穿着搓澡工的裤衩和短袖啊？”
“哎呦，方老师，你该不会是这儿的搓澡工吧？”
王亮也假装出惊讶的模样，特地向我身上的铭牌看了过来，眼神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我看看啊，哎呦，带着铭牌呢！还真是啊！哈哈，没想到人模狗样的方老师，竟然还有搓澡工这重身份呢？”
张杰明也跟着嘲弄笑道。
“平时这些老师就属你破事最多！今天被我在这儿撞见你，可真是老天有眼啊！”王亮最终还是卸下了伪装对我嘲讽，说完，三人皆是对我哈哈大笑：“来吧方老师，让我也来感受下你的手艺，要是搓的好，小费少不了你，要是搓疼了我，你可得当心着我投诉你！”
此刻我低着头，双手死死紧握着手里的毛巾，迟迟不知道如何开口，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们的话，刺得我心里生疼。
但是，我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在这儿可不是在校园，他们哪里会尊重我？
“别愣着啊！方师傅！我订了包厢，跟我来吧！”王亮显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又继续说道。
“就是啊，咱们做学生的，不得照顾照顾方师傅的生意啊！”
我感觉我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紧绷的麻木了，连忙说道：“抱歉，我要下班了。”
随后快步离开这里，后面还在不断传来讥讽的笑声。
我现在只想马上从这消失，今晚这兼职是不能再做了。
到了换衣间，我换回自己的衣服，一套很简单的运动装，打算离开浴场。
刚走出大门，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李桂芳的家属吗？”
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
而她口中的李桂芳，正是我的母亲。
“是，我是她儿子。”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你母亲前不久在街上晕倒了，一位好心人把她送到了我们医院，你方便过来一趟吗？”她问道。
闻言，我心头狠狠一颤，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十分硬朗，怎么会突然晕倒？
“我这就过来！”我马上回道。
“对了，检查和住院的费用这位好心人已经垫付了，请你尽快过来协商。”
护士说完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一点重要的事情。
我身上除了仅剩的几百块钱工资，和刚才那五十块小费，多的一点也没有了！而刚才那护士还说我妈要住院，我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也怪我没什么本事，当美术老师的工资本就不高，虽然我一直在这浴场做兼职，但那些钱都被我拿来还之前欠下的债了，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
此刻我只能想到一个人，罗源。
他是我的大学室友，铁哥们，家境充实，现在在一家私人艺校当老师，也赚了不少钱。
于是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妈住院了，想找他借点钱。
罗源也没有多说什么，问了地址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我就在路边等着他，现在已经入秋了，郑市的秋天还是很冷的，我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若不是嘴里叼着一只香烟，嘴巴里时不时喷吐着白雾，我想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一颗木桩。
没过多久，罗源坐着一辆计程车来到我面前。
他套了一件很长的风衣，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我面前，连我都要逊色几分。
“阿姨出什么事了？”他下车便问道。
“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在路上突然晕倒了，被一个好心人送去了医院，我正要赶过去缴费。”我说。
罗源说完便拿了一张银行卡给我，说道：“这里面有两万块你先拿着，如果不够的话再给我电话！”
“谢了。”我有些欣慰，还好有罗源在。
而罗源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我，顿了几秒才说道：“方成，以你的能力，还不至于混到这一步，你说你放弃大好的机会不要，还背了一身的债务，你到底图什么呢？”
我也回了他一个眼神，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为了让自己安心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啊，总会经历一些不如意的，生活还得要继续不是吗？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早点摆脱那件事！”
“摆脱什么？”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早就忘记了。”
罗源摇了摇头，似乎对我的表现感到有些不满，随后摆摆手道：“我最近打算自己办一所艺校，最近有点忙，回头忙完了你给我个地址，我去看看阿姨。”
说完，他匆匆忙忙接了个电话，接着便坐上计程车急匆匆走了。
我望着他的车子离去，心头一阵恍惚。
三年了吗？
转眼间，我们已经大学毕业三年多了……
就只有我一直在倒退，混的一年不如一年。
原本就欠下了十几万的债没还清，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来不及感慨，我买了包烟便往医院赶去。
烟是好东西，尤其是对于不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