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找我何事？”泓峥巨目炯炯，悬在潭水之上，身形遮天蔽日。
其他几位都有些惧怕他，圆圆许久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真身，瑟缩地蜷成球藏进屠沽儿怀里，女孩倒是没被吓到远离，可是她想起之前自己和神龙糟糕的初次见面，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泓峥”只有胡素素大着胆子仰面说话，“我们想沐浴，可否借你的水潭一用？”
巨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他放下一足，四只锋利无比的脚爪点了点水面。
“你说要在这里，洗澡？”
狐狸精听出泓峥语气不善，她讪笑一声，是哦，这龙大部分时日都卧在潭底睡觉，她们在此洗了澡，那他今后岂不是要泡在她们的洗澡水里了？
虽然水潭之下有活水流通，可这听上去确实不大好，但胡素素也不想就此放弃，她眼珠溜溜直转，这里除了主水潭之外，还有三四个小小的积水潭，她再求求他，看他能否通融一下。
“泓峥~”她语气更加妖媚，“我们不在这个大水潭洗，你行行好，让我们”她挑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水潭，指了指，“就在那里用一下可好？”
泓峥烦躁地摆动尾端，可这几个妖族女子正眼巴巴地瞅着他，他下移视线，将目光固定在了屠沽儿身上。
又是她，这个不知为何物的小东西。
女孩见黑龙盯着她瞧，慌张地举起圆圆挡在脸上，兔子精直面巨龙的双眼，吓得把身子转过去，四脚扒在女孩脸上，瑟瑟发抖。
“洗完快走。”黑龙甩出这句话，就背转过身，舒展巨大修长的身躯，似是要离开。
胡素素很高兴，这条龙还是挺好说话的嘛！她又得意忘形起来，“好神龙，你再把温泉眼打开呗！”
她的话刚刚出完，一道寒冰劲风就把她们一个个都掀翻在地，黑龙硕大的头颅伸到胡素素眼前，开口的声音低沉冷淡，“还有何事吗？”
“没了没了！”狐狸精抵抗不住扑面而来的威压，赶紧求饶。
当屠沽儿好不容易和女伴们搀扶着站起身，那黑龙已然不知所踪了。
“哼！臭龙！”胡素素理了理被吹乱的鬓发，插着腰一副气恼地模样，其他人都在劝说她，她们还是赶快沐浴吧，说不定那龙何时就又回来了。
屠沽儿把圆圆放在地上，她拂了拂那小水潭中的水，初始还是冰凉一片，可是不消片刻，潭水竟慢慢升温，最后水面上氤氲出了雾气。
“水热了，水热了！”圆圆兴高采烈地大喊，胡素素正和菁菁和娆娆商议要不要用法力加热潭水，没成想那水自己就热了。
一定是神龙把温泉眼打开了！沽儿在心里默默想着，他，他的心肠还是很好的
大家都知道是泓峥让潭水热了起来，她们高兴地撩着水，嬉闹一番。蜘蛛精娆娆变出木架子，女孩子们将裙衫衣物搭在上头，众人慢慢滑向水中。
温度适宜的水流熨帖着她们的身心，洗去了诸多疲惫和烦恼。菁菁挥动手指，将潭水附近的绿梅花摇下来数朵，那白绿相间的芬芳花瓣飘洒在小潭中，更增添了许多趣味。
屠沽儿用皂角清洗着发丝，她的头发已经留的很长了，她已到了及笄的年纪，可是对盘发却一窍不通，看来还是要请教这几位姐姐。一旁的圆圆在吹着泡沫玩，她因身材矮小，够不到潭底，所以胡素素为她变了只小木盆将她放进去，这只小小的兔子精倒玩的不亦乐乎。
“沽儿，你是啥兽医？兽医能赚钱不？”圆圆一边玩水一边问她。
“呃，赚不了许多”女孩想到爷爷在世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者，可他们并没有发家致富，只能勉强算糊口，填饱肚子。而自己更是学艺不精，她给妖族或家畜看病，不倒贴钱就阿弥陀佛了。
“唔”兔子精挠挠自己的下巴，她这次外出，除了探听到个把消息外，于钱财方面可是一无所获，她本来是有雄心赚银子赚金子去的，没成想险些把命搭上，她眼珠滴溜溜地转，把主意打到了屠沽儿身上，这小妮子有点潜力，自己是不是要学戏文里资助穷书生上京赶考的小姐们，放长线钓大鱼呢？
想到这里圆圆更加殷勤，主动拿来巾布给女孩搓澡，沽儿不明就因，也笑着为她擦洗身子。
“你说，那龙不会在哪处偷看吧？”有声音脱口而出，其他几个妖异女子听到后都嬉笑着窃窃私语。
“他要是偷看还好了呢！”胡素素将光裸的上身露出水面，大方地擦拭起来，“这样我们就抓到他的把柄，好有理由经常来这里洗澡了。”
菁菁和娆娆虽也身为妖族女子，但也没有胡素素那般坦然肆意，她们听到此话，也只是羞红着脸，笑而不语。屠沽儿也绯红着面颊，眼睛四下瞧瞧，这里确实只有她们，周围只听得到山间瀑布水声叮咚，潭水细流。
她们本打算今日洗个尽兴，玩闹中就忘了时间，不过慢慢地，从圆圆开始，其他几位都感到有一股灵压向自己袭来。
“这条黑龙还真是反复无常”为她们放温泉水的是他，现在驱赶她们的也是他，罢了罢了，她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几位相继穿戴好衣物，她们扶着有些晕眩的额头想要快点离开此地，此时，屠沽儿轻轻拉了拉胡素素的衣袖。
“素素姐，我想去，去找泓去找神龙。”她嗫嚅半晌才把话说全。
“你找他作甚？”胡素素扶着额角，头疼的厉害。
“我我”女孩又是一阵支支吾吾，最后道出她想为前几日之事跟泓峥道歉。
“沽儿，你对这灵压没感觉吗？”她对屠沽儿的状态大为惊诧，这个小女孩毫无法力，但在她也抵挡不了多久的灵压下却一如往常。
女孩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她对这个灵压毫无感知也毫无反应。
胡素素和其他几位实在受不了泓峥的法力，确定屠沽儿知道回村的路后就一起先行离开了，碧花潭边此刻只剩女孩一个人。
她整理好衣裳，将头发绑成双发髻后，就沿着潭水边缘向前走，水流琳琳琅琅，溅在山石之间，铿然有声。她绕过一片梅花林，来到了瀑布的后方，那里有一处平整的石台，其上是一座古朴雅致的临水小亭，她远远望过去，正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似是在举杯。
“你还有何事？”那人既不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一杯接一杯的饮着什么，桌上的玉壶自动倾斜，将其中的佳酿注入杯中。
听到他的声音，女孩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泓峥了，这是她头一次看见他化为人形，她踟躇的不敢近前，忐忑半晌，才小声道。
“请，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对，对不起。”她捏着衣角，低着头，声音小到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不敢靠近他，见他半天无话，便失落地想即可离去。
“你过来小东西。”他还是背对着她，不过总算开口说话了。
屠沽儿慢慢挪过去，踏上亭子，走至泓峥身后。
“到这来。”
女孩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点了点石桌对面的位置，那是示意让她过去，于是她绕过几张石凳，低着头，隔着石桌坐在了他面前。
水潮随风泛起，如雾似雨，屠沽儿在潮湿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醇厚的酒味，她慢慢抬起头，先是看到了他举杯的手掌，而后是他玄色织金的袖口，再其后是他身着大氅却半掩的胸膛。
有黑发垂落身侧，泓峥并未束发，他意兴阑珊地喝着酒，眼睛似睁非睁，等着女孩抬头看他。
屠沽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一刹那，她呆立当场。
面前的男子姿容出尘绝世，清标天成，神祇谪仙尚且如此，他又多了一份执妄神魂，人道西天阿修罗，女子极美而男子极丑，如果世间存在俊美的男阿修罗，那合该就是他的模样。他黑如深渊的眼眸此刻正半敛着望向她，嘴角微弯，悬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
“喝下这杯酒，我就原谅你。”
女孩看着自动飘到自己眼前的碧玉酒杯，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举起便喝，可是她刚饮下半口，酒液还未抵达肠胃，她就被辣的眼泪直流，涨红了脸颊。
“哈哈哈哈哈哈”泓峥仰首大笑，这小东西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不住扇动口鼻的模样实在有趣，他许久没这般开怀大笑了，他继续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把女孩逗趣的神态当成佐酒的菜肴。
屠沽儿扇了半天，才止住嘴里的辣意，她委屈地吸吸鼻子，知道泓峥是在取笑她。
“小东西，你究竟是何物呀”他似醉非醉，喃喃出口，但却并非在询问女孩，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小东西又从何知晓呢。
“我，我叫屠沽儿。”女孩小声告诉他。
“哦，小沽儿。”泓峥脱口而出，笑得轻佻。
屠沽儿不再说话了，小东西和小沽儿听上去也无甚区别。
泓峥酒意渐消，他放下杯子，饶有兴味地去看女孩。
“春从是怎样查看你的魂魄的？”他随口一问，他这个表兄活了七百年还是条鲤鱼精，是不是疏于功法，不思进取了？
“方大哥他这般再那般”屠沽儿小手挥舞着给他演示，可她还未说完，泓峥就哼笑出声。
“这鲤鱼什么时候姓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