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原来是泓峥大人，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坚硬的土地上，突然变出一个敦实矮胖的小人，这便是此处的土地了，他态度恭敬地拜见泓峥，听了他的用意，也开口说道。
“这屠姓凡人在我这里徘徊许久了，我劝他离开，他一直不肯，今日见到孙女无碍，也该了却心事了吧？”
屠老伯满怀愧疚拜见了土地神，他叨扰这里多时，这土地曾帮他躲避追踪而来的地府小吏，让他免于被抓走，他满心感恩戴德。
“那我们就告辞了。”土地就要带着屠老伯归入地府，这时，泓峥忽然想到一事。
“我想问问你，屠沽儿的身世”他一直对女孩的真实身份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从她爷爷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屠老伯哀叹一声，他的孙女沽儿身世不明，是他行医途中在一个村中水洼边捡的，那孩子当初身上连襁褓都没有，光溜溜一身，蹬着小腿，不住哭嚎，她身边没有任何证明她身份的物件，所以他也不清楚沽儿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原来如此泓峥默默想着，眼前的土地已施法将老伯的身形渐渐消隐，黑龙于是在他消失之前告知他，他一直养大的孙女并非是凡人的真相。
“这样的乱世，做人有甚好的！”屠老伯丝毫不介意，他爽朗大笑，他只愿她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沽儿，爷爷走了，你要多保重屠老伯望着沽儿认真找石头的背影，老泪纵横，可如今纵有千万不舍，他也要离开了。
屠沽儿正在将搜集到的石块一一整理好，她忽然觉得有一双手轻抚过她的头发，那触感很像爷爷那双宽厚温暖的手掌，她抬头四下张望，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她的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呆立在原地良久。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往事前尘，缘分终尽。
泓峥将女孩收集到的石块运到墓前，石头自动垒砌，一圈又一圈围绕着土堆，他又在损毁的庙宇中找到一块平整的石板，运指在其上刻下“先祖父屠海之墓”这几个大字。
墓碑立于高高堆起的坟墓前，屠沽儿默默看着那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还是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抚摸着石板，在坟前烧起一缕线香，那烟气缭绕在墓前，久久没有消散。一如女孩依依不舍的心绪。
爷爷，我要好好活下去，让您在往生之路上不再为我担心。
祭拜完爷爷，泓峥见女孩依然低头不语，明白她一时半刻还没有走出来，于是他故作随意地开口道，“今日春光正好，你陪我走走吧。”
屠沽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泓峥长身玉立，正极目远眺山中景色，早春时节，各色山花含苞待放，枝头也抽出青芽，鲜绿娇嫩，无限春光正当时，女孩望着满眼绿意中的神龙，怎么能拒绝他呢？
他们漫步在山间，像寻常的踏春郊游，女孩跟在泓峥身边，他不施展任何法术，只是闲庭信步的慢慢走着，沐浴着久违的日光。
青松翠柏穿身而过，山花烂漫游弋其中，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他们来到了一处小溪边，溪水冰封溶解，此刻水流正湍急地流淌着，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水清质洁。
临近正午，泓峥和屠沽儿就暂且歇在这处小溪边，女孩拿出随身带的干粮，递给他。
“我不吃，你吃吧”他淡淡说道，眼睛也不去看女孩手中拿的是何物，仿佛任何吃食都与他无关。
屠沽儿有些小小的失落，她以为神龙是嫌弃这个馒头，她盯着手中的馒头看，这是她昨日刚蒸的，白白胖胖又松软，很好吃呢！
“神，神龙，你平时都吃什么呀？”女孩大着胆子问他，她坐在溪边凸起的大石头上，而泓峥却选择了不远处的一棵松树，盘腿悬在枝干上，抬头望天。
“哦？你觉得我平时都吃什么？”泓峥视线下移，戏谑地瞧着女孩。
“呃”屠沽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龙究竟吃什么，她只得告诉他自己并不知道。
泓峥从树上跃下，他瞬间移至女孩身边，俯下身看她，神情意味不明。
“我看你就不错，想来味道应该尚可”他眼波流转在她的脸上，仿佛在用目光抚摸着她的面庞。
屠沽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立刻羞红了面颊，他，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神龙不会想吃了她吧？
“我，我不好吃”她头脑发晕，稀里糊涂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泓峥朗声大笑起来，他越来越喜欢逗弄这个小女孩了。
“我此刻不饿，先留着你，待以后再行品尝”他半真半假地吓唬女孩，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真的在研究屠沽儿的味道如何。
泓峥将女孩笼罩在自己身下，他有些忘情地离她愈来愈近，可是转瞬间，他就回忆起之前那场失控，他迅速抽身离开，有些不自在地立在原地。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而再地受到屠沽儿的影响？他今日并没有触碰她的血，可怎么也忘乎所以起来？回想刚刚那些滋味、品尝之类的说辞，此时想来也是暧昧无比，他难道对这女孩
某龙没来由地心生懊恼，他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动念生出什么情爱之心？不可能的，绝无可能！
“咳”泓峥故作镇定，他思考片刻，坐在了背离屠沽儿，临溪巨石的另一侧，他沉默一阵，才缓缓开口。
“我平日不曾吃这些凡间食物。”
咦？女孩听见泓峥认真回答她，颇感意外又欣喜地回头看他，他的面色又恢复如常，不再轻浮浪荡。
屠沽儿还是羞怯地望着他，可眼神中止不住好奇，神龙不吃不喝，也能活的这般神武有力吗？
泓峥见女孩眼睛圆睁，满脸好奇，当然知晓她心中疑问，他便继续为她答疑解惑。
“你可曾听说过人间修道者，意欲成仙的第一步是什么？”
“呃他们要服食炼丹，还要打坐还要”屠沽儿没有接触过道士，这些都是她道听途说来的，再多的她就想不起来了。
“这些都不是首要的”泓峥娓娓道来，“起先他们须得辟谷。”
“辟谷？”女孩默念这个词，“辟谷的意思就是直接不吃东西吗？”
“非也，凡人的辟谷都是循序渐进的，起初他们会不食五谷，有的甚或将大米认作蛆虫，之后他们便开始餐风饮露，身心与自然合二为一”
屠沽儿崇敬地望着他，“然后他们就得道成仙了？”
泓峥嘴角轻弯，“你道神仙是那么好做的？天界众仙多受人间供奉，可凡人供养之物他们可曾吃过？不过是汲取那些空香虚气罢了”
说话间，他展开手心，掌中云气升腾，忽地变出一颗硕大饱满的桃子，他将桃子递给女孩，让她亲口尝一尝。
屠沽儿捧着散发甜蜜香气的桃子，小小地咬了一口，可是她想象中的多汁香甜的口感并没有出现，那桃子吃起来毫无味道可言，真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这就是天上的仙桃，那些珍馐玉露，琼浆酒酿也多是这些轻灵真气，想要吃起来像人间的真桃子，也只是多道法力幻化一番罢了。”
女孩手中的桃子消失不见了，她认真地想着，原来神仙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呀，怪不得他们可以住在天上，轻身延年，不过她忽然就不再羡慕他们了，她想得很简单，无尽的寿数还是抵不过有滋有味的大桃子。
“神龙，你也要变成仙人了吗？”屠沽儿对龙族在三界中的地位不甚了解，她只是忽然有些难过，她希望泓峥也能和她一样可以品尝到美味。
“我？”泓峥自嘲一笑，他虽然不食人间烟火，可其他的欲望执念可是一样不少，他也并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神仙，龙族数世代被这些仙人驱使欺压，他早就看不惯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了。
“神龙，等夏天桃子成熟了，我摘来给你尝尝可好？”女孩见他面露郁色，就很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泓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女孩想让他开心起来的表情使他脸色稍霁，罢了，这是她主动提出想与他亲近的，他就勉强收她做个小跟班吧。
“走了小东西”
与来时一样，泓峥携着屠沽儿，他们踏风乘露而归，很快便回到了碧花潭，但此时深潭的边缘却站着一个矮墩墩的身影，女孩远远看去，觉得它像是一只大海龟。
泓峥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放下女孩，走近它。
那大海龟许是感知到了黑龙的灵压，他移动起笨拙的双脚，将身子转了过来。
“泓峥大人，别来无恙呀。”
“哦，原来是你呀。”泓峥认出了来者是谁，原来这只大海龟是北海龙宫的传令使，他今日前来，想必是有要事通传。
大海龟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屠沽儿，这人模人样的女孩不知道是何稀罕物，看不出原身，她和他们这位新姑爷刚刚也举止亲密，不知是什么关系。
不过龟使者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他没有多言，开口就是正事，他向泓峥作了一揖，态度恭敬。
“泓峥大人，您的妻子，琉珊公主殿下将于近日驾临碧花潭，请您早做准备，吾先行告退了。”
海龟使者转眼消失不见，女孩却听到身边的神龙不耐烦地轻叱一声。
哼！这个公主，又要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