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你真是仙女?”曙柏瞪大眼,再三确认。
橙儿喝下第三杯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把你冻在冰里,然后让你和冰一块化成水珠。”她抬下巴,指指桌面上放着的寒光剑,“要试试么?”
曙柏吞了吞口水:“不、不用,之前是我错怪姑娘。”
“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不必道歉,叫我橙儿就好。”她不大在意,解释清楚就行,忽然想起什么事,“说起来,你还曾替我保住了钱袋,是我该谢谢你。”
曙柏若有所思地想了下,还是礼貌称她为姑娘:“姑娘先前在江南城是不是有一套看上的首饰?”
橙儿回忆了下,曾经帮梁满比武招亲,后来一团乱,梁满也意外去世,这件事不了了之,那盒子首饰便成为了五妹的执念之一。
她点头:“你怎么知道?”
曙柏笑得短促,急着邀功道:“那套首饰被黑鹰买下来暂时放在我那处,你何时要何时来取就是。”
黑鹰唇角无奈牵扯了下,“你不提我都忘了,下次记得送来。”
取?你让谁去取?
“”曙柏吞口水,转而问橙儿:“那你你和黑鹰的关系”
黑鹰双眉一挑,握着剑身,用剑柄怼他大臂,打断两人谈话:“这个轮不着你问。”
曙柏觉得自己人生太难,还是破案要紧:“是是是,过两日我亲自送来。案子还一堆事儿,我就先”他说着指了指门。
黑鹰一脸不耐,摆摆手示意他把门关上。
“那东西真是你买的?”橙儿小声问:“梁满有没有坑你一把?”
“有。”黑鹰直言:“所以你要怎么还?”
“”橙儿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讲,脑子忽然空白,整个人僵硬道:“那是你自愿的,我又不是买不起,我也没求你买。”
“当然。”黑鹰撑着下巴睨她,像在打量一件宝物,异常深刻:“你当然买得起。”
“嗯?”
“但我还是希望我送你。”
“”
他貌似是在讲情话吧?
橙儿没什么情趣,此刻只觉得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清了清嗓,却不知说点什么,只好抬起手指揉了揉鼻尖。
“哪里不舒服?”黑鹰用掌心贴她的额头。
橙儿觉得风有些大,起身去把窗关了,说:“约是昨夜风大,有些着凉。你那么大方,记得给我换床厚棉被。”
黑鹰见她开玩笑,先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光,眯着眼看她,假意感叹:“原来仙女也会生病啊。”
“”
别说是生病,死都是有可能的。
橙儿挺乐呵,因为觉得自己跟黑鹰一样,是个茫茫世间的普通人了。
她笑而不答,黑鹰又兜转回方才的事:“棉被就不必换了,我们去别的住处。”
橙儿想了想,凑近他,倾身挑眉,指尖点在他肩前:“原来你也是只兔子。”
“何出此言?”黑鹰没懂,只是被这扑面而来的体香包围。
面前女子唇饱满莹润,他只能听到自己不断加重的心跳。
“狡兔三窟啊。”她笑。
黑鹰的大掌裹住她作乱的纤细手指,目光里有些向往生活的温润:“嗯,狡兔三窟。”
他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么,回神后笑了:
“不过那一窟没家丁,炊事只能由我操办,到时你可别嫌弃。”
“好。”橙儿被他这说法逗笑,一个混吃混住的人,哪有资格嫌弃?
不过她没急着抽回手,听他意味深长重复一遍这个成语,忽而觉得奇怪,有一点想不通:“你说狡兔三窟这成语真的有依据么?”
“是啊。”黑鹰话里有话,深意很深,语速极慢道:“兔子都长得一个样,我们怎么知道这三窟里的,是不是同一只兔子呢。”
橙儿怔住,嘴角的笑也逐渐冷却。
相比之下,黑鹰就淡然得多。
她抓住他的衣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说,那天晚上,带我回房间的‘蒙玉’,并非真的蒙玉?”
黑鹰坐直身子,不置可否:“虽然冰一度影响了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蒙玉早就死了也只是个毫无依据的推测。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一个凡人,不可能像你一样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复杂的工序,先杀后冰,还要保持自己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这太难了。”
“所以你判断,那晚接待我以及所有人的那个蒙玉,是假的?”
黑鹰点头,不以为意,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他真的好聪明。
玉山枕熟悉蒙玉的人很多,大家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
也许正是因为最危险,所以最安全。
黑鹰既然敢大胆猜测,想必已有了更多的想法,只是没证据之前,他先留在肚子里罢了。
魅力迸发有时候就在一瞬间,他的漫不经心,引出的却是如此重要的信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差揭开谜底的一角,于是一直在闷声寻找、思考,等待真相。
“你早就想到了?”橙儿头脑风暴完,还是有些错愕,“方才为何不告诉曙柏?”
黑鹰投过来一眼,嘴角上扬,似乎在笑她无知:“一,我向来是单独办案,宣扬案子进展可能会给杀手足够时间寻找逃离角度,销毁证据。”
“二,”他深深瞧她一眼:“二公主是我的贵客,我不能、也不会放着二公主不管。”
简而言之,没空办案。
别问,问就是在忙。
“”
理由找那么多,借口找那么多,说白了就是不想办案。
他这第一名捕果然靠的是武功和大脑,跟勤奋半点儿不沾边。
橙儿不知说点什么好,不知怎的,就想起分道扬镳前那个客栈里的事儿。
“既然你无心办案,在周府待得也不舒坦,不如去军机营看看客栈老板娘朋友的遗子?”
黑鹰淡笑着,目光在她脸蛋上移不开,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已修习了读心术。
“我正有这个打算。”
说是要换住处,但还是在这又住了两日。黑鹰在橙儿的强烈念叨下,又带她去了一次玉山枕,这次碰上了曙柏一众人。
曙柏递来几张纸:“五天前你派人送来的信我看了,也按照你的要求一一审了,”他说着指了指台上正排练舞蹈的姑娘们:“这些人也按你要求都放回来了,正排练准备重新开张。”
黑鹰大致扫了一眼,塞橙儿手里,往楼上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丢了个小尾巴。
橙儿目光被台上那些姑娘吸引,她们正人手一把油纸伞,伞上图案是冬日傲雪梅,貌似正排练一场唯美的舞。
黑鹰无奈过去,揽过她带向楼上,没去西廊蒙玉的房间,反而去了对面的东廊。
“来这边做什么。”橙儿不解。
黑鹰走到一点驻足,从这个角度看向西廊,似是不满意,稍微挪动一下,此番重复几次,换到满意的位置,才慢悠悠回复她:“来确认一件事。”
橙儿双手抱在胸前,悠闲地靠在柱子上,头歪着瞧他,嘴角挂着笑。
这个男人会发光。
也许,自己当初那句“跟着你天涯海角”并非冲动之言。
黑鹰目光笃定,仿佛已将案子参透大半,回过头看她正盯着自己,盯得入神。
他觉得好笑,走近了些:“在想什么?”
橙儿略慌乱,移开目光到一扇破旧的门上:“在、在想,这扇门里是什么。”
黑鹰轻笑了声,也不揭穿她,“进去看看。”
门里果然没什么,都是些杂物。
碰巧有位名为宗芷的姑娘上来,蒙玉死后,就是她在管理重新开张的事宜。
她面色不算好,苍白憔悴,显然哭过,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官爷,姑娘,曙柏大人让我上来招待一下二位。小店重新开张,杂事众多,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不碍事。”黑鹰客气道。
宗芷突然献了个殷勤:“官爷,要不要下楼喝点茶水——”
橙儿拿起一根木色的细棍,抬眉打断,冷声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宗芷目光看过来,低眉道:“是这样的,我们为了节约银两,采来竹木,又买了些便宜的透明皮纸,手工做成油纸伞,用作跳舞的道具,就是你们方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些。”
“透明?”橙儿蹙眉:“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伞上有花。”
宗芷说:“这是金香的想法。她家还未没落时学过几年书画,她觉着透明伞过于单调,便在上面画了梅花,姐妹们甚是喜欢,便都由她画上了。”
黑鹰接过橙儿手里的木竹放回原处,问宗芷:“隔壁住的是谁?”
“金香。”
得到回答后,黑鹰并不意外,拽着橙儿下楼离开。
橙儿捏着他袖子:“不去蒙玉房间看看?”
“不去了。”黑鹰推她进马车里,自己也跟进去,“再不走太阳落山前就到不了了。”
他为了跟她同乘马车,特意了个官兵来赶马车。
橙儿这下坐着,仔细看曙柏给黑鹰的那沓纸,上面记录着玉山枕每个姑娘的大致资料和那晚的一举一动,还有一些常来的顾客那晚的时间去向。
她看纸,黑鹰看她。
听着窗外声音,赶车夫正跟守城人谈话,看来是要出城了。
橙儿有点良心不安:“我就这么离开京城,孟芙万一寻不着我怎么办?”
黑鹰将手搭在膝上,指节分明,整个人在她对面儿坐得挺拔,轻描淡写:“管她做什么。”
话音未落,马车狠狠地一记颠簸,整个一歪。
橙儿身子轻,被这么一颠,惯性往前滑去,手上的纸张羽毛般散落,身子不受控,头脑主导双臂,下意识地去攀男人的臂膀,膝盖落地之前,总算稳住。
黑鹰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将她抱着,她脸几乎贴在自己怀里。
太亲密,他甚至开始无措,两只手臂撑着她,却只是摊着手掌,不敢实实在在地搂住。
“大人,方才——”车夫掀开帘子一角,见状又连忙放下,说话也落在一半,不知该不该说。
黑鹰怕她难堪,顺势往自己怀里带,将她的脸护得严实,“没事,你回去罢,我亲自驾车。”
“是,大人。”
待人把帘子放下,黑鹰才把手松开,垂眸关切道:“没事吧?”
橙儿脸色发红,平复半晌没动:“腿麻。”
“嗯。”黑鹰唇角细微翘起,扶她坐好,淡淡笑:“我去训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