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黑鹰总是有公务在身,没多久,一行人便来“请”他回去。
橙儿自然不好说什么,沥下杯盖上的水珠,悠然道:“晚些时候我便启程去董家村,勿要担心我。”
先前匆忙,想到了案子的问题关键所在,放下一切回来,如今想想,董家村还是得去上一趟。纵然是有些不舍,但眼下也不好说,黑鹰他明显是脱不开身的。自己怎能与他为难。
黑鹰与她对视了一刹,朝她过来:“嗯?”
单音节里的情绪无需多言。
橙儿瞧了眼,十分正经:“我没有与你耍性子,看过七妹我会尽快回来,你对我放心些。”说着伸手在黑鹰手掌点了点,让他安心。
黑鹰顺势握住,没用什么力把人拉起来,根本不容她有半分拒绝,小声有些不满:“我最瞧不得你同我生分。”
他英俊,冷淡,一丝不苟,此时却翘了个领角,约是来时太匆忙被风吹起的。
橙儿笑着抬手替他抚平,故意道:“我不过是怕给你添了麻烦,怎的还成罪人了?”
黑鹰将她腰轻轻一握,双目炯炯有神,只对着她,不顾旁人,言语间流露出些许年少痞气:“我不怕麻烦,你倒是添多些。”
门边几名侍卫连忙退到门外去,站在门内的动也不敢动,只得低下头没眼看,任谁也不敢打破这温情。
这还是他们那个只懂破案的黑鹰名捕么?
罢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看看黑鹰怀里这美人,英气中带着小女生的纯真,举手投足都是风情,配黑鹰确实够格。
许久以来,中意黑鹰的姑娘千金不在少数,可黑鹰未曾多看一眼,如今这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分得黑鹰捕头的心哪。
只看到那两人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女人不再坚持,任由黑鹰带着上了马,瞧着也是个十分温润之人,想必以后定能做个贤妻良母。
只是到玉山枕时,曙柏却对这位美人十分之有礼,众位第一次见到橙儿的侍卫只当是黑鹰大人教导的好。只有常日跟着黑鹰的侍卫才知道,橙儿姑娘她,不好惹,连大人都得让着一二,做下人的自然要会看人眼色,毕恭毕敬。
“我已按橙儿姑娘写的纸条做好了万全准备。”曙柏不由担心:“只是,如此真的能抓出谁是凶手吗?”
橙儿随意地坐在茶桌旁,倚靠在黑鹰身上,一手托腮:“那是自然,你照做便是。”
曙柏看向黑鹰。
黑鹰闻言轻轻一笑,眼里尽是欣赏:“今日来雨时,便按着橙儿姑娘的吩咐去做。案情重演,这也是我原本要做的。”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曙柏欲言又止。
黑鹰垂眸打断:“去安排。”
“是!”
曙柏咬咬牙,起身去玉山枕蒙玉窗口那一面外墙等候。黑鹰明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还是由着橙儿姑娘来破这个案。
调情就调情,买这些作案工具还花了不少银子,真是败家!要怪就怪自己如今只是黑鹰的辅佐,哪敢说什么呢。
客人被清走,姑娘们都瑟瑟缩缩地站在台子上,低声讨论着,不知这位爷今日又要做什么。
橙儿喝过那汤药,似乎是剂量重了些,竟有些昏沉,一个劲儿惦记着案子的事:“龙王那边已有回信,今日必会来这一片区降雨的。”
黑鹰抿了半口那清淡的茶饮,听见这话便不舍得她再为自己的事来回折腾,忙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你乖,睡一会儿,降雨时便叫醒你。”
凡间的药总是有些副作用,橙儿身子开始多多少少冒虚汗,困意重重往天灵盖袭去,她脑袋一歪,听着黑鹰沉重的心跳陷入浅眠。
她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大适合睡觉,但有黑鹰在,好心安。
黑鹰一手揽着橙儿,一手时而看看案宗,时而握杯小饮两口,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明眼人都不敢过去打扰。可总有那不长眼的,金香就算一个,觉得自己与黑鹰有几分相熟,便被姐妹们推出来问问情况。她没有拒绝,而是大胆上前。
黑鹰和这些侍卫在这无动于衷地等,对凶手的心灵算是一种慢性凌迟。所以,他也在等,那个预料之中的人露出马脚。
“黑鹰大人。”金香低眉顺眼,在黑鹰侧不远坐下来。
他不耐地皱了下眉头,单手将怀中之人拢好,掌心轻轻摩擦她的耳朵,压着声线抬头对金香道:“无须多言。”
金香想起聚在台子中央的众姐妹,刚刚其中两人的目光极其希冀,她咬咬唇,下决心似的又对黑鹰开口:“大人,我”
门外天色早已变暗,此时两声雷下来,把人吓得不轻。
橙儿眉心轻皱,在龙王如此大动干戈的动静下终是醒来,额间的温度也褪去不少。入眼便是黑鹰线条流畅的下颌骨,她伸出指尖一触,被宽大的手掌握住。
黑鹰微微低头,看她在自己怀里靠得倒是十分舒服,有些懒洋洋的。他又沉下脖子,与她额头相抵,感受到温度后蹭着她的鼻尖顿了下,道:“烧没完全退,待会回家再找郎中给你煎副药。”
橙儿无法忽视周围火辣辣的无数目光,这是哪里她也一清二楚。黑鹰真是无法无天,亲昵这一系列脏套路倒是学得够快,搞得人面红心跳的。
“知道了你松开”她推了推,兀自坐直,发现一旁欲言又止无数次的金香,那模样有些可怜,但不值得她同情。
橙儿轻咳:“怎么,你们有事要谈?”
黑鹰含笑打量她半晌,道:“你不是想知道上次我在二楼看什么吗?”
他没有故弄玄虚,紧接着道:“那时我看的,便是我们现在坐的位置。这个位置并不算好,是戏台的盲区,一般客人或熟悉玉山枕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偏僻的桌座。但在楼上便可一眼看到这里,对凶手来说恰恰是个好地方。”
金香面上划过一丝慌乱和胆怯后朝戏台的方向看去,满眼只有那一人粗的柱子,将戏台挡了个严实。
橙儿一眼望尽黑鹰幽深的眸,说不清道不明,但串联整件事,好像又不难理解。
所以你看过那晚的证词之后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她有些嗔目,不知该感叹这个男人的细致入微还是出神入化,他的猜想能每一步都不偏离轨道。从一开始的温度、假冒,到现在的指控,他几乎都做到了有理有据的完美推理。
他并不否认这一点,“当晚那桌是金香、宗芷和兰玉。宗芷是最先进入我们视线的,但她与蒙玉的身材不符,无法假扮。金香则是因油纸伞一事被我们的人盯上,她先前又是个大小姐,所以粗活累活她做不来。那么最有可能作案的,便是兰玉。结合证词,确实如此。”
兰玉?橙儿有些疑惑,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但若是那晚假扮蒙玉的人就是她,那她们就已经算打过照面。细思极恐,她感到些寒意。
紧接着是失落。
橙儿本以为黑鹰对案子不太上心,所以打算靠着自己的力气解出作案手法,没想到黑鹰比自己厉害多了。自己好像多此一举,还自我感动地来回奔波,而黑鹰不过是替自己妹妹的朋友讨回公道,乐在其中罢了。
好像猜中她在想什么似的,黑鹰笑笑,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并非早就知道这一切。能推测到这一步,完全得益于你托孟芙送来的那张纸,如此细致的作案手法也只有二公主这般聪慧严谨才想得出。看完后我便豁然开朗了。”
他眼睛清亮,凑近她,明知故问道:“这案子能破,二公主可是头功,怎的还莫名沮丧起来了?”
金香完全插不上话,听黑鹰大人的意思约是已经摸清了一切,她也确实无须多言。
屋外瓢泼,看得出来,龙王对于二公主的请求的确很卖力。黑鹰望向窗外,这事儿,也就天上的人办的来,地上的人若是要等这么一场雨,得有些时候。
曙柏被淋湿,但依旧精神,跑来道:“黑鹰!上楼!”
黑鹰不急不缓地起身,橙儿拉着他往楼上去。蒙玉门外有个侍卫拎着倒空了的水桶站在一旁,见着来人毕恭毕敬喊了声大人。
跟那天一样。
推门,推不开,只能往外拉开,门框上是一层竖着的薄冰,不过
她伸手,被黑鹰拦下,训斥道:“别碰。”
橙儿正不满,以为他不让自己碰是因为觉得她多事。
可黑鹰语气温和继续道:“二公主现在是病人,碰不得寒物。你看着就好。”
曙柏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吐槽出口:“时候不早了,哥们也忙了几天没合眼,早点结案早点放大家回去歇息罢。”
黑鹰上前一步,在冰面上摸索,摸到边角时,捉到薄膜一角,缓缓撕下。
正是油纸。
上面本身涂了碎硝石,遇水成冰,但油纸必须取回。这也是那天假冒蒙玉上楼的原因。可油纸被水浸过后是发软的,于是金香想出办法在油纸伞上作画,碰过油彩后也会发软,将这一现象一起遮掩过去。至于窗口那边的冰,则是有人砸破了房檐,再在窗口附上一层涂了硝石的油纸,便可形成奇观。
凶手大动干戈,还找了两个人帮自己的忙,一般无法告破便是悬案。可没想到碰上的是橙儿黑鹰这对不破案不死心的人,也是算她倒霉。
最终,金香和宗芷因未参与杀人不做惩罚,但玉山枕也没人敢留她们。
杀死蒙玉的罪魁祸首兰玉被押进监牢候审。
至于她如何为自己辩解或是最后如何处置,黑鹰都不再跟进,由曙柏全权负责。
本来说好当晚就出发去董家村,因这场暴雨,橙儿染的风寒竟又严重了些,她恨不得立刻取回灵石,这生病的滋味她可再也不想感受到了。
倒是黑鹰,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守着,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曾离开,厚着脸皮在她房里蹭睡,完全没有任何公务烦扰。
橙儿打探过两句,黑鹰只是说跟圣上告了假,可以休养生息一阵子。
好事倒是好事,但橙儿却不适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