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三太子坐在荒野一棵积了雪的树上，风拂过他的衣摆，冷得刺骨，但他依旧勾着嘴角，不失邪魅之气，那画面很美。

他闭着眼靠着，嘴上正倒计时：“32”

数到一时，天上有声音传来。

“哪吒！切勿执迷不悟！乖乖束手就擒，为父会给你个痛快！”

李天王带着几位仙法高强的仙人在云上，语气里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三太子还在莲花中时，曾听到自己的父亲忏悔，说如果没有逼死自己的小儿子就好了。天知道这句话给了他多少重生的勇气和力气。

他从来不是个坏孩子啊怎的为何如今又是这一幅光景？

三太子眼神日渐冷漠，飞上云间，毫不畏惧。

而另一边，北京城内，青儿把符重新封好，跟孟芙寒暄着，忽然发现孟芙有异常，一时面上痛苦难忍。

“没想到这种案子你还会来。”曙柏骑着马，与黑鹰并排。

这次的案子不过是悍匪强抢良家女。通常混到黑鹰这个位置，不会再理会这种微不足道的案，可他貌似闲得很，这些日子十分勤快，大案小案亲力亲为，连圣上的皇后娘娘都曾夸奖过他，在民间更好评如潮。

但曙柏知道，他突然这样，不是什么一心为民。总之，定与消失的橙儿姑娘有关。

黑鹰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没一丝表情，对曙柏这种没营养的寒暄开启自动屏蔽。

视线被不远处的打斗吸引。众多神仙就在凡间如此大打出手，算上上次大战阴蚀王，这是第二次。

他驾马加速往那边去，曙柏人跟上来：“你是不是担心橙儿姑娘？”

黑鹰没心思多想，太远了看不清，只想赶快过去。

曙柏又问了一次后，黑鹰道：“不是。”

“我不是为这个。”他又重复一次，理智到可怕。

他怕误伤凡人。

即便那是一群神仙，也不能这样。

三太子正打得开心，才看到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到场了。可真是精彩。所有的亲人，都想置他于死地。他只是想活着而已，哪怕是妖，就不配活着了吗？世界上那么多妖都可以活着，为什么他不行？

他也可以不害人的啊。

自金吒木吒离开后，橙儿坐立难安，最后还是跟了去，有了灵石方便多了，没人拦得住她。

到战场时，零散的住户四处乱窜，都想到附近的森林躲一躲。

她讶然。那些所谓普度众生的天神，居然在这里大打出手。

再近些，先是看到正搂着个老妇人离开的曙柏，一道闪电精准地打在他右臂，划出一道难以治愈的伤口，血汩汩而出，他忍着痛将老妇人推进林子，自己又返回去接屋中的人。

橙儿花了半秒感叹他真是个好人，然后抬袖帮他挡了第二下，直到他顺利护送一个又一个人进了安全地带。

不远处，京城符结界一阵震动，变得猩红，偌大的蛟龙盘旋在城上方，不断痛苦地嘶吼着，碰撞着结界，引得人荒马乱。

橙儿眉头一皱，虽然不知孟芙为何又会出现在城内，也不知她怎么进去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任由她在城内待着。

她幻出弓箭，凝神，准备射出一箭，试一试看能不能破了那符。

还没来得及出手，三太子享受着战争的乐趣，抽空，将两指一并，冲着符打出一记火团，顷刻，结界不复存在。

蛟龙盘旋而出，吼了一声，盘旋游走着将三太子身后的暗箭全都挡下，轻而易举，两个眼睛冒着杀戮的光，那颜色，好像曙柏流出的汩汩鲜血。

橙儿开始怀疑，孟芙这会儿也许是因为曙柏才抓狂，但真正唤醒她的，是哪吒。

她记得，哪吒收了北海双蛟作宠物。

一个三太子已经够头疼，这下又多了个几乎是上古就存在的神兽，对天庭来说是雪上加霜。金吒让木吒退下。木吒太鲁莽，战斗经验少，最容易受伤。

可木吒却觉得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被看不起，此次定要做出些贡献来。

橙儿目光扫到另一边，才看到黑鹰疏散人群离开的身影。她惊觉，这场战事不能无休止地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的箭射向木吒，木吒的武器被这突如其来的箭打到一边。

泛着橙光的。

木吒惊诧。

黑鹰也看到那支箭了，只是冷漠地盯着，看着她橙色身影从树梢飞出来，挡在那众人口中的妖孽面前。

他眼神愈加冰冷。

显然，木吒也懵了：“二公主，你怎么能？”

李天王现在她面前：“二公主，先前你犯了错王母娘娘已不与你计较，你不必害怕，更不必投奔这逆子！请让开！”

橙儿把弓一收，换了顺手的佩剑，自顾自地说：“天王，让你失望了，本公主没有那么孬，不存在投奔一说。”

金吒心里明白：“二公主，哪吒是我们的亲人，我知道父亲心中也是万分不舍的。但如今哪吒是威胁到六界的魔物，心软不得。”

木吒半天才找回意识：“二公主你居然帮着他”

“我是帮你，帮你们。”橙儿太清醒，“你们既然说了，三太子是威胁六界的魔物，现在还有神兽加持，那我现在的做法，就是在救你们的命。”

木吒不服，冲动施法，橙儿寒光剑一闪，生出一道厚厚的冰层将对方和三太子这边隔开。

她站在三太子这边。大家都明了。

黑鹰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挡在那个男人面前，为他反抗世界。

心里酸得很，他踱步去寻曙柏，准备离开。

天庭战士们无可奈何，妥协撤兵，但并不意味不会与哪吒为敌，李天王离开前放狠话，早晚亲手了结这个逆子。

三太子只有一瞬落寞，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护我你应该知道”我不需要的。

橙儿摇摇头：“你错了。他们施法尚且会顾忌一二，但你没有人性，完全肆无忌惮，你知道方才你伤着凡人了么？万一他们死了怎么办？一条条生命经历了多少轮回，就这么被你一法劈死公平么？”

听着她唠唠叨叨的教训，三太子居然觉得挺幸福的，现在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还好自己是个鲁莽的人，不然二公主定会在一旁看戏看到完结的。

想到这，哪吒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橙儿朝他伸出手掌：“把你的仙丹给我。”

“什么？”三太子没反应过来。

“仙丹。”橙儿一副了解的表情看着他：“你闹了太上老君的宫殿，我不信你没有顺点儿东西出来。”

三太子听完，老老实实将一个小葫芦放在她手心，她倒了粒黄色的药丸出来，让三太子等她一下。

环视一圈，才看到黑鹰。

他和曙柏安抚好群众，将他们带回房屋处，才去牵马。

没有多看她一眼。

橙儿当下就不想过去了，但眼下有个这么好的借口，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她还是跟上去了。

“二位英雄，请等等。”有个女孩先她一步，虽穿的浅绿色粗布衣，可行事沉稳极了。

她抱着行医盒过来，“刚刚谢谢二位，官人，你手臂受伤了，我替你消消毒吧？”

曙柏礼貌拒绝：“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常年习武，这小伤不算什么。”

橙儿暗道，被仙术所击，这可不是小伤。

又听见那姑娘问：“刚才真是谢谢二位，我叫冬辞，不知二位是？”

黑鹰脸冷得像张纸牌，微微颔首，“京城捕头黑鹰在此查案，姑娘你”

他顿住，不远处的橙色身影也是如此。

天上不合时宜地下起雪来，橙儿心中凝气，都这个光景了雪神雨神怎的还有空搞这个？

可真是冷。

曙柏见他不说了，接道：“冬辞姑娘你不必客气，外边儿冷，快回屋子里去吧。”

冬辞这个时候却看了一眼黑鹰。

橙儿也不知自己此时的敏锐对不对。她之前觉得，黑鹰有自己了定不会看他人一眼，可现在自己又算什么呢，跟他之间清清白白，他即便是看了，自己这个立场又能说什么呢？

她自己心里闹起别扭来。

黑鹰也察觉到，抬眸，“还有事？”

是问冬辞。

冬辞脸被风刮的泛红，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也是嫩得发软的年纪：“冬辞虽不是什么学问人，但一向懂得知恩图报，若是二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冬辞的，冬辞定不会推诿。”

她说自己不是学问人，可那从头到脚的气质分明高雅。与黑鹰身上的侠气对比鲜明。那女子于他，虽娇小但不娇气，这样看倒是合适。

橙儿恍惚觉得，好像姐妹们跟他们的夫君性格都是大相径庭的，只有自己和黑鹰似乎是同类人，所以总是无比坎坷。

也许情人之间是该求同存异，而这个“异”，才是精髓。

“你要听到什么时候？”黑鹰转过脸，看向那棵常绿的松。

橙儿身子纤细，可以被树干完全挡住，可这并不影响他感觉到她。

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天气冷得皮肤发紧，橙儿依旧看上去面不改色，这是一个仙女的基本素养。即便她此时抖一抖，黑鹰也不见得会把皮毛披风给她系上。

突然想起来，这样的动作橙儿并不陌生，只是之前都忽略掉了。黑鹰他并不是什么木头，他太懂了。

温柔起来化成水，冷漠起来凝成冰。

橙儿犹豫了下，没理他，径直朝曙柏过去，双指一并，将仙丹从他眉心融进，看了眼冬辞手中的行医盒，道：“你被仙术所伤，这仙丹会医好你，下次若是遇到这种事记得躲远点。”

不止是提醒曙柏。

黑鹰说，“我可不想有下次。”

“都怪我。”冬辞以为橙儿在暗讽她，抬头道：“若不是我们二位公子也不会掺合这一遭，实在是对不起。”

橙儿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下，“跟你说话了？”

本以为那冬辞是个软弱人。

谁知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向橙儿。她脚后退了半步，那双眼却无比正直澄澈：“你跟坏人是一伙的，我也没跟你道歉。”

曙柏搅浑水：“我这肚子还真是饿了，黑鹰，不如去冬辞姑娘的屋子取暖吃个饭吧？”

橙儿身后不远处，三太子等得不太烦了，慢悠悠过来，一手搭上橙儿的肩：“你好凉啊。”

黑鹰看都没看一眼，先行转身离开，“带路。”

冬辞后知后觉，小跑着跟上黑鹰和曙柏：“来了！”

橙儿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突然烦闷，厌恶地拨掉肩上那令她回温的手掌。

“把你的手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