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金闪闪的酒馆
说好休息日要去卡里莫拉主城玩,结果莉迪亚下午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休息日期间临时多了三场决斗赛，不能和伊莎贝拉一起去了。
两人坐在决斗塔外的空地草坪,伊莎贝拉啃着刚出炉的炸鸡腿，对莉迪亚突然变卦的行为感到有一点点的失落。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伊莎贝拉早就习惯了。
莉迪亚努力勤奋到一种让巨龙小姐叹为观止的境界。她把学习考试、以及一切能有助于自己完成学业的事物，看得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
“烤鱼诶,你真的不去吗？？”伊莎贝拉不死心,还是打算试图诱惑莉迪亚：“猫猫难道不是最爱吃鱼吗！”
莉迪亚放下手里的场次安排表,仔细折叠后收好。
她略带疑惑地眨了眨眼,歪头看了眼伊莎贝拉,对于巨龙小姐严重匮乏的常识感到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贝拉，虽然我大概知道一点，你之前的生长环境和我们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在第一次见面后，亚瑟就私底下大致和莉迪亚提起过，伊莎贝拉之前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山洞里，被兰斯洛特接到克拉维亚后，才逐渐接触到群体。
“但是有些时候，我真的很好奇诶，你的一些奇怪的理论和观念,都是从哪里想到的。”
伊莎贝拉呆了呆：“诶……？”
“不谈论我这个单独的个体。”莉迪亚是半兽人,还有一半人类的习性，所以不能以她自己举例子。
莉迪亚想了想，“光说兽族这个群体的话,和大陆上那些普通的、没有灵智的动物们,在各个方面的区别是很大的。”
“什么叫区别很大？”
伊莎贝拉没懂。
她见过莉迪亚变成猫猫的样子,毛绒绒的大尾巴和猫耳朵,还有可爱的粉色小肉垫,和普通猫猫的外形基本没什么差别啊。
“猫猫爱吃鱼，在我们的观念里，通常情况下指的是动物里的猫猫。它们大部分去捕猎一些小型的动物，比如说鱼、小鸟之类的。但是兽族的食谱，会远远要比单纯的鱼和鸟这两种要丰富的多。平常我们在集市上看到各种奇怪的肉类食材，都是兽族们青睐的美食。”
伊莎贝拉：“……”
不善言辞的莉迪亚好不容易说了长篇大论，见伊莎贝拉还是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啊”的茫然模样，第一次感到语塞。
这种基本被大众默认的常识性问题，突然发现，竟然有一个人不懂。一时之间，莉迪亚竟然找不到很好的解释来说明。
啊，这么一想，兰斯学长真不愧是全学院最聪明的存在呢。
能把伊莎贝拉这个小笨蛋顺利养大，真的辛苦他了。
莉迪亚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啊，我想到一个例子了。”
“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我们在集市上吃过一种粉色的炙烤野猪肉，两枚金币才能买一小块肉。”
“啊，记得记得！”
伊莎贝拉擦了擦嘴角口水，“炸出来的味道超级香，可惜是时令供应的菜品，想要再吃得等到明年了。”
“当时坐在我们隔壁桌的，就是野猪族的小王子，他当时一口气点了十碗肉。”
说到这里，莉迪亚羡慕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钱包。同样留着王室血脉，她花一枚金币都要纠结许久，人家……唉，算了。
她好好努力学习，以后总会有钱的！
伊莎贝拉对钱没概念，压根不了解普通人生活里柴米油盐有多贵。但她也记得那个小王子。
她气愤地握了握拳头，“当然记得，那头讨厌的大胖猪，把店里当天的大部分猪肉都买光了，害得我没吃饱。”
啊等等！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忽然一顿，头顶亮起一个小灯泡。
“我懂了！”伊莎贝拉激动地拍了拍手，“猪也会吃猪肉，所以莉莉你的意思是，兽族的饮食喜好和动物完全不相同，是嘛？”
莉迪亚欣慰点点头。
啊，小笨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笨。
“那猫族会吃猫肉吗？”伊莎贝拉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问一问。
“……不吃，猫肉是酸的。”
“哦，这样啊。”伊莎贝拉也没吃过猫肉，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歪了歪脑袋：“那兔族会吃兔肉吗？”
莉迪亚迟疑了一下：“据我了解，应该是不吃的吧……”
一年级的课程里有粗略提到过，有些兽族部落的信仰和其他的不同。就像精灵族，以感受自然的呼吸和生命力为自己的养分，大部分兔族也是偏好于植物中获取能量。
就算兔族们偶尔会吃一些荤食，但这类天性平和善良、不喜好血腥的种族，让他们杀害和自己本体外观类似的动物，还是有些残忍的。
“诶？”
伊莎贝拉眨眨眼。
她忽然想到暑假那次和弗朗西斯出去玩，他给兔子剥皮时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不喜好血腥”这样的品性。
知识储备严重匮乏的巨龙小姐，对各类种族都不太了解，所以当时并没有觉得弗朗西斯的表现有什么奇怪。
可现在想起来。
他好像有很多地方，都和正常的兔族不太一样。
伊莎贝拉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莉迪亚。
莉迪亚读书比她多得多，兰斯洛特不在身边，她有什么不懂的都习惯来找可爱的莉莉。
正要开口询问，身后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像是衣袍在草坪上缓缓摩擦。
伊莎贝拉动了动鼻子，放弃继续询问，低下头又啃了一口鸡腿。
“贝拉，莉迪亚，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啦。”
是弗朗西斯。
刚刚和伊莎贝拉的比赛结束后，他回宿舍换了一套衣服，又准备了一些卡里莫拉海滩烤鱼时需要的工具，再来决斗塔附近找两位小姐。
“弗朗西斯学长，我暂时就不去了。”
莉迪亚站起身，抱歉地笑了笑，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临时多出来的安排。
弗朗西斯看向伊莎贝拉，征求她的意见，“那……”
伊莎贝拉拍了拍自己脑门，这才想起来刚才聊天的话题被自己带偏了。她这个想到哪里是哪里的性格，有时候确实抓不住事情重点。
“莉莉，难得刚开学，课程也不多，我们一起出去玩嘛。我可以等你明天比完赛再出发，反正只是吃个烤鱼，晚一天也没什么问题。”
莉迪亚却摇了摇头，“我还报名了给提纳西教授当助教的任务，这个休息日正好可以去帮他整理一下魔药材料。”
伊莎贝拉一脸空白：“这是谁？”
莉迪亚逐渐崩溃：“……我们俩一年级的魔药课导师啊！”
这位小姐真的是来上学的吗！！！？
伊莎贝拉尴尬的干笑两声，她完完全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愧对当年那门初级魔药课，提纳西教授竟然给她打了巨高的分数。一直到现在四年级，都没有哪门课的得分超过那门魔药课。
——当然，健忘的巨龙小姐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当时去禁林偷了一颗独角兽的蛋当做魔药课的材料，自然会做出来药剂效果极佳的魔药。
不过莉迪亚已经确定好自己的计划后，伊莎贝拉放弃继续劝说。
打决斗赛这种场面刺激的打架活动，她可以在旁边陪着围观。但如果要让伊莎贝拉去什么魔药库整理材料，那她保证比弗朗西斯这只兔子溜得还快。
想到这里，伊莎贝拉突然拍了拍自己脑门。
啊，呸！
她又搞错了。
动物兔子和弗朗西斯这只兽族兔子，是不一样的。
莉迪亚说伊莎贝拉奇怪，只是以为她缺乏常识才会天马行空的乱想。但伊莎贝拉自己清楚，其实是因为她总把上一辈子穿书前的某些观念，放到现在这个兽族、精灵族、人族还有魔族共存的大陆。
当然会显得很异类。
卡里莫拉主城，最繁荣的酒馆。
暗黄的光线昏暗地从天花板照射下来，酒馆里桌子乱七八糟的摆放，拥挤的人群随便乱坐在角落。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酒的香气，有的像熟麦子发酵后的味道，有的辣到闻一口都觉得呛人。
酒馆里的客人们来自大陆上不同的地方，除了最常见的通用语，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完全陌生的兽族部落语言。
高谈阔论的闲聊声，和杯碗碰撞砸在木头桌子上的钝响，噼里啪啦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格外吵闹。
伊莎贝拉坐在角落，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雪□□致的小脸被厚厚的布巾遮住，只露出一双灵动明亮的雾蓝色眼眸。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简直新奇极了。
余光瞥了眼身边的弗朗西斯，伊莎贝拉感慨地想着：万万没想，到弗朗西斯那张乖顺单纯的兔子皮下，竟然还藏着一颗和她自己差不多的叛逆的心。
两人晚上到了卡里莫拉主城后，在路上随便逛了逛，发现这里的街市和克拉维亚主城的没什么区别。
但难得出来玩一趟，晚上的时间不能浪费！
伊莎贝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看到路边拐角处一家热闹非凡的酒馆。
之前和兰斯洛特出去时，喜欢干净整洁的精灵从来不允许伊莎贝拉来这找地方。
但现在兰斯洛特不在……
一开始弗朗西斯也非常犹豫抗拒，伊莎贝拉硬是软磨硬泡，说了很多好话才说服了他。
伊莎贝拉举起爪子向光明神发誓，自己绝对不捣乱不喝酒，只是单纯进来看看，长长见识。
弗朗西斯才犹豫地点头松口。
“不要让兜帽掉了哦，贝拉。”
弗朗西斯坐在她身边，摁住跃跃欲试几乎想蹦起来的小姑娘，细心地将她脸颊旁边一缕露出来的银发别到耳后，重新给她戴好兜帽。
酒馆里人多眼杂，伊莎贝拉那张漂亮的脸以及满头的白发，都太显眼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没必要引起额外的麻烦。
“也不可以喝酒，如果饿了的话，我们一会儿玩够了就去外面街上吃。”
伊莎贝拉点着头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耳朵却高高竖起来，想听听隔壁桌在聊什么。
“前段时间北部的传送阵不是出问题了嘛，”一个大胡子的猎人猛灌了一口酒，胡乱擦了擦嘴，“差点把我传送到希里克达斯去了，该死！”
“哈哈哈哈，老东西你才喝了几杯呢，就开始胡说了。”
旁边另一个人完全不相信他的胡话，大笑着嘲讽道，“希里克达斯可是出了名的活人去不了的地方。你要是真进去了，现在在我们面前的难道是鬼吗？”
大胡子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辩解，只是说道：“总之，之前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环视四周，鹰狼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紧盯住桌边每一个人。然后缓缓压低声音，粗粝的嗓音像是饱经风霜，听起来格外有神秘气氛。
伊莎贝拉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努力在嘈杂的环境里听到他说话。
“北境那边，可能真的出事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出事？”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说到和遥远的北境相关的事情，众人的兴趣显然被点燃了。
在酒馆里喝酒的，大多都是大陆上底层的人们。
对于他们来说，离开西塞尔王国去往外界，是一件路途非常遥远且耗费资金巨大的行为。
最近陆陆续续总有往来各个主城，以及从外面来到西塞尔的赏金猎人们，偶尔短暂的在酒馆里歇脚放松，透露出零星一言半语的消息，可总是说不齐全。
现在终于有个愿意透露消息的人。
大胡子很满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他端起桌上大杯的啤酒，又猛地喝了一口。
在众人聚精会神的目光里，他才缓缓吐出一声：“沉睡在失落的赫尔修斯的黑暗魔神，马上就要苏醒了。”
“……”
周遭仿佛陷入短暂的寂静。
耳边甚至能听到，酒馆薄薄的木板房外，夜色里风声呼啸而过的声音。
深夜的气温仿佛在这一刻，骤降几度。
半晌，突然有人打破了这道寂静。
“害！你这个老东西，果然就是喝多了嘛！”
那人将酒杯砸在桌上，满脸不屑的大笑着说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假消息！”
“是啊，是啊，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哈。”
其他人跟着附和。
克拉维亚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邪恶的黑暗魔神被光明阵营的英雄们齐心封印在了失落的赫尔修斯深处，已经几万年没有再次出现。
“那位大人……真的还会苏醒吗？”
坐在人群中的一个瘦小的少年，对“黑暗魔神要苏醒了”这种消息感到恐惧。连他的尊称都不敢提及，只用“那位大人”来代称。
“怎么可能呢？！”
旁边壮汉大大咧咧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举起大啤酒杯猛灌了一口，咂咂嘴才说道：“上一次那位大人在大陆上活动，都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西塞尔的国王，都还在满大陆流浪呢，哈哈哈。”
“万一是真的呢？”
小少年还是不安，对于出生在和平时代的他来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恐怖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丝猜测，都让他浑身发冷。
“如果是真的，”壮汉喝得已经有些醉了，浑浊的眼珠里神色混沌，含含糊糊地说着：“如果是真的，那也和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平民没有关系……”
“只能寄希望于，会有什么扯蛋的救世主勇者，来再次打败那位大人吧。”
说到这里，壮汉似乎感觉到身体有些冷，打了个寒颤，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哈哈哈，不过也有可能，我们祈求的救世主，还不知道在哪个婆娘的肚子里打转呢……”
语气听起来像是认命，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凄凉感。
“万一和该死的第一纪元时候一样，那就惨咯。”
“……”
伊莎贝拉的耳朵忽然一热。
她抬头，发现弗朗西斯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雾蓝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伊莎贝拉眨眨眼，试图暗示弗朗西斯，她还想继续听下去。
弗朗西斯摇摇头，指了指一旁墙上的时钟，用口型说道：“贝拉，我们该走了。”
两人进来前约好的，只待半小时体验一下酒馆的气氛，就离开。
伊莎贝拉有点不想走，可看到弗朗西斯略显认真的脸，只好老老实实随着他起身。
离开酒馆外后，空气都清新了几个度。
伊莎贝拉摘下兜帽，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好奇地询问身边的兔子：“哥哥，你知道北境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小姑娘鼓了鼓腮帮，皱着眉小声抱怨道：“兰斯每次写信时候，都不肯和我细讲。”
弗朗西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轻柔，融入夜色和暖风之中，“或许，你可以等学长回来，亲自问问他呢？”
“光明塔最近打算重新派一批新的学生去北境，将之前留在那边的人替换回来。其他两塔应该也有同样的安排，所以我猜的话，兰斯学长和亚瑟应该很快就要回家了。”
“诶——？”
伊莎贝拉欢快地睁大眼睛，高兴的说：“真的吗？我好想兰斯！感觉快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他了！”
“世纪？”
弗朗西斯微微蹙眉，似乎是对这个陌生的词感到浅浅疑惑。
伊莎贝拉磕巴了一下，连忙找借口道：“啊，纪元，我说错了。哈哈，刚才太兴奋了，把种族里的俚语都说出来了。”
“哦，这样啊。”
弗朗西斯笑了笑，应该是相信了伊莎贝拉的解释。
伊莎贝拉悄悄松了口气。
她决定，下次一定要管好自己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