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消毒水
汉中郡，连续五天的暴雨中停歇。
郡守在暴雨的第三天就已经带领其他驻守郡城的人撤离到最近的高地，这几天他几乎是看着田地里的水一寸一寸没过作物，看着连绵的绿野一点一点被浑浊的黄色代替。
周围都是波谲的水流，郡城的地势本就不算高，城外不远的堤坝被冲垮后，他们就被困在了高地上，直到暴雨停歇，洪水顺着纵横的河道快速退去。
郡守的眼中满是熬出来的红血丝，几天几夜没睡，直到暴雨停歇洪水渐退，他心神一松，直接晕倒在地。
郡守夫人连忙扶住他，在左右的帮助下把他搬到后边的帐篷里安顿。
“你在这里盯着，等水退去，立刻派人下去查看情况。”郡守夫人给郡守盖上一块毯子，吩咐左右。
她不是困在后宅的妇人，郡守已经倒了，她不能再出事。
面上不动声色地快速发布一条条命令，手下人见她有条不紊，镇定非常，也跟着稳住浮动的心绪。
“你在这里照看老爷，寸步不离。”郡守夫人虚虚地看了一眼两眼紧闭嘴唇苍白的丈夫，起身朝外走去。
郡守在外面倒下，看到的可不仅仅是几个人，她必须在他醒来之前稳住局面。
“夫人。”她一走出来，在帐篷外守护的众护卫就低头行礼。
郡守夫人眸子一转，视线凝在领头的护卫身上：“把我们的人分成四队，两队留在此地，一队去维持秩序，一队随我来。”
“是。”护卫长没有问为什么，十分顺从地根据吩咐做事。
郡守夫人满意地看着他们，微微颔首带着一队护卫去了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地。
那边是跟随而来的黔首。
不出所料，随着郡守晕倒的消息传出，传言越穿越离谱，等她到这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隐隐有些混乱了。
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到来，站在最前方的百姓下意识后退避让，被苦难麻木的脸上嵌着一双惊慌不定的眸子。
郡守夫人挥开挡在前方的护卫，扬声道：“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大娘，我是咱们郡守的媳妇儿，城外李家屯的人。我知道，大家的地被淹了，粮食也没了，但不要慌，我们已经存了足够量的粮食，大家伙儿苦一点，每天吃一顿，还能撑几十天。”
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把人安抚下，她没有说那些花团锦簇的连珠妙语，而是用最简单朴素最能听懂的语言，让大家知道他们还有活路。
身强体壮的护卫大声把夫人的话重复几遍，着重强调“每天吃一顿，还能吃几十天”。
洪亮的声音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扩散，一寸寸点亮了一双双惊慌麻木的眸子。
每天能吃一顿！
如果郡守夫人等人说管饱，他们反而不敢信了，但正是这样保障不饿死人的低标准反而让他们多了些信赖。
见人群中的骚乱暂时缓和，郡守夫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立刻打起精神，大声喊道：“来人，起火烧粥！”
一口口大锅被架上火堆，粗糙的栗米被一起倒进了锅中，只堪堪盖住一个锅底，上面是一桶一桶的水，之后就是卡嗓子的糟糠，一锅半袋倒进去，让只能看到零星米粒在沸水中翻滚的薄粥添上浓稠。
兑了糟糠的栗米对在场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难得丰盛了，更别说在众人的注目下，负责煮饭的人还在旁边把肉细细剁了臊子，每口锅里都扔了至少半个巴掌的量。
肉！
一时间只剩下滚沸的“咕嘟咕嘟”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百姓们目光贪婪地紧盯着面前的大锅，其中还带着对同伴的警惕。
郡守夫人紧绷着身体，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已经把警惕心拉到最高了。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十几日连轴转，郡守这日再次走出府邸的时候就忍不住摇晃了一下，左右连忙上去搀扶，慌张喊道：“大人！大人还是先去歇歇吧。”
但郡守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取出药吃了一颗，艰难吞下后，缓缓开口：“本官无碍，你们也别闲着，都去做事，对了，洛城的救援来了吗？”
左右回道：“还没，不过按照脚程大概也就一两天了。”
郡守深吸一口气，略缓了缓，喃喃道：“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救援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
“走，我们再去隔壁街区看看，伤员都安置在那边……”可千万别出现疫病啊。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人骑马奔来。
“大人，是今日城门的守卫！”
郡守的眼睛刷地长大了，踉跄着往前跑两步，颤声道：“是不是援军来了？！”
那人翻身下马，行礼道：“大人，粮草今日傍晚就能到，他们还带了许多医师，现在已经进城了！”
“他们带来了仙术！”守卫表情激动而狂热。
郡守闻言愣了愣：“什么？”
“仙术！他们带来了仙术！”
这话一出，郡守直接上前几步抓住了卫兵的手，紧紧扣住。
“国师来了？！神女来了！”
作为一郡之首，他们这地位的人消息总是灵通的，王都出了一个神女，底下黔首不一定知道，但他们一定有所耳闻。
仙术，神女，她一定能救汉中郡！
想到这里，郡守顾不得许多，连忙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另一只手胡乱抹着衣服上的褶皱，急声道：“快，快带我去迎接神女！”
眼见他什么都不顾径直就要往前冲，被他的搞蒙的卫兵终于反应过来了，也顾不上多想，反手抓住了郡守，口中急道：“没有神女！是得到国师传授仙术的医师！”
郡守打了鸡血的脑子一冷，清醒过来：“他们能救人吗？”
守卫：“能。”
郡守脚步不停：“走，去接人！”
当郡守带着人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人呢？”
驻守城门的守卫行礼：“诸位医师已经去临街了。”
几人又转道临街，到了街口的时候，郡守发现这里已经多了不少人。
最显眼的就是一个个将口鼻都遮住的医师们。
在填鸭式教学塞了满脑子知识的医师们，甚至还来不及将那些知识反复咀嚼，就直接赶鸭子上架被送到汉中郡展开工作。
救治伤员，全面消毒，疫病防预……
他们分工合作，按照教导的知识，在实践中融会贯通，极有条理地按照分配做着各自的事情。
郡守走近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医师打扮的人拉着安置伤员的本地大夫问：“哪有大锅，能烧整缸水的那种，多来几个。”
他连说带比划：“至少这么大，还要许多柴火。”
“我是汉中郡守，我知道在哪，要大锅做什么？”问是这么问，却直接吩咐手下人去取锅了。
医师表情虔诚：“制作仙水，能消毒杀菌赶跑瘟神的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