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时王谢

“谣儿…”谢行逸水红的眸中泛着涟漪。

“谢公子，别再这样唤我了。”花谣似是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低着头闷声道。

少年有股冲动，仿佛自己不出手将她挽留，就会永远失去面前这个人。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尽管语调镇定，但他袖管下的双手早已颤抖不止。

这种感觉算是什么，心痛？

“我…”少女刚出声便哽咽，深呼一口气才继续，“谢公子既然心里有人，何必隐瞒至此。”

谢行逸面露疑惑，显然不知道她所言有何根据。

花谣也没等他答复，继续道，“初见时，你说你姓谢，旧时王谢的谢。”

“嗯…”这点他不否认。

“你对屋外那株从不开花的梅树格外上心，是因为，”泪水顺着脸庞划过，少女咬咬牙终是说出，“梅花是王家家徽。”

本听得认真的谢行逸呼吸一滞，脑海里不觉浮现多年前，自己将剪刀捅向那人的场景。

呵，好一场漫天大雪。

出于一种自己都不懂的病态心理，偏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花谣继续道，“为我泡苦丁茶时，你心里想的是他吧？毕竟他嗜苦。”

见谢行逸出神，她心里更痛。

“其实你早就不恨他了对不对，其实你也不曾欢喜于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不是？”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她还是留有一丝幻想。

见他不说话，花谣笑了，“那日在街上遇到大理寺少卿，他听闻我拜访过你后神色有异。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想起了火灾线索，而是因为是你。”

“大理寺少卿？”谢行逸蓦地睁大双眼，“可是我与他…”

“我想，他就是你要寻找的那位故人。”花谣缓缓闭上眼，有更多泪水溢出。

儿时在苍阳待过，接管与谢行逸有关的火灾调查，又嗜苦味…这一桩桩一件件，她不信这么巧。

他们一同游玩过的银杏林，他丢掉的第十八剪…

全是与那位故人的回忆。

“谣儿…”少年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其与自己对视，“对不起…我只是…”他叹了口气。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旧时王谢，一直是他的心结。

他喜欢梅花，喜欢红色，喜欢雪，喜欢银杏…

所有的这一切，都染上了那人的颜色。

想要忘记是不可能的。

而面前这个少女…

是他被背叛后，唯一愿意相信的人。

她为自己寒冷的灰色世界带来非凡色彩，让自己再一次感受到“活着”。

她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对自己避之不及，也不会刻意逢迎。

她的感情也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心实意的。

可越是如此，两个人越痛苦。

如果真的要做选择…

他不敢想。

他不是惜今的人，相反，他时常怀念过去。

一旦诀别，花谣也会成为他“过去”的一员。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令他后怕不已。

“我说过，不要再这样…唔…”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与少年水红色的眸子相视。

唇上传来的触感很凉，衬得她的肌肤愈发滚烫。

也不知是喜悦还是屈辱，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源源不断，仿佛要流尽这一生的遗憾。

过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谢行逸才放开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回想起来，比起当时被背叛的痛苦，我更怀念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他睫间晶莹点点，极为动情，花谣从没见过他这样。

“可是你，”谢行逸话锋一转，“我不想放弃。”

少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登时愣住。

“比起过去，我更应该珍惜现在，人不能…总是沉湎于过去。”他微微俯身，拉起少女的手，放在掌心，“我这些年活在痛苦与悔恨中，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他的模样，连伤害到身边的人都浑然不觉。

可是从现在开始，我想活出自己的样子，想好好对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如果说花谣方才的脸色是因哭泣而红润，现在则是因为激动。

“那你那位故人呢？”她还是不放心。

谢行逸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和我一起找。”

“啊…”花谣有些害羞地别开脸，“我可找不到。”

少年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方才的言论感到不好意思，笑道，“你方才不是说大理寺少卿？”

“……”

“别多想，我只是想帮帮自己，也帮帮你，”对上少女探究的双眼，他解释道，“我想解开心结，不论你的，亦或我的。”

沉默半晌，花谣才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那现在，你要唤我什么？”谢行逸目光灼灼。

“行逸。”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只要解开心结，两人之间就再不会有距离。

至少他们是这样相信的。

日暮西山，望着云中那抹艳红，谢行逸笑得真诚。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