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乐天一日游(下)
脱离董思成掌控的裴夕柠像脱缰的马,又野又作,拽着罗渽民一路小跑到外场。天公作美,室外阳光明媚,却不是热的令人烦躁的温度。有风轻轻掠过,清清爽爽地吹在两人面上。
“渽民哥!我们吃那个吧。”她仰着头眯眼预估跳楼机的高度,再落下来时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棉花糖上。裴夕柠今天已经吃了够多甜食了,换做董思成,定要犹豫一番。但罗渽民想都不想地点头,带着她往那边走:“好啊,你要吃什么颜色的?”
“粉色粉色!我喜欢草莓味。”她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口味都是香精兑出来的,但她就是馋甜了。
罗渽民依言买了回来递到她手里,游乐场的棉花糖比外面价格贵了一倍,块头却也大,将她的小脸遮的严严实实。裴夕柠吃了一半就觉得粘牙,糖浆都糊在嘴边了,想借董思成湿巾却发觉他不在身边:“啊……渽民哥你有纸巾吗?”
罗渽民摊手:“没有。”
“那我怎么办!”裴夕柠鄙视着刚刚吃的毫无形象的自己,站在垃圾桶边急的团团转。罗渽民扬了扬下巴,跳楼机下落幅度越来越小:“下一拨可以去排队了。”
“那不管了,去排队吧。”裴夕柠很果断地扔掉了棉花糖,阔步朝她心仪的游乐设施走。他很低地笑了声,仿佛只是喉咙上下滚动着,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有湿巾,刚刚逗你的。”
少不了一顿罗渽民开朗的被挨打,两人吵吵闹闹地坐上了跳楼机。裴夕柠稍微有些紧张,抱着护在身前的安全杠:“渽民哥,这个大概多高?”
“十九层的高度。”他信口胡说,身子微微往她这边侧,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打出一片阴影,嘴角扬起蔫坏的笑,侧脸线条也漂亮的不像话:“夕柠啊,待会还要在最高点停三十秒呢,不过现在害怕也来不及了。”
裴夕柠现在对罗渽民说的每一句话抱着怀疑态度,在思考怎么怼他的过程中忽略掉了设施开始运行的铃声:“渽民哥你是不是yut……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离地的感觉太刺激了,仿佛压住弹簧后猛地松手,裴夕柠在双脚离地的一刻就感觉血压飙升。她眯着眼,乐天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从具化的建筑逐渐变成块状的色彩,像变幻莫测的画卷。她不得不承认,失重感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受之一,她微微恐惧着,却又实打实地在享受着。
“你要说yuta哥吗?”罗渽民每讲一个字,都感觉源源不断的风灌进口腔里,声音断断续续地透过风声支离破碎地落入裴夕柠耳朵,她听到他每一个音节都破一次音,突然就不害怕了,开始没心没肺地笑:“哥你怎么了?害怕吗?”
她刚刚想说罗渽民跑火车是不是跟中本悠太学的来着。
“我?”一个简单的也被罗渽民讲的千回百转,裴夕柠又笑了好一会儿:“渽民哥是傻子啊傻子!”
跳楼机在一个随机的高度停滞了约莫二十秒,她两条腿在空中荡啊荡,微微垂着头,看到熟悉的世界离自己很远,她现在飘在云朵上。裴夕柠的恐惧感慢慢消散,突如其来的下坠也没使她太惊慌,稳了一下才说:“志晟来坐这个会吓死的吧。”
高度逐渐降低,耳边的噪音和风声减弱,罗渽民接:“会的,但也不会。他压根就不会来。”他们志晟是一米六的身高,一米二的胆子啊,有时候练习室突然不小心关灯都能把小孩儿吓出哭腔。
要说所有项目里裴夕柠感觉最不好的,还是要数大摆锤。同样的,上去之前比谁都积极,坐上去就开始碎碎念,且这个大摆锤真的对她不友好。裴夕柠感觉脑子连同胃被疯狂地甩来甩去,浑身犯恶心,退场时连抬安全杠的力气都没有。罗渽民站在她身前无奈叹气,俯身帮一脸无措的她抬起安全杠:“就这样还叫嚣着要玩遍全场?”
裴夕柠还在眩晕状态,站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走几步就直直往前倒:“没想到嘛,这个也太——”
整场下来内心毫无波澜的罗渽民在这一刻吓到了,脑子转的没有身体反应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抱住。她的腰真的好细,这是罗渽民后知后觉的第一个想法,隔着薄薄的衣料简直不堪盈盈一握,瘦的有些过分了。第二个想法是在裴夕柠站稳后产生的,他好像不愿意松手。
罗渽民还是放开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刚怎么回事?”
裴夕柠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可能是贫血,但是她不知道用韩语怎么说,于是换了一种表达:“晕,然后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花白,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才站不稳的。”
“低血糖?”
“不清楚,应该是吧。”她扶住额头:“太难受了,这辈子不做大摆锤了。我现在还是好恶心。”
最后的结局还是在吃,室外的花车巡游开始了,裴夕柠不想错过。两人选了路旁有凉亭的小摊,小木桌方方正正,一块块整齐排列着。裴夕柠虽然无精打采的,还是买了一大堆甜甜圈和华夫饼,特意要了两盒巧克力酱,看的罗渽民都牙疼。她慢条斯理地吃的正香,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各式奇装异服的人和奢华艳丽的花车从面前路过。罗渽民坐在对面,两条胳膊随意搭在桌上,认真地望着她。
裴夕柠撞上他视线,笑了笑:“馋了?那没办法,谁让哥不喜欢甜食。”
罗渽民也笑,却没说话,一双桃花眼泛着光影,牢牢锁在她身上。他倏地起身,隔着窄木桌的距离轻拭过她的嘴角,尔后若无其事地坐下擦手。裴夕柠僵住,唇边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不可置信道:“你干嘛?”
罗渽民无辜:“你嘴边沾巧克力酱了。”
裴夕柠满脑子浆糊,浑浑噩噩地“哦”了一声,拽了纸巾机械地抹着嘴——告诉她就可以了啊,这是干什么?
一个白面红鼻的小丑从篮子里扬了一把彩屑,迎着风的方向悉数散在他们周围,像下了一场缤纷花雨。裴夕柠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去与对面那人的眼神交汇。
“抱歉……打扰一下可以吗?”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站在他们桌边,两人连忙站起来,罗渽民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女生很激动的样子,仔细打量了罗渽民很久,捂着嘴说:“真的是渽民xi!远远看上去有点像还不敢确认,这位是夕柠xi吧?一起来游乐场,关系真的很好呢。”
“对,是我。您认识我们?”对于练习生都能被认出来这件事,裴夕柠极其新奇。她以为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去看练习生培养计划的,哪怕是南韩第一大娱乐公司的粉丝也不例外。可能是看过mickeymouseclub,她想。
不过那个也没播几集啊,她又困惑了。
女生还是一脸兴奋:“渽民呐,姐姐在13年就认识你了!以前还在公司楼下等过你出来,记得吗?是冬天。”
罗渽民和她聊了几分钟,裴夕柠竖着耳朵听。他讲的话比较官方,透着一股子少年老成,但总归是让人舒服的说辞。那位姐姐粉走之前央求他们:“能拍一张你们的照片吗?背影就可以!想留着作纪念,不会发出去的。”
看得出罗渽民稍微踌躇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她。裴夕柠不忍心让粉丝失望,替他应了:“可以的。”
拍过照片的姐姐笑得很开心,临走前对他们挥手:“你们出道的那天会给你们应援的!”
巡游结束,是罗渽民提议去溜冰场玩一圈的,裴夕柠答应了。溜冰场是靠近内场的方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集合了,到时候也方便。
裴夕柠知道面前这位短道速滑选手一定极其擅长,她则恰恰相反。她从小到大待过的地方,无论是苏州华盛顿还是香港,气温基本常年不会低于十度,第一场雪还是在首尔见到的,溜冰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裴夕柠秉持着“反正罗渽民是免费老师”的想法,跟着他去了。
因为是周末,小小的溜冰场人满为患。他们寄存衣物和书包,又找了合适尺码的鞋子,拎着旱冰鞋站在场边。罗渽民穿的快,三两下就准备好了,很罕见地对她没什么耐心:“我先去滑一会儿?”
裴夕柠还在慢吞吞解鞋带:“哥你去吧。”
他如离弦之箭消失在她面前,裴夕柠愣了愣,穿好一只鞋子,才重新定位到罗渽民。他绕着最外圈,速度很快,动作却如湖心的天鹅一边优雅从容。罗渽民脸上漾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笑容,热切而欣喜,像与久别重逢的朋友打了照面,每一帧都想收藏于心。他外貌较好,姿态专业,阴了不少人注目,纷纷停下来瞧他。
罗渽民如肆意的风,将人体平衡发挥到极致,轻盈地飘在冰面上。裴夕柠看怔了,她想,如果罗渽民不做练习生,会顺利成为备战奥运的短道速滑运动员吧?他会飘逸在最自信的领域,被万众瞩目,漂亮地夺下几块金牌也说不定。
其他人呢?中本悠太可能会变成全日本最帅的足球运动员,黄旭熙是投标大师,董思成则安安稳稳地在中戏念书,毕业成了职业舞者。裴夕柠想到这笑了笑,唯独她,像个没过往的人似的。
她穿好溜冰鞋,扶着边颤颤巍巍地站住,然后以极慢的速度向前挪动。没有摩擦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裴夕柠觉得奇妙急了,缓慢地滑了好远,仍旧不敢松开手。
罗渽民不知从哪绕来的,画了条弧线稳稳地停在她身前:“感觉怎么样?”
裴夕柠本来想竖大拇指,又担心动作幅度太大摔到,肯定地点了点头:“挺好玩。”
他笑了,向她伸出一只手:“我带你滑。”
裴夕柠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紧紧扶着的护栏,又看了看眉目含笑的罗渽民,还是将手递过去。她当年从零基础进公司到成为练习生里的小舞担,除了自身努力外,实则身体协调性和平衡性都很好。罗渽民照顾她滑的慢,转弯处也悠悠的。她抓着他的手,也一直没失衡,两人相安无事遛完一圈。
“你竟然一直没摔,还有点本事。”罗渽民边说话便嘚瑟地在冰上转了个圈,裴夕柠则又飘到让她有依赖感的场边倚着:“看来你当年练的时候摔了很多次嘛。”
“练滑冰哪有不摔的。”他语气平和,神色微微放空,似在追忆。
裴夕柠没来由的有些难过:“哥很喜欢滑冰吧,放弃这个去做练习生不可惜吗?”
罗渽民听她语气低落,笑着摇了摇头:“不可惜,这是我选择的路。”
“如果我在平行世界看到你拿了奥运会冠军,肯定会激动地哭出来。”她天马行空地说着,思维跳跃极快:“诶,渽民哥你下周过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顿了一下,倏地靠近她:“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
“以后每年生日的时候,都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