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我会换位置的
黎星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是那副平静温顺的模样,垂着头慢吞吞走着。
教学楼已经空了,上下都静静的,静的她心里发闷。
楼梯下了一层,余光里进入一道身影。
她顿住脚,有些愣怔地抬起眸,江从靠在拐角的墙壁处等她,神情并不放松。
两人对上视线,黎星沉很快又低下眼。
她一阶一阶迈下去的同时,江从走近到她面前,语气担忧,又似乎带着点紧张,“老师找你了?”
黎星沉轻点了下头。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他声音甚至小心翼翼的。
黎星沉深深垂着头,盯着两人隔些距离的脚尖,没作反应,过了有一会儿,她才很轻地摇了下头。
江从心里打鼓,摁了下指节,有些慌地跟她解释:“黎星沉,我没关注,也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我已经让冯诚处理掉了。”
黎星沉不作声。
静峙良久,她听见江从很低,也很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没想那么多。”
黎星沉抿紧唇,本来没关系的,可是现在他的声音却突然让她喉咙一阵发涩,鼻尖的酸意也一涌而上。
见她一直没反应,江从着急又担心,弯腰去看她,在望见小姑娘眼睛的刹那,他猛愣住,心被用力一攥。
黎星沉黑漆漆的眼睛被蕴着的水汽洗得发亮,她强忍住,眼眶发红,泪也不掉。
“我要回家了,江从。”她声音更咽。
就在这一瞬间,江从忽然为自己的莽撞和粗心而感到懊悔,他不应该这么急,不应该把对她的心意暴露在公众之下,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她要走,江从轻拉住她胳膊,“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从看到她的眼泪砸下去,心脏像被一根细细的线勒着,难受得喘不上气。不放心她一个人。
黎星沉推开他的手,这次他没有用力。
她声如蚊咛:“江从,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吗?”
江从艰涩地紧了下喉,看着她从身边轻擦而过,慢慢走下去,就那么小一个身影。
黎星沉回到班里,有些诧异邱启泽还没走,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坐在位置上背对着她,黎星沉下意识压低头,似是不想被人发现哭过的痕迹。
但邱启泽从她进门到收拾完书包走出去都没有转过头,她收拾的动作再轻,班里静悄悄的,也不可能没察觉到。
等到轻而慢的脚步声消失在后门,邱启泽才回头朝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愣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才收拾了东西离班锁门。
——
黎星沉把回家的路拉得很长,想要趁此解决掉一些东西,可惜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所有声线都模糊不清了,只是不停响起老严在办公室对她说的话。
“星沉啊,校里领导已经关注到这件事了,早恋一直是学校严抓的违纪行为,一旦有了,是要记过的。”
“你这样的学生,是万万不应该在这上面栽跟头的。”
“江从我清楚,校里比我更清楚,之所以找你来,是老师觉得你拎得清大方向。”
最后,他深叹了口气,“也怪我。把你安排到那里也没考虑过这一点。我是觉得你...算了,你先回去吧,这两天好好想想。”
黎星沉全程安静听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老严算不上责备的教诲语气让她不敢去看这位老师的表情。
离开办公室之前,她只说了两句话。
“我们没有早恋。”
“我会换位置的。”
——
日落西沉,这个城市的晚霞总是美丽得像一幅画,却也总是让人无暇顾及。
远远的老树下,江从目光锁着小姑娘的背影,看着她走进楼里。
良久收回视线,他摸出手机,点出短信对话框,沉淡着眉眼,编辑来编辑去,最终也还是犹豫着没发出一句话。
走上三楼,还未进门,家里面交谈的大嗓音便隐隐显现。
黎星沉把钥匙插进锁孔,开门,几个中年妇女讨论八卦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不差地落进她耳朵里。
“你们听说没啊,就许大顺他家,住我家楼下那户,家里小闺女才十五岁,背着她父母在外面交了个男朋友,哎呦把肚子搞大了。”
另一个人听起来想要压低声音,但是并没有起到作用,震惊地问:“我勒老天,真的假的?”
“哪会有假?头两天我见男方还上他家去了,吵了一架。我听的一清二楚,自己家儿子把人家闺女睡了还反过来说人家闺女不检点不自爱,不就是不想掏钱负责。”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讨论的太过投入,并没有发现门口的黎星沉。
接着是赵惠的声音,她冷哼道:“那可不就是不检点,那么大点年纪,就在外面找男朋友,到现在这种局面也是活该。”
其他人听了听,也有赞同的。
黎星沉走进去,这时才有人看见她,她主动并乖巧地打了招呼:“赵姨,各位阿姨好。”
也许是刚刚讨论那件事的缘故,赵惠似乎是多看了她两眼,然后磕着瓜子也没吭声。
黎星沉看了她一眼,微颔过首,就回自己房间了。
她本来是没兴趣继续听她们讲那些邻里八卦,可惜房间不隔音,而且,话题移到了她身上。
“你家这个女儿这么漂亮,也是花样年纪,可得注意别出那档子事。”
“什么女儿?”赵惠立刻打断,语气不好:“我又不是她亲妈,我也不干她亲妈的活。”
“她要是真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家的门她就别想再进,白吃白喝供着她还给我丢脸。”
“话别这样说,她长大挣钱不还是得给你养老。”
“我可指望不上她,我有我儿子。”赵惠说。
她们很快就扯到了别的事上,可黎星沉所有憋忍的情绪却在此刻,在赵惠那些冷漠嫌恶的话语下决了堤。
她身子慢慢靠着门滑落下去,眼里蓄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极度压抑地呜咽,颤抖。
她不能哭出声,她的委屈也不能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