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见太妃
第二天宋霆谕和季凉书、姜彦一起去见太妃，太妃终于打起精神见了两位女婿。只是能看出厚重的礼服下，太妃身体越发不好。
宋霆谕心里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忙婚事和朝中诸事确实忽略了太妃。
“都好。”太妃很欣慰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两个男子，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季凉书，一个是性子温和的姜彦，两个她都很满意，“以后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许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女人，都在一个府里住着，天天揣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有什么意思？”
“是。”季凉书和姜彦低头称是。
“你们都是要跟霆谕一辈子的，凉书，你要像对弟弟一样让着姜彦，姜彦，你要像对哥哥一样尊敬凉书。”太妃嘱托几句，已经有些吃力，但看得出她今日确实很高兴。
说罢，太妃一人赐了一套文房四宝，这场见面倒是其乐融融。
“母亲，”宋霆谕待季凉书二人已经退下，对太妃说：“十日后我须得去一趟云州，顺利的话两个月之内回来。”
太妃露出一丝不舍，但她从不会对朝中大事提出异议，“去吧，我这身子常年不好，也就是这样吊着，个把月不会有事的，你不必记挂。只是你新婚燕尔这便离开……”
“姜彦正好要回江南姜家祭拜父母，还有他弟弟姜须也要回去，我打算让姜彦同行，等处理完云州之事后陪他一起去一趟江南也就是了。”就算是宋霆谕脸皮厚，也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有些脸红。
“倒也好。”季太妃若有所思，“你把凉书也带去吧。霆谕，你已成婚，有些话为母就不避讳了，你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是凉书的，毕竟凉书才是真正的王夫，又有季家在身后。姜彦虽然不错，但他出身不好，又是侧王夫，若长子出自于他，不仅乱了规矩，恐他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对你们，对以后你的孩子们都不好。皇家少子，祸起萧墙那些事，为母不希望发生在你的孩子身上。”
宋霆谕当然明白季太妃的意思，若长子是姜彦的，以皇家子嗣的稀有，未必有第二个孩子，到时姜彦难免想压季凉书一头，太妃再怎么还是更疼爱从小看着长大的季凉书，不希望他受这份委屈。
若不止一个，那势必更乱，嫡子和长子谁来继承家业？少不得互相争斗一番，没人愿意看见自己的子女不和睦！。
当然，最重要的季太妃没有说，那就是一旦宋霆谕继位，她自己就有一半是季家的后人，那么她与季凉书的孩子与季家更是不可分割，如此自然可保季家百年安泰。
王府子嗣，事关重大，尤其现在多事之秋，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宋霆谕也明白，事情与季太妃想的完全不同，她根本没有与季凉书圆房。
“可母亲这边也需要人照顾……”
“你放心吧，这些年你在外事务繁忙，我还不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这一两个月不成了？别耽误了你们小夫妻才是真的。”
宋霆谕答应着出来，哪怕是亲生女儿，季太妃也不大会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卧床休息，她太看重规矩礼仪了。
宋霆麒再有几日就要出发去东南，宋霆谕也不能耽搁太久，一是不能落后于宋霆麒，二是宋霆麒那边平乱也需要她先把云州及整个西南安抚住，不然西南百姓源源不断过去做炮灰，宋霆麒那边就别想赢了。
二人竞争，但没有把这竞争扩大，在为民造福、为国平乱的方面尚可以合作。
这就是宋霆谕对麒麟兄弟的态度，说恨他们、厌恶他们肯定是不会的，宋霆麒对上宋忠心耿耿，除了皇储之位二人竞争，也不曾妨碍到她什么，更不曾用过什么恶毒的手段。宋霆麟虽然是个纨绔，但毕竟算是她的弟弟，又没有混账到她府上，况且面对她时，宋霆麟一般还是很乖巧的，他打不过。
若有朝一日自己坐上帝位，宋霆谕也不想把他们怎么样。说到底，她有些羡慕他们，他们活的真实，或为了保家卫国、继承祖上遗志，或随心自在、游戏人间，都是在追求他们内心想要追求的，在过一种真实的生活。
而宋霆谕自己呢？每一步走都是为了任务，一言一行都不能忘了人设，爱也不是真爱，恨也不是真恨，大家看着她是个少年老成、稳重内敛的怀王，可她真的是吗？如果下一个任务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女，那么她也就是了，她揣摩着自己扮演的人物应有的行为和情绪，然后将一切表演的天衣无缝，她已经忘了哪一个才是她，什么才是她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能给零号空间带来什么好处，她只是机械性的一遍一遍的用别人的脸走过别人的生命。有时候她特别想姜彦立刻恢复记忆，问问他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但看到现在姜彦活的那么真切又不想了。
等他恢复记忆，姜彦这个活灵活现的人儿，就要变成一张假皮，同她一样，没有自己。
……
回到自己房间，季凉书已经在等了，他身后的下人抱着一大摞本子，还有一串钥匙。
“这是……”宋霆谕没见过这些东西。
“母亲传给我的，据说是封地上的账务和旧日的一些大事，母亲身体不好，不打算管了。”季凉书解释道。
宋霆谕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太妃，这个称呼可真别扭。
本朝□□时分封八个亲子义子为八大藩王，各自镇守自己的封地，那时封地之上文官武将一样不缺，简直是个小朝廷。到了高祖，藩王越来越难控制便想要撤去，不过撤到一半高祖发现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后再也没有儿子出生了，各地藩王一半以上没有子嗣，他又迟疑起来，便造成了藩王变了亲王，权利被削了大半，但封地还在的奇怪景象。
越往后皇室子嗣越少，偶尔皇帝有兄弟封为亲王，偶尔没有，兄弟叔侄之间也比较亲密，还又还了一些权利给亲王，不过并不要求亲王回去封地，毕竟就这么几个亲人，还是留在身边比较不容易绝后。
但很多还是绝后了。
到老怀王这一代，因为要辅佐朝政，封地上的事小的自行解决，大的上报朝廷，随国事一并处理，王府几乎只是每年收些租税，而这些租税也被老王爷一减再减，实际上并不如别人想的那么多，老王爷懒得烦心这些，就交给了王妃。
现在宋霆谕忙碌比老王爷也差不多，太妃身体日渐衰败，就把此事交给季凉书，也是很正常的。
“给你就留着，搬到我这儿做什么？”宋霆谕莫名其妙。
季凉书看向那些书本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慵懒，“太多了，我已经接了府内事物，懒得管那么多，交给你的小情人吧，他弄这些应该已经习惯了。”
这可是王府大部分收入，拿到手就算是把王府的财政大权死死攥在手里了，季凉书要拱手让人！真是奇了。
“你疯了？”宋霆谕记得季凉书不找姜彦麻烦的前提是绝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宋霆谕和姜彦也一直在努力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现在季凉书却屡次打破。
“你知道，当初为了物色一个姜彦这样的人，我参加了多少男内人之间无聊的聚会，又费尽心思的劝太妃去提亲，现在事情办成我自然要多乐呵几天，过过我优哉游哉的日子，这些东西，非我所爱也。”季凉书一把扇子在胸前展开，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
雁南公主府。
宋霆麒正在练武，他练的是一套拳法，路数诡异。
离他不到二十步处，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认真看着，连头脸都被黑布遮挡，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男女，只能看出身高不算很高。他紧紧盯着宋霆麒的那套拳法，眼眶微红，不知想些什么。
“黑衣先生？”宋霆麒已经收了势，却见那黑衣先生还在发怔，忍不住喊了一声。这黑衣人就是最近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不然以他的武夫心性，断然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黑衣人几个月前忽然出现在他府中，说是卧龙山少主，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此人身怀卧龙山信物，身边也确实有几位高人，一开始宋霆麒并不信他，不过因为这黑衣先生一样与他痛恨重文轻武，才开始重用他。
“嗯，将军武艺不同凡响。”那黑衣先生说道，声音嘶哑，听不出男女，“不知将军这套拳法从何习得？”
宋霆麒也不扭捏，道：“是在一本别人给的书上看的，我见与我素来学习的武功路数不同，就拿来偶尔练练。”
“是这样。”黑衣先生淡淡答道，“此次出征将军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争取用最小的损失取得胜利。”宋霆麒不假思索。
“那，云州那边呢？”
“那边？”
“嗯。”
“赈灾乃是关乎天下百姓的大事，还是不要……”
“并非我要阻碍赈灾，而是怀王……”
“怀王？”宋霆麒问。
黑衣人点头，“东南战事说到底与云州旱灾有关，若怀王拖延数月，只怕难民会源源不断的逃往肯收留他们的东南，异族本来易守难攻，到时将军投鼠忌器，只怕这一仗事倍功半。”
宋霆麒摇头，“黑衣先生多虑了，怀王虽与我不合，相信她不至拿数万百姓的性命玩笑，况且这么做对她也没有好处。”
“总不及对将军的坏处更大。”黑衣先生强调，“将军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人，在下明白，其实在下以为此事倒也不必大动干戈，只需二公子以探亲名义悄悄跟去云州，若有不妥可与将军遥相呼应即可。”
“霆麟……”宋霆麒没有立刻反驳，他是相信宋霆谕大概率不会那么做的，可他曾经也相信宋霆杰至少是个中庸之君，后来呢？他也不放心宋霆麟一个人走那么远，但他毕竟长大了，这一趟没有什么危险还能历练历练他倒是也好。再说他家在云州临近的献州确实还有一些亲戚，虽多年不曾来往，到底血浓于水，去看看也好，想到此，宋霆麒就改了主意，“也好，就让他去吧，只是得有个稳妥的人看着，别玩疯了才好。”
“将军无须担心，在下也会前往西南，虽不与二公子一起，到底同路，必定暗中保护好二公子。”黑衣先生道。
“这我就放心了，”宋霆麒道，“多谢先生如此为霆麒着想。”
“各取所需而已。”黑衣先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