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梅花6
红豆沙略带一丝砂砾的柔软口感让少年忍不住稍微放松了眉眼，而年糕纯粹的味道又恰好中和了那份甜腻。芥川的身体往后仰，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客厅柔软的暖黄色灯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浸了一层蜂蜡般闪烁着温润的光。
“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哥哥喜欢就好。”少女将空碗收拾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带着些许浅浅担忧。
那些担忧被她很好地克制在眼里，芥川银也知晓自己的兄长对太宰先生的执着，所以在太宰先生叛逃后，她才格外担忧起自己兄长，不仅仅是因为进了审讯室，更是担忧兄长的精神状况。
幸好，哥哥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好，血腥气也不是特别重，看样子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芥川银在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对上兄长平静的眼神时，又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银，之前你对我说，想要看一些有意思的书。”
芥川从放在桌子下的袋子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对面的少女。
“刚开始就看一些过分夸张神明威能的书会很容易对你的观念造成影响，所以我给你买了这本书。”
芥川银接过书，目光扫过封皮上的书名，她小声地‘诶’了一声。
“《希腊神话》？”
“在原始时代，古希腊人面对自然现象，生死，时光这类复杂问题时，都感到神秘和难解，于是他们通过不断地幻想，自我塑造出了创造世界，掌控世界的神明。毕竟在那个时代，科学还未发展，但人类总要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寻求一个解释。”
芥川的语调不急不缓，如春日融冰后涓涓细流的小溪，穿过翠绿明艳的山谷，于碎石上迸溅出晶莹的碎琼。此时，他仿佛卸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尤其是在对上少女认真的眼神时，连那双常常盈着冰霜的眼里似乎也流出了一丝罕见的温柔。
“与世界各地的其他神话比较起来，希腊神话更像是人，或者说，比起那些强行施加了一切美好与理智的道德的神明，希腊神话反而更像是人类性格中的欲望和本能被放大后的产物。”
他并不希望银变成宗教信徒，因此，过分强调神的万能和全知的圣经和古兰经就不太适合了，而埃及的宗教即使是他来看，那过于奇特的文化隔阂也让他时常感到难以理解。
芥川双手交扣放在膝盖上，古典系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温和：“抛却里面和当代道德与伦理违背的部分，单纯当做故事来看还是很有意思的。”
“哥哥。”芥川银轻声呼唤了少年一声，她总觉得自从前段时间兄长醒来后，那隐藏在兄长眼眸中的某些无法明晰的事物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兄长对她却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芥川银不确定这是否是她的错觉，若让她说出来，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
芥川龙之介问道：“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芥川银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哥哥。”
芥川定定地看了自己的妹妹几眼，无奈地笑了笑：“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的，银。”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那吊坠是一个镂空的银白玫瑰，中心一颗细小钻石闪烁着剔透的光辉。
芥川走到少女面前，温柔地撩起她脖颈处的长发，双手绕到脖颈后，将项链亲自给她戴上。他伸手整理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在少女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对她再一次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哥哥……这……”芥川银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垂落在胸口的吊坠。
“很漂亮呢，银。”
依旧是清冷而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说什么不容反驳的事实。
“谢谢哥哥……”少女如玉般的脸庞上飞起两抹浅粉色的云霞，她略有些羞涩的咬住唇别过头，话语有些含糊不清，“我……我先去洗漱了。”
她将书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着项链，小步急匆匆地走入了自己的卧室。
芥川龙之介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略微提高了声音：“这几天我会比较晚回来，银你困了就早点睡吧。”
“好的。”
从卧室里传出少女的回答。
“一杯威士忌，一杯香槟，都加冰。”
芥川龙之介熟练地点单，然后转身恭敬地对着跟着他进来坐在椅子上的橘发男人说：“中也先生，这次请务必允许在下请客。”
这小子还惦记着呢……中原中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双手环抱，目光扫过这间不大的酒吧。昏黄的灯光混着略带沙哑的外文歌曲在微醺的空气中缓慢地散开，酒保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中的酒杯，空间虽然小，却自有一种安静的氛围。
这间名为‘lupin’的酒吧是芥川带他来的，走下了台阶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虽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名贵高档之地，但中原中也并不在意这一点，甚至，他还有些享受这间酒吧的环境。
“中也先生完成任务归来，在下却不能及时迎接，实在抱歉。”
“不怪你，要不是那条死青花鱼……”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想发泄一下对太宰治的怒火，却立刻回过神来及时住了口。
“大姐说她很喜欢你送的茶具。”
“是吗，尾崎大人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首领已经下了命令，把你调为了黑蜥蜴的游击队队长。”
唉……要是芥川能调来给他当部下就好了。不过首领看样子并没有因为那只青花鱼的叛逃而迁怒芥川，他也可以稍微放心了。
“感谢首领的信任。”芥川龙之介的眼瞳依旧是一派宁静，语气却显得极为真诚，“也感谢中也先生的关心。”
多么有礼有节的好孩子啊……比那只没事干作妖还炸他车的青花鱼要好一万倍。只可惜被那只青花鱼迷了心智，那条青花鱼叛逃了正好，他终于可以过上快乐日子不用天天对着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影响心情了。
中原中也强行压下嘴角的喜悦，举起酒杯，金黄色的威士忌如同一块完美的琥珀，流淌着细碎而纯粹的光芒映入那双湛蓝色的眼瞳。
“恭喜你，芥川。”
“谢谢中也先生。”
芥川龙之介会意，同样举起酒杯。
两只玻璃杯轻轻地相撞，发出悦耳的碰杯声。
“对了，这是谁送给你的？”
中原中也看向芥川龙之介手边放着的花束，被纯白色包装纸精心包裹着的蓝紫色花朵在灯光下泛出游离般的神秘波光。那花朵模样很奇特，一半向上翘起，一半向下翻卷。
“这个吗？”芥川龙之介看向手边包扎好的花朵，不枉费他跑了许多花店，才买到香根鸢尾。他歪了歪头，目光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间，落在某个此时无法看见的地方。
“不，这是我要送给一个人的。”
“因为没有太多的沟通，我也不清楚会不会喜欢……”
难道这小子情窦初开有了意中人？中原中也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鼓励似地对他说：“没关系，想到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对方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中也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芥川龙之介眨了眨眼，毕竟他要送的人身份特殊，还是不解开这个误会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