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小石头掉刺了
莫名其妙被叮,纪雨石就老实许多。
洗漱过后他借口屋里冷,自己躲被子里脱牛仔裤。上衣不敢脱了,捂得严严实实睡觉。也许是酒精闹的,淤青转为人的深紫或猩红,翻个身都很费劲,躺卧难安。
出门之前,杨兴着他无比痛苦的睡姿,又默默把暖宝宝和暖胃茶加了回来。轻轻地,又很慎重地锁好了门。
接连一周,纪雨石像跟谁过不去似的,每晚赚不回一千就不回来。杨兴坐在路牙子上面,吹着飒飒的北风,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删了又加回来,加回来再删,来来去去好几十回。
每回到如约而至的杨兴,纪雨石都有些尴尬。自己答应好的五分醉次次做不到,总想多赚一些。师兄在前头走,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带人回家却不再表扬。纪雨石气晕了,说话也带上些火药味。
酿成的苦果就是东单球场扛把子找茬和杨兴吵了一架,吵过之后又是冷战。
纪雨石就烦冷战,有种你连接都不要接啊,谁特么稀罕。多大人了还搞冷战,幼稚!
再过半周,1月初,真正的冬天来了。唐双难得请好一天的假,终于答应了周成弼的约会邀请。
他很少见识北京的白天,冬天更不愿意动窝,像一只昼伏夜出的勤劳蜜蜂,一个人在大城市里嗡嗡嗡。但这次是个约会,他还是紧张了。
长久的活动范围都在吧台里,唐双早不适应走出那个狭长的安全区。
周成弼在星巴克坐着等,难得不戴假眼镜。桌上有个r的包装袋,买了给奶猫擦爪子的护手霜套装。约会进度比他预想要快,周成弼愿意多花些心思,因为欣赏唐双的坦荡,没有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扭捏。
相处起来很舒服。
唐双心翼翼推开星巴克的双层门,放进来冷风。离门最近位置的女人微微有些不适,他赶紧把门又关上,紧张出一身的汗。
“周先生我晚了。”脸上是排练好久的和煦笑容。
“没有晚啊,你怎么穿这么少啊。”周成弼没有找沙发坐,两个人面对面。这也是他自己的习惯,你情我愿之前我是君子,绝对不越雷池。畜生那部分就是后话了。
约炮也是有规矩的,更何况还有风险。
唐双不习惯穿羽绒服,总觉得臃肿,过冬就是一件呢子大衣。围巾倒是挺厚,像个搞笑的脖圈。“我本来打车的,后来路上堵死了,我又换了地铁。”
解释一通好像把自己形容成心急火燎,唐双有些后悔,不应该说太多的。自己连个暧昧都经不住,慌慌张张就出来约会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给你要了热巧克力。”周成弼是全套式约炮服务,观察入微,早发现唐双不碰咖啡因。
“嗯……谢谢您。”唐双低着头咬杯口,好几年都没约过会了,都是和酒吧的工友集体活动。
这会儿两个人都只眨眼睛,一个按兵不动,一个手足无措,外人着特别纯情,谁也想不到俩人是约炮交易。
“想什么电影?我不熟悉,双双你说吧。”周成弼心里早乐开鲜花,杨兴那孙子成天显摆撸白雪,自己马上就真人在线撸糖霜奶猫了,但举止还是很有礼貌。
走流程,先个电影吧。
“我都可以的,我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片子。”唐双心里吁一口气,还好,还好周先生没一上来就说开房,那自己真要羞炸掉了。
周成弼在a里订票,顺便买好标配爆米花和冰可乐,而且是最后一排,非常引人遐想的位置。“其实也没什么好片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一些限制级的。”
羞炸掉了!唐双突然捂脸,只希望千万千万不要碰到同乡。
虽然行动上不越雷池,但语言上周成弼可不老实,笑得斯斯文文的。“真的,只要是双双你想的类型,我基本上都有……”
“周先生你别说了,我不那个的……”唐双还没摘手套,厚厚的羊毛手套擦在脸蛋上有些痒,窝着脖子强调,“我喜欢动画片,以前上映的那个功夫熊猫就……”
“动画片我也有哦,双双要不要考虑……一下?”周成弼很有套路,就喜欢奶猫在面前挣扎无果,但是也懂适可而止,“不逗你了,咱俩电影去。你的手是不是很怕凉啊?还没怎么冷呢,戴这么厚的手套了。”
唐双摘掉右手的手套搓指头,支支吾吾一下,和调酒的利落帅气判若两人:“不怕冷的,因为我工作要耍瓶子,全身就这双手最值钱,不敢冻坏了。”
“哦,这样子的啊。”周成弼意味深长地点头,“我的手就很暖,可以拉着你。”
“啊?”唐双瞪圆了眼睛,实在招架不住,只捧着热巧猛灌,“周先生今天……怎么不戴眼镜?”
“戴眼镜不方便,特别是电影的时候。”周成弼低头发微信,通知杨兴把下午的事情先推了吧。原计划是电影吃中饭,现在可以再加个晚餐。
唐双没和大色逼聊过天,一个劲儿往他套路里钻。“也是,现在都是4d影院,戴眼镜就不方便的。”
“我是说电影的时候亲你不方便。”周成弼嗜甜如命,香草拿铁还要多加糖浆,说出来的话都是加过糖的,“走吧,还有半时开场,咱俩提前占地方,给你买棉花糖。”
“棉花糖是朋友吃的……”唐双不想太快牵手,好像自己很着急一样,不想站起来膝盖又咔哒一声,刚欲起来又直接坐了回去。
“等等,怎么回事儿?”周成弼过来扶他,这个不是占便宜,早出来他膝盖有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站得太多了,有时候容易疼的。”唐双揉着膝盖说,“有时候下楼梯也疼一下,揉揉就好。”
周成弼想了一下,向前倾了下身子。“你这叫膝盖弹响,久坐和久站的人最容易出关节病,要不带你去?我在医院有人。”
全套式服务的约炮达人,自己给自己点赞。
冒失赴约已经是极限了,唐双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也就是做这几年,以后就不做了的。”
“那你膝盖疼,是不是应该叫我拉着啊?害羞的话戴着手套也行。”周成弼不信自己魅力不够,又递过手去。这下如愿以偿,尽管还隔着一层厚厚的羊毛。
杨兴刚到周成弼的微信,知道这败类是去约炮了。别的不说,周成弼办事特别靠得住,有效率拼进度,唯独管不住下半身。
凡是能让他把正事推掉的,可能性只有一种,不用猜了。杨兴也懒得猜,无非就那么一个白月光,他猜不透的是眼前这俩人的猫儿腻。
“哥,你真没事儿了啊?我陪你来了。”杨光逃掉全天的课,上午9点就到了,这会儿伶俐地趴在纪雨石耳边嘀嘀咕咕。
两人并排趴着,光还穿着校服竟差不多高。杨兴突然感觉这个弟弟是大了,半个月不见又长高了。超1八0了吧?
纪雨石不知道光会来,还没有起床,在被窝里蜷着蠕动。“嘘……都说了几百遍没事儿了,你再问你哥就起疑心了啊。”
“哦,那哥你冷吗?我给你买新衣服吧。”杨光又问。纪雨石赶紧摇了摇头,被子外面就露一张漂亮的脸。
杨兴正在和纪雨石冷战,冷淡地了又,并不觉得光笑起来和自己有何不同。
“真不用……你这死孩子别往我被窝里钻啊!”纪雨石内心万般矛盾,老婆关心令他十分受用,就是总没大没的。大老婆在床上瞪自己,又自己不顺眼了吧?
又不是我让你弟弟逃课的,你瞪我能有什么用啊?不叮也就算了,还冷战……纪雨石裹紧被子,防着光往里钻,对着师兄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言简意赅说道:“屋里冷,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杨兴听出话里服软的态度,刚准备起来,没想叫弟弟抢先。
“那我去给哥倒水吧。”杨光立马起立,身手比翻墙还灵活。
“光你坐下,屋里有暖水壶,让他自己起床喝。”杨兴慢悠悠地说,胸口闷闷的,“有手有脚非要别人伺候,别惯着他。”
“哥,睡地上会不会冻感冒了啊?”杨光完全不懂亲哥的微表情,着急忙慌去倒开水。纪雨石嘴角一抽,妈耶,老婆你可别作死了,你哥这么疼你,你非给我倒水喝,你哥一个不高兴今晚我就被扫地出门了啊。
瞬间就很凄凉,好像怎么都哄不好师兄。高冷也特么有限度吧?再哄不好爷不干了啊。
“行行行,我起床,师兄你饿不饿啊?”纪雨石准备起来,手在被子里揉后腰,“你下午不是要出门吗?”
杨兴着光殷勤端来热水,长腿一拦,半路截胡。“成弼说他有事儿,给推了。你不是这两天一直喊冷,下午去买羽绒服吗?”
诶呀哄好了,果然师兄还是心疼自己的。“是啊,我自己赚钱了,买不起大牌子总能买个李宁吧。”
杨兴的眼神从他脸上飘过去,转去光。“你呢?今天是不是又逃课了?”
“嗯,逃的语文,可我上回语文考试进步挺大的,作文拉高了不少。”杨光笑着说,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可骄傲的,“哥你别生气,我最近真的努力了,不信你检查卷子。你留的那些都快写完了。”
快写完了,就是没写完。杨兴刚要责备,就纪雨石在后面一个劲儿挤眼睛。
“努力就好,哥哥不生气。”他是愿意相信纪雨石的,突然又话锋转向,“那下午是不是该回去上课了?吃完午饭,哥哥打车送你回去吧。”
“啊?”杨光笑容一僵,怎么回事儿?哥哥从来没轰过自己啊,哪怕知道自己逃课都留到吃晚饭。
杨兴不依不饶,力图把弟弟送回学校的怀抱,拍着他的肩说:“高三最关键,学习第一,千万别耽误进度。”
“哥我……”杨光往纪雨石那边,试图求助,“哥我是翻墙跑出来,翻不回去啊。要是从校门走,就该被教导处抓一现形了。”
纪雨石打了个哆嗦,求你了祖宗,你别一对付你哥就我啊,没出来爷也是被你哥碾压的芸芸众生之一吗?
“那你就回家歇歇,就当休息一天,补补觉也好。”杨兴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说道,就好像自己睡眠很足一样。每天不到5点起床,纪雨石连句谢谢都没说过。
还敢吵架,真是摁不住他。
“师兄你就别轰光了,孩子一个人回家多寂寞啊。”纪雨石披着被子去喝水,光溜溜的两条腿又直又匀称。古铜色的皮肤还有股健康的韧劲儿,很不老实。
杨兴觉出光的目光明显一偏,硬是把弟弟的脑袋扭过来,很不客气地说:“你老他干什么?黑不溜秋的,成天不穿裤子。”
成天不穿裤子……杨光的脸唰地就红了,他的脸一红,他哥的脸也跟着唰一下红了。纪雨石站在俩人旁边喝水,不明白布偶猫喵喵团闹什么毛病呢。
晚熟的大男孩什么都没经历过,杨光傻乎乎替人辩解:“哥你不懂,那不叫黑,咱俩晒都晒不出来。我是他膝盖上的伤,哥你怎么……也不给他买药啊,那么一大块……我着疼。你俩住一起,你就得给他买药啊。你不能……不照顾他,你有责任。”
吓得纪雨石一口水直接喷出来,赶紧摇手:“不疼,不疼,腿一点儿都不疼,能跑能跳的!”
妈耶,祖宗你可闭嘴吧,替你挨了打,你哥真没责任。
“他能跑能跳,用得着我负责任吗?”那副护膝好几次想拿出来,总被纪雨石气回去,冷战几天杨兴也够了,转身问他,“下午师兄带你买羽绒服,去不去?”
纪雨石嫌他态度不好。“不去。”本来只想占一次上风,把气撒出去,杨兴却一反常态,靠过来咬耳朵,好像俩人很腻腻歪歪似的。
“我弟面前咱俩别闹了行不行?你听话,再不买羽绒服冻死你。”身体倾得很靠近,杨兴故意的,故意想昭告天下纪雨石和自己很亲近。
可能是因为杨兴第一次主动下台阶,纪雨石太过惊讶,胡乱地嗯嗯答应。接着鼻尖上一点,被人轻轻地叮了一下。
居然当着光的面叮他,纪雨石窘得发慌。
“以后不准冷战了啊。”杨兴稍稍一点,对面的倔强抵抗顿时化开,嚣张的气焰朝他瘫软下来,露出一面从没见过的天真。
的地下室里三个人,只有光少不更事。杨兴却明明觉出了一个动静,好像纪雨石身上脱下一根刺来,叮一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