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魔女没有朋友
冯阿姨手脚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六人各自指定的菜式，还用剩下的蔬菜做了盘清炒时蔬。
七道菜码放在餐厅的大圆桌上，其诱人的香气和色泽令六人不禁食指大动。
橙红的爆炒胡萝卜、浓油赤酱红烧肉、奶白的鲫鱼汤。
软烂入味的番茄牛腩、辛辣下饭的辣椒炒肉、金黄酥脆的油炸鸡翅。
以及最后一盘大杂烩式的清炒时蔬。
但冯阿姨并未上座，而是端着一个放有食物的托盘，熟练地推开那间小房的木门。
五人都没有疑惑，他们知道这是冯阿姨去照顾昏迷的女孩了。
“大家，那就开动吧。米饭在厨房的蒸锅里。”
普奇边说着，边使用丝线将六套餐具从厨房取来，依次摆放在每个人面前。
三位少年先后起身去厨房盛饭，三位少女则直接开吃。
小舞死盯着胡萝卜，抄起筷子就往嘴里一顿猛夹。
该说不愧是兔子吗。
宁荣荣这位大家闺秀此时不再优雅，每种菜都夹一筷子到碗里随后埋头猛吃。
该说是家里太有钱导致吃的家常菜太少吗。
朱竹清满上一碗鱼汤，看着不断腾出的热气犹豫了下，最终稳健地选择先吹两口再喝。
该说不愧是猫吗。
当三位少年装好饭回到餐桌上时，惊讶地发现胡萝卜和辣椒炒肉已经少了快半盘。
“这个辣椒炒肉好好吃啊！唐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宁荣荣边不断地夹着辣椒炒肉，边问唐三。
“啊？这不就是最家常的辣椒炒肉吗？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唐三很是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理解宁荣荣的脑回路。
宁荣荣也很是摸不着头脑，她愣了一会儿后突然恍然大悟（自认为），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家那个厨师不行，连辣椒炒肉都不会做！等我哪天回去了就把他炒了！”
唐三无奈扶额，也没再接话。
此时他自然知晓是宁荣荣在七宝琉璃宗里不食人间烟火，对接地气的菜式完全不了解，才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
……
众人光盘后，坐在餐桌旁开始聊起天来。
聊天的话题甚是广泛，上到两大帝国当前局势，下到昨天前天吃了啥；远到封号该怎么取，近到魂环该找哪只魂兽借。
一般这种状态有一个专门的短语来描述——吃饱了没事干。
“普奇大哥，你之前数的数字是什么用处啊？”
人吃饱了会想很多，兔子也是。小舞这就想起之前普奇数数的行为。
其他几人的闲聊逐渐减小，看得出来其实大家都想知道答案，只是怕伤到普奇才没问。
这下有个情商低的站出来了，他们也乐见其成。
普奇笑了笑，为小舞解释道。
“那是只能被一和它本身整除的数字，质数。质数是谁也无法分割的孤独之数，念诵它能带给我勇气。若是紧张或是迷茫的时候，不妨试试这个方法。”
小舞听完普奇的话，当即掰着指头开始自言自语。
“1？不对吧。2、3、5、7、9？不对不对！啊，好累啊！”
脑容量见底的小舞使劲地摇了摇头，选择放弃这一反兔类行为。
……
下午两点钟，六人返回史莱克学院，顺便还带回了一支施工队。
原因是在返程路上宁荣荣随口抱怨了一句宿舍太差，然后又正好有个招工广告进入视线。于是宁荣荣小手一挥，决定自掏腰包改建史莱克校舍。
“至于怎么改，你们去找他问吧。”
宁荣荣对工头说道，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弗兰德。
弗兰德在饭点时就已回到学院，见那六个学员都没到，就清楚知晓这几个小怪物都跑索托城里玩去了。他本来都想好待会儿训他们时的语气、神态和说辞了，但没想到那位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回来就告诉他要自掏腰包改建校舍。
弗兰德发誓自己绝不是因为也想住上更好的房子而放弃训斥他们的，真正的原因是几位小怪物还不知道学院的规矩，他这位宽容的院长大人也展现出惊人的气量，没有计较。
“先生，请问您意向的方案是什么呢？我们这里有三套方案可供选择，当然您也可以亲自给出一套方案。”
工头来到弗兰德身边，礼貌地问道。
有宁荣荣买单的弗兰德底气十足，直接让工头把三套方案先说一遍。
“好的先生。请听我说。
方案一是对现有的木屋进行扩建改造，这是最为实惠也最为快速的方案。
方案二是在方案一的基础上增加了重新装修的服务。
方案三则是推倒现有的木屋，使用高端建材重建，这是最昂贵也最慢的方案。”
工头刚说完，弗兰德便直接拍板。
“就方案三了！”
“感谢惠顾！方案三估价是一万金魂币，请问您是？”
工头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
弗兰德指了指不远处的宁荣荣，道：“你就找那个女孩要。对了，你们预估工期是多久？”
“先生，最多一个月。我们队里工人的武魂都是适合建造的，甚至还有一位一环魂师！效率绝对是索托城中排前列的！”
工头颇为自豪地说道。
弗兰德却是有些不满，他接着问工头：“如果有两个强攻系魂师加入呢？”
工头盘算了一下，回答道：“那得看是几级的魂师了。”
弗兰德点点头，把戴沐白招呼过来吩咐道：“沐白，去把赵老师和李老师叫来。”
“是，院长！”
戴沐白快步跑走。
两分钟后，赵无极和李郁松跟着戴沐白来了。
弗兰德朝工头示意：“就他们两个。一个魂圣一个魂帝。怎么样？”
“一个魂圣一个魂帝啊。嗯？一个魂圣一个魂帝？他们……他们是一个魂圣一个魂帝？！”
工头被吓的不轻，别说魂圣魂帝了，他这辈子连魂王都没见过几个。今天竟然在这小村子里见到放在整个魂师界也不算小人物的魂圣和魂帝？
“老大怎么了？我还在午睡呢。”
赵无极边揉着眼睛边说道。
工头更加震惊了，被这位是魂圣或魂帝的男人称作“老大”的，怎么也得是个魂圣吧？
也就是说，我刚刚竟然在和一位魂圣强者谈生意？
“别愣着啊，你快告诉我能在几天内完成。”
弗兰德见工头一脸呆滞，出言提醒。
“啊，对不起魂圣大人！是小的一不小心走神了！我想有一位魂圣大人和一位魂帝大人加入的话，三天内一定能完成的！”
回过神来的工头连忙道。
“三天吗，那也还行。你去跟他们说要干什么吧，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他们帮就行了。记住，我们要的是效率。”
弗兰德先是吩咐工头，然后把事情告诉赵李二人。
接着弗兰德也不再多管改建校舍的事，朝六人走来。
他想了想，认为不能给学员们留下一个爱财如命的错误印象，更不能让他们觉得可以花钱消灾，所以还是要稍微训斥两句。
“咳咳，我记得我不是说，让你们立刻回学院的吗？怎么我回来了，你们还不见人影呢？沐白！你来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可惜弗兰德还是没能硬气起来直接开骂，选择先了解事情的经过再考虑是否开骂。
被点名的戴沐白上前一步，把上午发生的事悉数告知弗兰德。
“普奇去取钱和回家看望亲人没有任何问题，可其他人呢？其他人为什么也要跟去？去蹭饭吗？你们也许想为普奇出出主意，这股友爱的精神很好，是值得表扬！但学院也有学院的规矩。违反规矩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这样吧，既然你们吃了一顿大餐，那正好消消食！就一起绕着村子跑上二十圈吧！如何？允许你们使用武魂。”
弗兰德一手先扬后抑使得很好。
六人都没有意见，排成一列开始慢跑。
绕村子一圈是算上周边耕地的，大概三公里左右。二十圈也就是六十公里上下。
除了宁荣荣外的五人都没问题，慢跑六十公里而已。
但辅助系的宁荣荣算是上当了，她本来就对二十圈是多长没什么概念，但蜜汁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能行。
“你们需要辅助吗？我可以为你们加速哦！”
那股神秘的蜜汁自信让宁荣荣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给另外五人套上加速。
位于队首的戴沐白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身为老学员的他知道奥斯卡跑步时的悲伤情景，于是劝阻道：“别吧，宁荣荣。二十圈对于一名辅助系魂师还是很长的一段路，最好把魂力留给自己。”
“嗯，那好吧。七宝有名，二曰：速！”
七宝琉璃塔飘然而出，华丽小塔的第二层射出一道彩光，没入到宁荣荣身体里。宁荣荣的速度骤然提升一大截，甚至一度赶超了跑在她前面的小舞。
小舞见宁荣荣超过自己，女生间奇怪的胜负欲突然燃起。
“荣荣！我要超回来！”
说着，使出了武魂附体。
小舞的魂力等级本就比宁荣荣高上三级，在武魂附体的全属性增幅下很快又超了回来。
宁荣荣又落回了最后一位。
但同样被激起胜负欲的她又怎会善罢甘休，拼命地催动第二魂技让自己加速。
于是两位少女便开始了一场关于谁是倒数第一的激烈争夺。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宁荣荣的魂力用完了，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呼~呼~”
宁荣荣疲惫地喘着粗气，勉强提起精神向小舞问道：“小舞！我们跑了几圈了呀？”
“啊？这才两圈！荣荣你该不会跑不动了叭！”
小舞仍然保持元气满满。
“哈？两圈？我还以为跑了十圈了捏！”
宁荣荣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还不止一个。
“好累啊，我先休息一会儿。小舞你先跑吧。”
宁荣荣放缓脚步，在乡村小路旁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一屁股坐下。
可她还没歇息多久，一道略带戏谑的沙哑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跑不动啦？”
自然是一直暗中观察的弗兰德。
宁荣荣撇了撇嘴，傲娇道：“哼！要你管！而且，你敢监视我？”
弗兰德也不恼，他知道要怎样挫掉宁荣荣这种小魔女的傲气。再说，有宁风致亲笔写给他的信兜底，他并不担心宁荣荣去七宝琉璃宗摇人。
“身为院长，我要对每一名学员负责。这是院长的责任。”
“我劝你最好不要管我。否则，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魂圣能承担得起的。”
宁荣荣冷声警告背后的弗兰德，完全不复之前的温柔可人。
“如果我怕什么后果，就不会开这所史莱克学院了。既然宁宗主将你托付给我，我就要担起管教你的责任。
你知道吗？在我看来，无论你周围的人如何奉承你，如何夸耀你，你都只是一个花瓶而已。只会让你手中的大陆第一辅助武魂蒙羞。”
弗兰德缓步来到宁荣荣面前，话语如针一般刺入少女内心。
“你胡说！我是辅助类魂师，我能让一个团队的实力大幅增长！什么叫花瓶？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
宁荣荣尖声反驳道。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她在七宝琉璃宗中可是天赋第一的存在，是唯一在十二岁前突破二十级的天才，更是先天魂力九级，被她父亲亲口承认是数百年以来最有可能成就八宝琉璃塔的人。这样的她却被弗兰德说成是花瓶，高傲的宁荣荣又怎么能接受。
弗兰德轻摇手指，向宁荣荣解释道：“我当然承认你在团队里的作用，也知道你是七宝琉璃宗的天才。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你的恶劣性格注定了你在战场上是活不下来的。活不下来的辅助系魂师甚至连花瓶都称不上，只是累赘罢了。”
“你放屁！战场上会有人保护我的！我可是冠绝天下的七宝琉璃塔魂师！”
宁荣荣被说得有些破防，罕见地飙出句脏话。
“是会有人保护你没错，但当敌人铁了心要杀你时，你就这么笃定保护你的人会为你豁出性命？我相信你并不笨，心里应该有数。
而且你把自己未免也看的太高了吧？冠绝天下？别说只是大魂师的你，就是身为魂圣的宁宗主，也不敢说这话！如果他没有剑斗罗、骨斗罗保护，恐怕早就葬身沙场了吧。
亦或是说，你宁荣荣有自信找到比剑斗罗骨斗罗更强的护道者？”
弗兰德停下话语，那双锐利的鹰眼盯着宁荣荣。
宁荣荣此时愣住了，没有再反驳。正如弗兰德所说，她并不笨，反倒称得上冰雪聪明。她不由得思考起弗兰德提出的问题。
保护我的人会为我豁出命吗？我有信心找到比剑爷爷骨爷爷更强的护道者吗？
大概……不会吧。
大概……没有吧。
宁荣荣无法接受这一答案，但她的理智不断告诉她答案是正确的。
弗兰德接着将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宁荣荣。
“这是真话，我作为院长，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你宁荣荣是史莱克的学员里最差的一个。
戴沐白，今年十五岁，三十九级。并且离四十级不远了，我相信沐白他在今年能成为魂宗。你认为自己十五岁能成为魂宗吗？
然后说说同龄人。普奇，三十五级，不多说了，大概率是当今魂师界第一天才。
唐三和小舞，二十九级。唐三的战斗能力你也看在眼里。
朱竹清，二十七级。据我了解，她的先天魂力只有七级。
然后是还没见面的马红俊，二十六级。红俊是因为自身武魂存在缺陷，而且说实话修炼也并不上心，可他依旧和你魂力等级持平。
你或许会说，奥斯卡呢？他不过是食物系魂师罢了，怎么比的上你呢？
但我告诉你，奥斯卡的天赋甚至可以与普奇相提并论！他可是先天满魂力的食物系魂师！”
宁荣荣彻底呆住了。
她发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碎了。
她沉默了。
而且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踏踏踏”的沉重脚步声击碎了寂静。
宁荣荣望向跑完又一圈的同学，她动摇了。
她开始质问这样的自己有资格和如此优秀的同学在一起学习吗？
她不禁疑惑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将手中的七宝琉璃塔发扬光大吗？
“荣荣！你休息好了吗？大家都在等你跟上呢！”
小舞活泼元气的声音远远传来，钻入宁荣荣耳中。
等我？
等最差的我？
等这样傲慢恶劣的我？
弗兰德的声音适时响起。
“其实你想改变真的不难，只看你想不想了。第一步，放下你那无用的高傲和身段吧。第二步，交上几个真心朋友吧。第三步，学习朋友的优点吧。就这么简单。”
朋友？
宁荣荣突兀地回想起曾经在七宝琉璃宗时，那些同龄的孩子见到自己要么是阿谀奉承，要么是避之不及，她清楚很多人在背后叫她小魔女。
那些大概不算朋友吧。肯定不算。
真心朋友？
宁荣荣脑海中闪过几道身影，元气满满的活泼少女小舞、表面冷冰冰内心却很温柔的朱竹清、背负许多却仍然微笑的普奇、手段众多的温和少年唐三、曾经放荡却迷途知返的戴沐白。
他们大概是把自己当真心朋友了吧。肯定是吧。
宁荣荣抬起头，不再沉默。眼角虽有泪痕，但脸上是柔美的笑颜。
“大家！我休息好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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