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夏日的夜来的比较晚,晚上六点多,天空的尽头才隐隐泛出些许橙黄色。
一个寝室的四个人一同来到程几何预约过的烧烤店,刚一进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烧烤店还是在校区附近,所以来吃饭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学生。程几何定的是包厢,走过这一路遇到不少熟人,都邀请他们一起吃,被程几何拒绝。
“我们寝室吃饭,跟你们吃凑个什么劲儿啊。”
祁青暮在后面跟着,眼看着程几何跟几个学生打招呼,然后又自来熟似的跟服务生聊得火热,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就会这一套。”
身旁走上来一个人,是孟洋洲。
祁青暮侧头看他,眼中茫然之色颇为明显,仿佛在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孟洋洲冷哼一声:“仗着年纪小到处沾花惹草。”
祁青暮:“……真不敢相信,沾花惹草这个词竟然被你用来形容几何。”
话落,一旁偷听的陆读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是祁青暮,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洋洲似乎有些恼火,但是在两边的笑声中,这一簇小火苗很快熄灭了。他无奈地看向祁青暮,说:“他只会甜言蜜语。”
他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严肃地分析程几何这个人,即使这两个形容词对于祁青暮来说都有点好笑……尤其是被孟洋洲说出来。
“额,你是不是跟几何闹矛盾了?”祁青暮试探地询问:“如果是他催着你请客这件事的话,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我也不会让你请客的。”
今天定下来吃烧烤,祁青暮本来也是要自己付账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开心的事儿,他都有好心情请顾屿吃饭,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舍友们呢。
却不想孟洋洲脸色更难看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吝啬鬼?”
“当然不是。”祁青暮正色道:“但是请客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不能代表你请客?”孟洋洲眯了眯眼。
“当然不能了。”祁青暮收回视线,坦荡地看着前方,“你是你,我是我,你替我请客,岂不是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孟洋洲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冷淡地收回视线。
“不差这一个。”
没有给青年回话的机会,他快走了两步,越过服务生和程几何,直直地走在了前头。
他看见了包厢的门号,率先走了进去。
其实也是因为,他没办法再跟祁青暮交谈下去。
有的时候孟洋洲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追得太紧了,丢掉了本属于他的尊严。
可祁青暮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想拔掉,只想把它融进血肉中,在往后余生的日子里,成为自己唯一的痛。
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孟洋洲带上耳机,里面没有声音,他只是不想跟别人交流而已。
目光落在窗外,天色渐渐变暗了,路灯已然点亮,这样的场景,将他的思绪扯回那个空气闷热的傍晚,树影交错,他蹲在庄园的大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决绝离开的背影,耳边是身后传来的冷嘲热讽。
——一个戏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
——儿子,让她走,是她无情!
——你现在有了继承人,还怕什么呢?我会帮你安排和李小姐的见面。
……
回忆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定格,孟洋洲至今也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一人,将贪婪和恶毒诠释的淋漓尽致。
很不凑巧,这个人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关系。
从那之后,孟洋洲似乎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戏子’。
“孟二二,你吃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几何正坐在他的对面,小心翼翼地问他吃什么。
孟洋洲眸光闪了闪,摘下耳机,这才发现祁青暮坐在了他的旁边。
三个人齐齐朝自己看过来,程几何难得的轻言细语也显得有些诡异。
孟洋洲随口说:“随便。”
“别随便啊,我点了冷面,你吃不吃?给你也带一份?”
“不吃。”孟洋洲说:“炒饭吧。”
“行行行!”见孟洋洲点餐,程几何高兴得不行,连忙下单炒饭,生怕他反悔似的。
服务生离开之后,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显而易见的,孟洋洲的心情不太好。
平时大家虽然互相调侃,但是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太过分。程几何也是发现了孟洋洲的沉默,说话才不似平时那般大大咧咧。
“这些应该够吃了吧。”陆读清了清嗓子,道:“不过也是,青暮难得请客一次,我们可得多吃点。”
“吃吧。”祁青暮笑着说:“我最近在生活费方面很富裕,够你们吃的了。”
“哦,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啦!”
在等餐期间,陆读和程几何闲来无事,两人联机打起了游戏。祁青暮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怎么的,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孟洋洲。
孟洋洲还是刚进来时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撑着扶手,歪着头看向窗外,耳机塞在耳朵里,也不知在听什么。
祁青暮收回视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两下。
忽然,他灵光一闪,打开微信,找到孟洋洲的聊天界面,打了一段话,在发出去之前犹豫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小小的犹豫了一下,随后飞快点下发送。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孟洋洲侧眸,看见弹窗上的提示后,挑了一下眉毛。
他没有直接跟身边坐着的人对话,而是拿起手机,抱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打开微信,看见祁青暮发来的那句话,久久没有动作。
祁青暮等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这次,他得到了‘回复’。
“跟我出来一下。”孟洋洲站起来,沉声对他道。
丝毫不意外,祁青暮站起来,安抚地对陆读和程几何笑了笑,然后跟在孟洋洲身后,走出了包厢,留下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烧烤店有点热闹,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吵。
孟洋洲似乎真的需要一个安静交谈的地方,走了一圈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还是祁青暮找到服务生,向他们借用了一个暂时没有人的包间,才压下了孟洋洲的火气。
这间包间在二楼的尽头,两侧似乎没有客人,绝对安静。
自进入这里之后,孟洋洲就站在窗前,像刚才一样,仿佛窗外有什么景色吸引着他。
祁青暮沉默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所以,我说的对吗?”祁青暮含糊地问了一句。
刚才他在微信里问了孟洋洲一个问题,孟洋洲没有回答,而祁青暮后面附加的那句话,显然让他的内心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你觉得呢?”孟洋洲语气平淡地说,一半表情陷在阴影中。
“我觉得,可能没那么准确。”祁青暮谦虚地说:“你刚才的样子,很让人担心。”顿了顿,他补充一句:“连几何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察觉到了。”
孟洋洲忽然轻笑一声。
“祁青暮,我不打听你家里的事,你倒反过来打听我家的事了?”
“所以我说,只是猜测,而且没那么准确。”祁青暮叹息一声,“如果让你生气的因素是我的话,你绝对不会一言不发,其他人也一样。刚才我们坐过来的时候,你走神了。”
微信里的问题就是:你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吗?
第二句附加:是父亲,还是母亲?
有关孟洋洲家里的情况,祁青暮了解得真不多。除了知道他家里有钱,本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之外,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家底大约有多少、到底是不是在南城定居,这些都是未知的。
这三年里,他听说过的孟洋洲家人就只有他的父亲,再就是需要家长的时候,会凭空出现几个黑衣保镖。
没见过他的父亲,更悲凉的是,从来没听说过他的母亲。
“你想知道什么?”孟洋洲似乎妥协了,他伸出手,随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双眼紧盯着祁青暮,缓缓坐下。
祁青暮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他走近孟洋洲,轻声道:“我家里的事情已经足够麻烦了,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的家事。不得不承认,我想要安慰你,因为你是孟洋洲,是我相处了三年的舍友。”
是舍友,是朋友……
孟洋洲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什么都不在乎,祁青溪。”
孟洋洲哑着嗓子说。
“除了你。”
悲凉的声音让包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许,两人的气息却更加凉薄。
祁青暮眸光微闪,宛如星河般细碎的光芒闪烁几下后,归为平静。
“抱歉。”他的声音很低,轻缓地仿佛来自月夜下的低语,“孟洋洲,我们是朋友,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觉得,我想跟你做朋友?”
“是我。”祁青暮从容地揽下所有,“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愿意吗?”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间,孟洋洲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也不想说出‘愿意’这两个字。
青年没有逼他做出选择,可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不管怎么回答,未来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孟洋洲黑眸深邃,他猛地站起来,朝祁青暮走过去两步。目光从他的额头上掠过,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那张浅色的薄唇上。
喉结动了动,孟洋洲嗓音沙哑地开口。
“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