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顾屿在挑衅,孟洋洲亦是。
听见孟洋洲的话,顾屿大约没想到自己遇上的也是个混子一样的学长,垂头看了看手机,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学长真是开不起玩笑啊。”他打开手机,把空空的视频列表翻出来给孟洋洲看,“不过话又说回来,学长刚才的行为真的很像流氓。”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被戏耍,也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是孟洋洲这个被人人捧到天上去的大少爷。
脸色阴沉,薄唇紧抿,孟洋洲黑眸深沉,容纳不下一丝光亮。是什么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大一新生这么狂傲?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有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还是因为印象太过浅薄而消散。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祁青暮身上。
或许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他是你招惹的?”孟洋洲嗓音沙哑,话语间透着几分威胁的味道:“祁青暮,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等祁青暮说话,顾屿像护花使者一样上前一步,将祁青暮半边身子遮在自己身后,“学长,找别人撒气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我又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学长你刚才那样强势地把祁青暮抱进怀里,就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顾屿……”孟洋洲阴恻恻地叫出这个名字,看着对方露出挑衅笑容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令他后面的话全部停在了喉咙间。
这张脸似乎跟自己印象中的一张面孔相贴合,而就在刚刚,他才回忆起过。
“你是白家的人。”他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顾屿嘴角微僵,笑容渐渐落下,而那双眼睛里,则是与平日不符的凌厉与冷酷。
看见他的反应,孟洋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没想到真的是。”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不再如刚才那般被顾屿牵着鼻子走,“听说白家的外孙离家出走,白老太太气得心脏病发,到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站在顾屿的身后,祁青暮明显感觉到身前之人背部绷直,如同一只被侵略了领地的野兽,整个人蓄势待发。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事态的发展已经开始偏离祁青暮可以掌控的范围,黑暗中,他眉头紧蹙,犹豫着从顾屿的身后走出来,重新站回两人中间。
他不知道白家,也不知道那些家族内幕,不过孟洋洲准确地说出了顾屿的身份,很显然他们之前应该见过……
或者说见过了,但是依着自己的性子都没把对方当回事。
现在无意中由他做了中间人,引得两个人私下见面,于情于理,祁青暮都不能坐视不理。
“可以了,谁都不要再说了。”他强迫自己的声线平稳,面朝顾屿说道:“顾屿,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谈。”
顾屿没有看他,也不说话。
祁青暮有些急了,顾屿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他伸出手,拉住顾屿有些凉的手,往旁边扯了一下,“那你到这边来,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说清楚。”
他的力道不大,但明显感觉到顾屿没有刻意绷着劲儿跟他对着干,所以他迈出一步的时候,顾屿也动了一下。
然而两步还没走出去,祁青暮的另外一只手就被抓住了。
那是一股比祁青暮的手还要冰凉的温度,如寒冰一样紧紧贴在上面。
“去哪?”耳边传来孟洋洲的声音,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上那双浸透了黑暗的眼睛。
祁青暮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忽的被一阵吹来的凉风扑面,下意识地紧闭双唇。
在孟洋洲看来,这是心虚、是无话可说、甚至是‘站队’的体现。
“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孟洋洲冷笑着,攥着祁青暮的手更加用力,看见他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孟洋洲嘴角的笑容扩大,“知道疼了?说话做事之前最好想一想,有些事情发生了之后该怎么向我解释。”
“没什么要解释的。”祁青暮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是我的舍友,任何问题都有机会说清楚。”
“所以呢?”
“所以放手。”祁青暮说:“我甚至不觉得我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因为在我看来,由始至终,这都是一场闹剧。”
祁青暮难得强势的态度让两个人齐齐沉默,明明双方在看见对方的时候都是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大脑,而像兔子一样好拿捏的祁青暮则是‘始作俑者’。
现在,兔子急了,转头教育了他们一顿。
孟洋洲没有放手,但是力道却轻了不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不信任祁青暮,也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弟顾屿。
更重要的是,顾屿跟平时出现在祁青暮身边的人有所不同。
虽说性格不羁是孟洋洲一大特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家庭背景让他在很多地方都得到了便利。
孟洋洲姓孟,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而顾屿的情况有可能与他相似,即使对方没有挂着白家的旗号,可孟洋洲还是感觉到了危机感。
因为刚才两人互相对峙,距离已经被拉近,现在变成了三个人横在小路中央,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站在中间的祁青暮好像被两个人拉扯一样,上演了一出狗血的两男挣一男的戏码。
——发现丢了两个舍友所以原路返回寻找的陆读和程几何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这、这是怎么了……”
程几何第一个吓呆,愣在原地不敢靠近,目光在两个舍友和一个陌生人身上来回打转。
陆读也被这副场景惊到了,不过他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身为舍长,他板着脸,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你们做什么呢?让别人看见多不好,赶紧的,都给我放开。”
话音落下,祁青暮第一个松开了顾屿的手,顺便把自己的手从孟洋洲那里挣脱开,然后退开两步,与那两个人拉开距离。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陆读朝祁青暮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孟洋洲说道:“你先回去,这边有什么事我来解决。”
祁青暮垂着眸,默认了陆读的安排。
“这位是……”陆读又问祁青暮。
祁青暮抬眼,语气轻缓地说:“我朋友,来找我有点事。我跟他聊一下,一会儿就回去。”
陆读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是他从不质疑祁青暮。
孟洋洲似乎有些固执,程几何拉了他几次都没有动弹。最后还是祁青暮出面,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什么,孟洋洲才阴沉沉的睨了一眼顾屿,转身大步离开。
陆读和程几何跟在后面,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条小路上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安陌所处的校区在整个南大内算比较偏僻的,从校区正门进入,大约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有一条通向男寝大楼的小路。晚上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在这条路上的逗留,因为大部分男生都喜欢走大路,路灯比较亮,而且会路过操场,遇到有晚上打篮球的,还能凑上去打两局。
祁青暮透过重重树影,能看见大路上有三三两两走过的身影,以及隐隐传来的嬉笑声,眼睛里摇曳的光被掩埋,思绪如麻绳一般纠缠。
这一刻他不想说话,亦或者说不想立刻进入正题,他总有要思考的东西,就像现在,沉淀在脑海中的点点记忆,正在复苏。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顾屿的声音传来时,祁青暮还在发呆。
高大的身影自身后走过,一片阴影如同春风推动的云彩,将祁青暮的身影笼罩一瞬,又重新投入光明。
“谈谈。”祁青暮眨了眨眼,转身拉住他的手。
“又谈。”顾屿神情淡漠地瞥向他,“你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吧?跟你的舍友谈完又来跟我谈。”
“你跟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祁青暮一语点明,“就算你现在住在南大的寝室,也不应该来华艺院区,地质学分配的寝室楼在西昭校区。”
顾屿别开眼,看着远处的大门,大脑渐渐放空。
发了那条道歉短信之后,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紧张许多。惹到祁青暮生气,他认了,道个歉也不是难事。不过在道歉显然不是他顾屿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发出短信之前他想了很多,最终说服自己一定要把这条道歉短信发出去的最强理由就是逗祁青暮玩。
‘哥哥’那两个字是他故意打上去的,点击发送的前一秒他还在恶劣地想象祁青暮收到短信后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短信石沉大海,他开始烦躁、焦虑,饭局的最后,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惹他,因为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祁青暮被服务生引到服务台结账,他的目光炙热,紧紧地盯着那道背影。
如果虚无的执念有实体,那么当时,会有无数只手在相隔甚远的时候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却在靠近祁青暮的时候瞬间缓慢,小心翼翼地试探,试图抚上去。
最终,顾屿放弃了,焦虑在这一刻消散。
“你们先走吧。”
他对桌上的其他人说道。
“我坐一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