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两人坐回车里,机耕路向山坳外的渡槽延伸,道路比刚才崎岖了不少,车速未减,那句话梗在许笳嗓子里,随着颠簸的道路渐渐沉了下去。
进魏家屯,要过两座桥。第二座桥是铁索桥,有个一眼就记住的名字—月亮桥。
桥头的标识牌,每次只限一辆车辆通行,货车等重型车辆要绕道魏家河上游。
不知道两人座的皮卡可不可以过,许笳眼睛刚迈过栏杆旁边矗立的警示牌。车轮攀上了桥面,闸门感应器迅速抬升,旁边小房子的玻璃窗探出人脸。
应该是收费员,许笳向那里看。年约五十左右的大叔,戴着红色袖标,拿着一叠钞票,拿掉夹钞票的绿色大夹子,整理着。
大叔眼睛越过副驾这里,见司机是魏卓然,说话的语气既高兴又客气,“小魏回来了啊。”
许笳右边的玻璃降下,耳边是魏卓然的声音,“柳伯。”
大叔低了低肩膀,脑袋全部钻出来,笑呵呵地说:“这一上午去给你伯贺寿的太多,多半都让我赶到上面去了。这桥受不住的嘛。”
大叔停了两秒,看了许笳一眼,笑眯眯又说:“这回回来带了女朋友给魏家屯的乡亲们认认,你伯也高兴哩。”
“柳伯,走了。”许笳旁边的玻璃呯地落下。掸出了细细的灰尘。
车子碾过钢板焊接的桥面,两旁斜拉着密密麻麻的钢索,桥面不宽,能对开两辆小轿车的样子。远远看这桥很有气势,车子一路开往河对岸,还是会来回晃。
用时二十分钟,皮卡车终于开到河对岸。这是许笳第一次过这样人车共用的铁索桥,还挺兴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总,应该快到了吧?”又过了一片农田和树林,许笳问道。
魏卓然盯着挡风玻璃,微微侧过肩膀,嗯了句,“快了。”
许笳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说话,魏卓然是因为刚才过河的时候老伯那句话,便一笑说:“等回武陵的时候,我还是坐后面的好,容易让人误会。”
魏卓然拉动手刹,挑了挑眉说:“你还是先想想,今天怎么应付这桌席吧。”
提到这个,许笳抽了抽嘴角。没吃过流水席,还没见过猪跑吗?
车子停在魏义海家后院外的机耕路上面,刚好是下午三点。
这条通村机耕路绕着山梁建,地势较高,魏家屯几十户人家都在山梁下面,魏家河绕屯而过,屯里的村民们每家每户的房子几乎都建在河边。
背后有山梁,门前流过小河,即便是坳在这山梁底下,太阳也不吝惜光和热,照耀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花草树木竟比别的地方更茂密、更显一派生机活力。
往魏义海的前院那里走,脚底下的路刚垫了层小石籽,能看出主人为了寿宴用的心思。
过了彩条棚搭的临时厨房,简易灶台上面,扣着冒着热气的大笼屉,条案那里似乎是主厨,围着白色的围兜在一口大锅里拿勾子翻红亮亮的烧卤肉。
三五个大墩子那里,打荷的帮厨们忙得飞起,和席面端盘子的几个年轻人聚在一堆,又说有笑地议论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流水席几乎都是全包,包括端盘倒水扫地的人员,都是由承包席面的饭店提供。许笳看到的这些不同分工的人,其实都是饭店的员工。
他们的精神面貌和彩条棚外面的院坝里面,那些来吃流水席的村民大不一样。
跟在魏卓然后面,许笳来到了正屋的房檐底下。看端盘年轻人托盘里的菜品,这应该是某一轮最后面的大菜了。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院坝里面是推杯换盏的猜拳,I小孩子们在父母的怀里美滋滋地吃着,大人们笑着交谈,喝酒的喝酒,夹菜的夹菜,还有院坝四周等待着坐席的三三两两人。
这是许笳第一次赶这样的酒席,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两个字:热闹。
迈过了一道门槛,两人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里,摆了两张桌子,不过奇怪的是餐具都摆得倍儿齐,没人进来坐。
魏卓然走过桌子中间的空隙,进了帘子后面的小房间。许笳也跟着走进去。
在里面待了两分钟,许笳听见外面有人招呼着坐席。她戳了戳魏卓然的胳膊肘,掀起了门帘。
应该是上一轮酒席吃完,贾桂兰在招呼迟来的娘家人。一桌子八个人没坐全,还剩下好几张。
贾桂兰给娘家兄弟、表亲几个开酒,被拦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坐坐就走。”其中一个年纪长一点的,吃着旱烟说。
贾桂兰又打开香烟,递给她对面的表兄弟,讪讪地笑了笑说:“明娃,抽一根。”
叫明娃的男人,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看了抽旱烟的老汉两眼,接过了妇女递过去的烟。
“你去喊魏义海来,我们几个有话讲。”
贾桂兰一脸为难,站着没动。这时,端盘子的人从门口挤进来,高高举着满满当当的凉菜碟子,贾桂兰借机话赶话地说:“明娃,你先招待舅舅和我伯他们,我一会儿就喊义海过来。”
贾桂兰转身的时候,碰到里面半间屋子的门帘,许笳大大方方从里面走出来,笑着伸出去手,“桂兰婶。”
贾桂兰唬了一跳,后退了两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震惊,声音有些抖,“许干部,你怎么来了?”
许笳莞尔一笑道:“老魏总过六十大寿,我们听说了,哪有不来的道理?”
许笳后面窸窸窣窣了一阵,她将帘子掀得高一些,然后就看见了贾桂兰更夸张的嘴巴。
“老三……”贾桂兰感觉额头瞬间就冒了汗,声音更颤,强挤出一抹笑看着门口的魏卓然,“你怎么,怎么也来了。”
魏卓然举了举手里的盒子,勾起了薄薄的唇,“来取东西,放在这里太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桂兰面色顿时更不好了,白一块紫一块,眼睛盯着墙角,“既然来了,就坐下大家一起吃顿饭……”
妇女看看后面的桌子,扬起脑袋看许笳和魏卓然,“老三,你是家里人,带许干部先坐下,我去叫你伯。”
“是卓然吗?”门口的那张桌子,吃旱烟的老汉丢开铜烟锅咀,在桌子腿儿敲了两下,看了过来。
贾桂兰应了句,拉了拉魏卓然的胳膊,将两人赶到了桌子那边,“舅舅,是他,就是俺们家的老三。”
“卓然小子,都长这么大了。”老汉放下旱烟袋子,招手说:“快来坐,咱们不吃白不吃。”
贾桂兰脸一热,挨个给添了茶水,低着头离开。
许笳就坐在魏卓然的左手边,听老汉和魏卓然叙旧拉呱,有一阵没一阵地听了几句。
这位老汉原来是贾桂兰的舅舅。就住在魏家屯后面,也是武陵村的,三组贾家坡的人。
凉菜一共十样,摆盘很精致,靠着玻璃旋转台面边沿,每个人都能顺利地夹到。
许笳吃了口凉拌魔芋丝,味道爽脆辛辣,对面叫明娃的年轻人,递过来果粒橙,她接过来,给自己倒上。问旁边的魏卓然喝点什么?男人似乎和老汉聊得正酣。
许笳听到了这样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太太命苦的很。拉扯了两个儿一个女,最疼的幺儿,也就是你大,平白无故进了那里。大儿是个冷心肠的,对她不管不顾……”
老汉喝了口魏卓然给他斟的酒,叹气道:“得亏你这后生有本事,要不是回来接走她,老太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老汉似乎还摸了把眼泪,也仿佛勾起了更多的往事。等上热菜的时候,许笳听了个大概,心也变得沉甸甸。
那个在柞水遇见的老太太,就是魏卓然的亲奶奶。魏义海的老娘,姑娘家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娇小姐,爹妈的掌上明珠。
识文断字在行,比秀才还会写字,做的一手好女工。纺线、做衣、绣花,没有不拿手的。
都说要嫁给城里的长官,做官太太。可姑娘有自己的想法,看了一些书,知道了更远更大的世界。有一天,她骑着小毛驴到集市卖她织的布、绣的鞋,遇到了魏卓然的爷爷。
当时的魏钟山,满身的血,衣服破破烂烂,似乎被刀砍过一样。他躺在路边麦田里,只有奄奄一息气。
姑娘怕极了,躺在麦田里的男人死死地拉住她的胳膊,她新做的棉袄染上殷红血迹。
“救我—救我。”
姑娘用剩下的布给他包扎好脑袋上的伤口,男人五官立体,鼻子很挺,脸上尽管很脏还带着可怕的血,她最终还是心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将濒临死亡的男人扶起来,推上了小毛驴。
回到家以后,姑娘将男人藏在地窖里。背着家人,偷偷照顾了几个月,还拿自己纺线织布、做鞋给村民写信、过年画门神、写对子攒下的钱给他买药治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钟山伤愈后,在一天夜里姑娘下地窖看他的时候,告诉姑娘,他要去更北一点的地方,那里能做大事。
几个月的相处,姑娘知道他是好人。高高大大的男人,蜷缩在黑洞洞的地窖,也非她所愿意。
他要走,她去送就是。当天晚上,她打开地窖,魏钟山从□□上一出来,姑娘就哭了。
爹妈拿着锄头要打死他,骂她不要脸,偷偷养男人。这是爹妈第一次骂她,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就跳到这地窖里死了算了。
魏钟山挡在她面前,男人横着剑眉,护着姑娘,要带她走。当着地主老财的面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爹妈气得拿起锄头打人,魏钟山也不躲,锄头下来的时候,姑娘的爹被男人的眼神吓破了胆,丢下东西就跑回屋里。
魏钟山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北上,吃苦受罪。
她左右为难,男人解开随身带的包袱,交给了她一本书,还摘掉了脖子上挂的一块坠子。
“姝楠,等我两年,我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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