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在兰开斯特公爵家的几天聚会很快结束,除了伊薇特和尤利西斯以外,还有几位贵族也受宠若惊地被选为受邀前往温莎堡杰出人士,足够他们在社交界吹上很久了。

除了两位关系户以外，似乎公爵选人的标准倒是很公平，逗趣才情、人际交往的情商以及法兰西语的熟练程度才是硬性指标,因为此时法兰西语在欧洲就是通用语言，巴黎有着整个文明世界最时髦的流行、最崇高的思想,以至于太多国外贵族使用法兰西语比自己母语还熟练。

这点上尤利西斯和伊薇特入选倒是也说得通,这两人本就是正宗的法兰西人。

在前往温莎堡的路上，伊薇特在认真补课，学习与外国贵族交流的注意事项。

“……其他国家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了,值得注意的是法兰西来的家伙，最好不要和他们过多讨论政治上的事,当然如果他们主动找麻烦,也无需过于忍让。”

“听起来他们像是对我们有敌意？因为我们身为法兰西人却在阿尔比恩工作吗？”

“不光是他们,外界普遍认为，我们这种在外侨居的法兰西贵族后裔都是叛逃的乱党。”尤利西斯说。

这就要从这个世界与伊薇特前世所在的世界的历史分叉点说起了,在她以前的位面中，18世纪末法兰西爆发了一场革命运动,将国王贵族统统斩首，但在这个世界，虽然那个时间前后同样发生了□□,可最终胜利者是国王的一方。

到了这个世界,她才明白巴黎与法兰西的其他地方割裂有多么大。太阳王将整个国家的高级贵族和才智之士都集中在了巴黎,尤其以凡尔赛宫为甚。倘若阿尔比恩贵族的荣耀是驱逐方圆十里、人造出拥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美丽庭院和猎场的乡间别墅，那么法兰西贵族生存的意义就是在凡尔赛宫拥有一间小小的逼仄房间。

为了成为有名望的人，被国王恩准在他身边居住，他们会花掉海量的钱来维持自己的排场，用金线和宝石制作的礼服常常只穿一次就折价卖掉，在无数贵族争相比阔争奇斗艳下，巴黎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整个世界的奢侈品中心和时尚流行风向标，就连阿尔比恩的贵妇也不过是巴黎流行的奴隶，她们每一季的衣服都要在巴黎高端时装店寄来的服装小样到手后，才会安排裁缝对照制作。

成为大家眼中时髦的人，就能在与太阳王共进餐点时座次更加靠前，这似乎是巴黎人的人生意义。

伊薇特惊奇的是，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法兰西的贵族们像是吸|毒一样死也要呆在国王身边，可他们的领地却大多在别的地方。这样一来，也就无可避免地将领地上的财富抽离，拿到巴黎消费。以往贵族可以用收来的税雇佣人修园子、做木工、养仆人，让资金反哺手工业，现在他们不住自己领地了，光收税不花钱，而是拿到首都去用，这就造成了巴黎以外的其他地方工商业都凋零萎缩，巴黎靠着全国各地涌来的资金欣欣向荣，从而制造出一个空前畸形繁荣的伟大城市。

于是渐渐地，巴黎便成了这个国家的本身。早在1740年，孟德斯鸠就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法兰西只有巴黎和遥远的外省，因为巴黎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外省吞噬。

巴黎一直被视作骄傲且高高在上的首都，一直在吸取着其他城市的血液，大革命的发生几乎可以视作外省对巴黎的反叛。

当然，也有一些贵族没有被国王招入宫中，他们往往是所谓的“佩剑贵族”，也就是开国的勋贵，曾数度反抗王权，因此不被国王信任。太阳王随后在巴黎册封了很多“穿袍贵族”来取代他们，在两个世界中，这部分“佩剑贵族”都站在了平民叛党一边，只是这个世界的他们因为革命失败，好多人被没收封地，不得不流亡国外。

尤利西斯自称是勃艮第区的贵族后裔，现在人又在伦敦接受了敌国女王册封，在巴黎来的贵族看来，妥妥是反贼无误。

“既然法兰西人和阿尔比恩人两厢看厌，为什么这次还要邀请敌国人？”伊薇特吐槽说。

“话是这么说，但阿尔比恩王室与法兰西王室联姻一直很多，尽管是敌国。”尤利西斯解释，“由于关系太紧密，以前经常会发生一些继承权上的问题，百年战争的原因正是因为法王无嗣，而当时阿尔比恩的王后是法兰西国王的妹妹。如果单纯论继承序列，阿尔比恩国王和法兰西公主的儿子作为外甥，是法兰西和阿尔比恩两国下任国王的第一人选，法兰西人当然不愿意阿尔比恩人在战场上都没得到的东西，用子宫轻易攫取了他们的领土，于是拥立了另一位血脉更远的国王，于是两国就发生了战争。我想阿尔比恩的国王们大约非常恼怒，因为他们在之后的三百年中，始终都固执地在自己称号中单方面加入‘法兰西国王’头衔……虽然并没有一个法兰西人会承认他们就是了。”

“那现在……”伊薇特有些无语。

“现在为了避免再次遇到这样的麻烦，大家会谨慎选择继承序列靠后的结婚对象，所以这次前来的国外贵族都是有着王室血统、排名大多在第五以后的，想必他们前面的人也不会那么巧都统统蒙主恩招。”尤利西斯摊手。

伊薇特一边听着尤利西斯讲述历史上的有趣故事，总感觉旅途也过得挺快。他们将前往温莎堡，在那里逗留几天，等待女王乘坐她的皇家专线列车前来，那时候真正热闹的宴会才会开始。

……

另一边，被自己的上司赶鸭子上架，在温莎堡调查近期物品频繁失窃的警员戴维却感到最近有些心力交瘁。

温莎堡比他想象中要混乱，按照皇家以及绝大多数贵族家庭的习惯，是不能雇佣结婚或者陷入恋情的仆人的，除了直接为女王服务的几十人比较固定以外，更多的打扫房间卫生的杂役、碗碟洗涤间女仆、洗衣女工甚至服务于高级仆人的仆人流动性都很大，不断有杂役女仆要回老家结婚选择辞职，或者男仆被发现在某一位女仆床上两人被双双解雇之类的事发生，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要找到偷东西的贼谈何容易？

戴维也无法亮出自己的警员身份，他现在作为温莎堡大管家格兰维尔爵士的“远房亲戚”，在协助叔叔整顿内务。名不正言不顺，他也只能挨个找人谈话，试图从千头万绪的证词中找寻线索。

可惜收效甚微。

而忧心忡忡的格兰维尔爵士总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不停隐晦抱怨他的进度过于缓慢。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先生。据可靠消息，女王接下来的日程是参观一座新成立的医院、参加一条铁路的通车典礼、为一艘新下水的军舰主持掷瓶礼，最多还有两三次剪彩，她就将乘坐王室专列前来这里。与她一同来到温莎堡的还有整整两节列车的衣橱那么多的服装和饰品，以及赠送给外国来宾的礼物等等，更多你想象不到的珍贵东西，假如我们还没有找到温莎堡那群串通一气的可恶小偷，他们又在接下来的宴会中偷窃了女王的私人物品，我的名誉将会蒙受巨大的耻辱，因而不得不辞去这个让我效力已久的职务。”格兰维尔爵士忧郁地说。

这位老先生可是自己上司的后台，倘若自己让他不高兴，那么难保上司就会让自己更不高兴。于是只能再三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更加努力地收集线索，追踪罪犯。

“我相信您的能力，警察先生，毕竟我好朋友的儿子热情地向我推荐了你，想必您一定能像之前您解决银行家谋杀案那样，用精彩的推理把可恶的罪犯绳之以法。那么，我依旧期待您的好消息。”格兰维尔爵士风度翩翩地赞扬了他，可戴维不知道他的耐心还能保持多久。

唉，倘若小费雪先生能在这里就好了，毕竟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位天才，银行家谋杀案本就是他独自以非凡的智慧破解了凶手制造的谜题，他提出的弹痕鉴定学已经在警察局紧锣密鼓地进行研究了，听说反响十分强烈。

真没想到，一位如此年轻的少年竟然在思维缜密方面超过了很多断案多年的老手，假如有他的帮忙，这次的盗窃案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戴维在心中渴望着，然而想归想，他最终只能叹口气，继续点亮了一支蜡烛，在烛光下用放大镜开始研究一篮子暗绿的玻璃碎片。

那些碎片是在一座土壤被新翻动过的花园里挖到的，看标签正好便是失窃的几箱酒的其中一部分，如今却已经被打碎并埋在了里面。戴维试图从上面发现什么，然而始终毫无进展，它们就是普通的瓶子，唯一奇怪的是，有几个软木塞似乎被烧过，有一半的地方变得焦黑。

看起来，偷窃者中至少有一名比较调皮的家伙？否则谁会闲得没事干烧酒瓶盖玩呢？

戴维抚摸着下巴，如此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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