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7 章
即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二楼以上的地方依旧寂静无声,站在楼梯下往上看,上面似乎连一盏灯都没有点着,与一楼仆人区的灯火通明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楼道是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伊薇特在第一级台阶下方,用她带着镜片的眼仔细观察。通过这片死去怪物的器官看去,墙纸上大片的唐草图案里似乎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即使移开视线依旧可以聆听到隐约传来含混不清的嘶嘶声,就连楼梯本身都仿佛在轻微颤动,让人想起食道、肠腔或是别的类似的东西,仿佛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它把自己的血肉塑形成墙壁、立柱和走廊,就像拟态的肉食动物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她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如果需要上去探索的话……”
“方法有很多种,然而你选择了一个最糟糕的。”温斯洛不留情面地说。
这人……
冷静冷静……他现在是半梦游状态。
就在这时,寂静的楼上突然有了动静,换了一身正装长裙的比洛多太太端着一盏烛台,悄悄出现在了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她带着迷人的微笑,仿佛看不到被吊在天花板的仆人,以及拿着武器的陌生人似的。
“欢迎光临,还请到楼上会客厅坐坐,我准备了红茶和点心,希望与客人们分享。”
伊薇特和温斯洛都不答,只是戒备地看着她。
比洛多太太又重复了一遍,这遍与刚才那次语调和停顿都一模一样,仿佛事先录制好的东西又播放了一次。
早在她出现的时候,伊薇特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一只眼睛带着单片眼镜,在透过镜片那只眼睛看来,比洛多太太的裙子下拖曳着一条约有小水桶粗细的、介于蔓藤与肌腱之间的东西,那玩意连接着她,并且一直蔓延到楼上看不见的地方,就像一只怪异的触手顶端套着一个布偶娃娃。
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她裸眼看起来竟一切正常,真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一个状况。
温斯洛处于梦游和清醒状态之间,他同样看到了。
于是在一瞬间,他们两个同时出手,伊薇特用以对付虚体的水晶银蚀子弹拖着幽蓝发亮的尾焰,向她身后的蔓藤射去——在学会用电磁发射弹丸后,她也无需准备别的弹头,执行任务时弹夹里都换成了特种子弹。
而温斯洛手心里的细丝则包含着一颗颗晶亮的光尘,像一张网一样喷射而出,整个包裹上比洛多太太。
一阵呲呲的声音,中弹那节腕足和美丽的妇人都像是扔进壁炉的蜡像一样迅速融化。
幸亏是假的……伊薇特看着从台阶上流淌下的恶臭粘液,要是真人背后插着那么大根触手,很难保证结束这件事后还能活下去。
不过温斯洛的灵力凝成的线上面那些光尘……伊薇特瞥了一眼,好像是他之前拜托自己从巫师集会上买的“盐”,其实就是骨灰中提炼的微量元素,她的特种子弹里就用到了这味原料,原来直接使用也是有效果的……
总之她带回来的东西能派上用场还是很高兴。
“你的建议与对方的愿望达成了一致,它希望我们上去。因为越往上,空间越扭曲,我能感觉到上面受另一个世界影响更深,那里十分危险,我认为应该避免这么做。”温斯洛认真地说,
“……我只是稍微那么一说,还有别的方法呢?”
“眷族能找到这个世界的入口,是因为某人提供了契机,还是直接问本人吧,我根据这里的情况提问,她用点头摇头回答,应该可以得出大致结果。”
他说完,操纵着一旁的人偶女仆走上来,手指在德尼丝眉心点了一点,然后一根晶亮的丝线就回到了他手上。
“我还以为她是自然睡着的……”
“一开始是这样。”
在脑中的丝线被温斯洛收回后,本来像是婴儿般安稳的德尼丝梦呓般支吾了几声,眉头紧紧皱起来,一张小脸满是痛苦,唯独没有醒来。
“你的安眠方式不会有副作用吧?”
“不会,我在自己身上使用了很多次。”温斯洛翻开了她的眼皮,却见眼球一直在动个不停,“她在做梦,我想可能有变化即将发生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楼下仆人区天花板上被吊着的人都消失了,几架盖着半圆形保温盖的餐车静静停放在一旁,从缝隙里还冒着微弱的水蒸气。他们谨慎地慢慢一路检查,只见厨房的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旁边散落着摆盘需要的糖雕城堡、花卉的装饰物,以及空的餐车,炉子的火焰也烧得正旺,灶台上还起着几只正在烹煮的炖锅,似乎后厨的仆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只不过……
伊薇特从某个盘子的炖肉酱汁里看到,好像有一块肉上套着一只硕大的婚戒,那肉的形状也正好是圆柱形的……
这是噩梦,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她这么告诉自己。
德尼丝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伊薇特见她鼻尖和额头都溢出了豆大的汗水,即使不能亲身体会,也能感受到恐惧和绝望在梦境中紧紧扼住了她。
“她怎么样了?无法叫醒她吗?”
“她处在梦的世界里,就算切下她的手脚她都感受不到,只要死才能画下句点。”温斯洛说,“现在的情况是怪物察觉到了危机,它在更激进地试图更快获得这边的通行权,所以施加给她的恐惧更加猛烈了。”
“眷族的降世和她的恐惧有关?”
“恐惧只是方式,最终的目的是用绝望击碎她的精神和人格,就像一些古老教派的通灵、降神术,祭司会使用迷幻|药使自己进入精神恍惚的状态,短暂让本身成为一个情感记忆暂时真空的,像是‘容器’的东西。这需要才能以及长达数年的训练,不过也不是没有捷径,痛苦、巨大的精神创伤也可以让普通人很快达到这一点。”温斯洛平淡地回答。
“你是说……她现在正在经历……”伊薇特有些难以想象这个小女孩在梦境中受到的折磨。
“我在盘子里看到了一只煮熟的带着戒指的手指,想来也无非那样,诸如亲人朋友的惨死,自己一遍遍被虐杀之类老掉牙的把戏……大概是顾忌一旦过头,人类脆弱的精神有可能放弃生命,它之前没用太激烈的方式,现在它改变了主意……”他将手搭在餐桌上,指节轻轻叩击桌面。
这本该是很凉薄冷酷的话,但伊薇特总觉得,即使温斯洛处于不会掩饰自己的梦游状态,她也能从他话语中读出同样的痛苦。
“一切终会过去,你现在过得很好,那就是对厄运最大的嘲讽……”她鬼使神差说着,一边伸手盖在他手背上。这是她安慰人的习惯,化疗后身体免疫力降低,手脚有时会很冷,她前世父母来看她时总是做出这种动作,伊薇特也把这当做最能鼓舞人心的魔法。
但温斯洛不轻不重地挥开了她的手,一双沉郁的灰色眸子不快地盯着她,持续了几个呼吸时间才移开,然后不再说话了。
他越是如此,伊薇特越相信他有过类似的经历,毕竟医院里绝症病人她见得多了,有人就是这样,得病后既孤独又刻薄,纵然内心十分渴望得到关怀,表面上却总是对人恶言相向。
伊薇特理解这种心情,不过现在要紧的事是阻止眷族再为所欲为,她沉吟了片刻,谨慎问到:“假如你有一个朋友有了类似的遭遇,要怎么才能尽可能拯救他,同时杀死或是赶走怪物?”
温斯洛既然好好站在这里,显然他是成功案例,但他似乎不愿意别人提及,那只好选择“我有一位朋友”的方式了。
他梦游状态也不是傻子,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语。
正当伊薇特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温斯洛开口了:“眷族在梦境里缠上她,要终结这一切也只能从梦里战胜。你那么想要知道人内心秘密,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他说着,也不管伊薇特回答,径直用一根丝线探入德尼丝的后颈。片刻间,她的面孔从恐惧的汗湿潮红变得灰白一片,就连嘴唇也变得失去了血色。
“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暂时控制了她的神经,制造了一个关于被钝刀割下脑袋的错觉,虽然她不会醒来,但这种程度的刺激也会如实反映在梦中,只要找到和这个有关的变化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意识了。”
他话音刚落,灶台上的炖锅里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歌声,声音随着粘稠酱汁沸腾的咕咚上下起伏。
“我的妈妈杀了我,我的爸爸在吃我。我的兄弟和姊妹坐在餐桌底。捡起我的骨头,埋了它们,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阿尔比恩著名的恐怖童谣《杜松树》,讲述一个被继母砍下脑袋做成肉汤的孩子的故事。
应该就是它没错了,搞这么恐怖的东西,我可真谢谢你了!
目的达到,你已经没有用了。伊薇特忍不住给了温斯洛一个鄙视的眼神,走过去接起了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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