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3 章
派的馅料既腥又油,而且毫无嚼劲,吃起来就像一块煮过头的肥肉一样,伊薇特不禁感叹,猪蹄猪脸那么好吃的东西,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的华夏烹饪出来那是软糯脆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维持表情不崩的样子正准备咬下第二口,却忽然愣住了。
餐桌下,有谁在摩挲她的小腿?
“这才是真正正派的食物,质朴刚健。比起来,那些轻浮花哨的法兰西菜简直不能下口。”伊薇特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并一边观察餐桌上每人的表情。
由于乡下只有早晚两餐,白天又要干活,这个时候大家都饥肠辘辘,所以都在埋头大吃,只有雏菊女孩稍稍抬起了头:“伦敦没有这种派吗?瓦莱丽最喜欢做这个,我想是因为只要扔进烤炉放着不管就行了。”
她对父母直呼其名,她的兄弟姐妹也同样,其他地方倒不是没有类似情况,不过一般是成员间特别亲密,或者孩子缺教养才会这么做。
话说回来,要是家教很好的话,也不会在吃饭时候勾|引刚认识的陌生人吧……
这位神态不似少女的女孩舔了舔被油浸润的嘴唇,目光直直盯着伊薇特,同时她的腿也越来越放肆。
等她快要蹭到膝盖,并且试图向自己大腿进一步时,伊薇特不轻不重地踩了她一脚,然后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阻止了她接下来的骚扰。
这下雏菊女孩也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瞪了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蛋一眼,然后不高兴地嚷了一句:“我吃饱了。”就离开了餐桌。
晚餐后,伊薇特让孩子们聚拢过来,围在火炉边讲一些才出版的童话。此时安徒生也不过开始他的创作几年,阿尔比恩偏远地方的孩子从来没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火焰映照在他们睁得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异质的光。
只有雏菊女孩不在,她饭后像是离开了家里,不知去向。
……
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沉下地平线,披着防水斗篷,领子竖得高高的埃德温静静矗立在湖畔的森林中,外面就是温暖宁谧的夕阳,但晦暗如夜的森林至始至终沉默着,拒绝阳光的进入,只是在山风吹拂时,才随波逐流地发出一种空虚无意义的哗哗声。
从林中望去,嶙峋的树干像是囚笼的槛栏,让人心生一种永远要停留此间的错觉,埃德温目视湖水泛着金色的波纹,仿佛那是一页即将被翻过的褪色记忆。
最近总是一夜又一夜的做梦,每一次都梦见小时候所见暗无天日的森林,自那时起,他总觉得层层叠叠的烟灰色林木阴郁又压抑。
那时的他和莱德贝特还只是孩子,面对领主和他仆人的追捕,他害怕极了,即使在觉醒能力成为超凡者之后,他也无数次梦到因为那段悲惨的逃亡经历衍生出来的噩梦,他花了很久很久,才克服了恐惧,不至于老是从沉睡中惊醒。
尽管害怕,但他仍然要安慰和鼓励比他更年幼的弟弟,于是他在逃亡的过程中不断编造着谎言,或者说一个美丽的童话。他告诉莱德贝特,他们在玩一个游戏,抓捕他们的领主是邪恶的恶魔和怪兽,他们则扮演两位身负重任的王子,受父亲和王国嘱托,他们需要护送一颗拥有神秘力量的珍珠,返回自己光明的故土。
“我低头敬拜我父的光辉,是父派它到我这里来,我已经完成了我父的命令,而父也实现了他的诺言,他愉快的接待我,我与他一起在他的王国里,他的所有仆人都用声乐赞美他,因他允诺我走向众王之王的宫殿,带回了珍珠的我与他一起出现。”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吟诵着这首歌谣。
不知为什么,他为莱德贝特编织的童话十分切合这首歌谣,它叫做《珍珠之歌》是一篇被认为具有神秘象征意义的神秘学文献,其意义似乎是暗示超凡者的灵魂迷失在了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是漂泊的异乡人,哀叹、悲恸、无所适从,就像彷徨的王子,在寻找珍珠的路途中耽于享乐,忘记自己的使命和高贵的出身,最终,一位隐喻来自弥赛亚的信使带来了父亲的信,唤醒了王子的灵魂,使之从无知和沉湎中得救。
正如歌谣中所唱的那样,他和莱德贝特终于被慈父救赎。
埃德温永远也忘不掉,他编造的故事是怎么一天天变得更加生动的,终有一天,幻想中的怪物似乎成为现实,它们自他的恐惧诞生,刚一出世它们就撕碎了领主和他的走狗,并且仍旧没有饕足。
相当一部分没有接触过神秘知识、懵懂无知的自由超凡者在第一次觉醒时,首先就被他们从未感知到的、牢笼之外人所不能理解的恐怖真相吞噬了,关于那些人的一切,也许仅在民俗怪谈中留下一丁的残渣,他差点也成为其中一个,好在他们被偶然经过的慈父发现,他击退了贪婪饥饿的凶灵,也将两兄弟带了回去,悉心指导教育。
为什么又想起这些?而且为什么莱德贝特明明已经和自己一起被无知中拯救,在慈父的指导下理解那些存在或者曾经存在,却不被这个世界的文字纪录的事物,学习有关超脱为完美的灵的伟大秘艺。
为什么莱德贝特却不明不白死去了?
“我们是异乡人,是来自光明国度的无上纯净的灵,这方堕落腐朽的天地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莱德贝特,以前我们总是结伴而行,但这一次我不会停下来等你了。慈父是对的,所有人都在奔向彼岸,因为孤独,我们彼此理解,但真正懂得解读我们灵魂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会继续前行,去寻找新的启示,最近我做了许多梦,也许这就是灵感在我脑中蒸腾,它们在催促我尽快启程。
莱德贝特,我曾以为我们将一同去往新世界,可惜……我很怀念你。”
他像是要与某种东西诀别似的,摘下一朵野花,任其飘飘荡荡,随风漂往湖中。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躲到一边?”过了一会,埃德温忽然说。
林中稍远的地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如果伊薇特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在俱乐部的阶梯上和她照面了的冒充者。
“只是看到您或许在思考问题,我就稍微等了一会。”
埃德温没有回答,十几秒钟后,他将一个小小的玻璃试管递给女人。
“你需要的东西。”
她疑惑地接过,像是有些不信任它的功效:“就这个?”
这个试管样子十分特别,水晶的管壁特别厚,尽管试管本身约有大拇指粗,但里面用来盛装红色液体的空间非常小,透过洁净度极高的水晶看去,像是内部凝固着一根淡红细针似的。
也不知道里面的液体有没有一滴那么多……
“不要小看这东西,它叫做希律王之水,用大量纯洁的婴儿之血以及施洗者圣约翰手臂骨的粉末蒸馏,原材料建立于死亡和怨恨之上,经过红化法制成。先不说圣徒臂骨的价值,光是用来升华它的红化法,传说中也是制作贤者之石的最后一道工序,能掌握它的炼金术师,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没几个。这东西就此一瓶,还是我们一位伙伴在拜占庭列王的古墓中得到的,弄丢了可找不到人再做一份。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个瓶子是特制的,就连一般的刀剑都无法破坏。”
“它要如何使用?”也难怪她紧紧握住这支性命攸关的试管,毕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谋杀一位还未曾出世的神。
“你之前不是说过会定期向祂供奉花蜜?将它掺入其中并充分混合就可以了,但切记开启瓶塞不要犹豫,立刻就要把它倒进去,否则这东西极易挥发,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它真的可以?但目标毕竟是那东西,你能保证有效果吧?我会不会有危险?”她踟躇着反复问。
“当然。”埃德温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有几分鄙夷。
难怪她只是教派的外围成员,如此贪生怕死,没有丝毫追求真理的觉悟,这样的人就算比世界上绝大部分沉睡的普罗大众好一些,程度也有限。
“……再说了,现在你也别无选择,不是吗?等到下一次祭祀仪式,你妹妹肯定会恢复人形,并且担任仪式的重要位置,要是村子里知道,最开始是你放走了她,那么你的处境一定更加不容乐观,赛琳娜。”
他的话无疑击中了赛琳娜的要害,只见后者咬咬唇,最终还是回答:“我……我不知道,或许我应该杀了她,这样总比杀死一位神更轻松……”
“她是你亲妹妹。而且你以为自己这样做不会被怀疑吗?只要你无法脱离这个村子,你做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那时候你才会真正后悔自己的选择。”埃德温皱眉说。
“谁让你不帮我?!”赛琳娜尖声大叫,“我们不是伙伴吗?伙伴的意义难道就是把所有危险的工作都交给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声称是我同伴的人,当着我的面把求助的门关上,你要让我怎么信任你?!”
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埃德温有些烦躁。确实赛琳娜是末日之钟的成员,但属于外围的层次较低那种,吸纳她的意义也并非因为她个人素质优秀,而是因为她背后隐藏着可以挖掘的巨大利益。
这样的工具或者说炮灰没资格知道慈父的存在,就算慈父愿意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愚笨的家伙也会因为慈父的容貌产生怀疑甚至恐惧。
所以埃德温也不能实话告诉她,组织中有一位慈父那样伟大的全知全能的预言者,他睿智目光能够穿透时间的壁垒,看到将来也许发生的事。
而此行前,慈父就特意再三叮嘱他说,在赛琳娜完成她的工作之前,切记不能进入这个村庄,否则也许将带来不可估量的灾祸。
至于原因,慈父也无法得出结论,毕竟掌握的要素太少了,如果曾经是慈父伙伴的另一支预言者的血脉成为了末日之钟的同伴,大概能为他占卜出可能影响命运走向的“要素”,这样慈父就能得出更准确的结果。
然而事与愿违,另一支血脉在教派的对立面,具体因素也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这个村子的下一代主祭有非同寻常的洞察力,贸然进入村中会引起怀疑,而他盗窃来的精神系能力对付这些有些异常的人,说不定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如果在村子附近和她们起了冲突就麻烦了,总归按照慈父的劝告行事吧……
“我不能进入村子,这样做的原因自有道理,但只要你让混合了药水的花蜜成功被献给祂,我就会立刻从村外赶来……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谁也不知道,祂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也没有人敢保证,如果我贸然进入村庄,会不会惊动祂的眷属。”埃德温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加诚恳。
“哈,你担心害怕所以不能进入村子,却可以在这个湖旁边安然游荡?这个理由恕我无法接受。”赛琳娜抱着手,肢体语言一副拒绝相信的样子。
“这二者难以相提并论,如果用比喻形容,一个是被牢牢锁在铁门背的狮子,另一个则是用长绳拴起来的恶犬,后者危险性的确更小,但踏入它的领地极有可能要被攻击;前者却完全相反,我这样选择也是出自我们共同的利益,如果我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把希律王之水如此重要的道具交给你使用?更何况……说起来你更像是有背叛的前科,这个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这……”赛琳娜无言以对。
确实她是有前科的人,这个村子虽然坐落在荒郊野外,但为了掩人耳目、学习世界上新发生的事物,或者在合适的男性访客不足的时候“主动出击”,也会选择隔段时间就把少量的成员送出去,赛琳娜和她妹妹西尔莎·赫奇斯也曾获允结伴短暂到村外的世界生活过一段时间。
这段经历甚至还在西尔莎在伦敦担任女药剂师之前,在此次外出期间,两位少女都有些着迷于外面的世界,为了购买那些缀有蕾丝和亮片的漂亮裙子,以及镶嵌着细小宝石的轻奢珠宝,两姐妹偷偷违反了村子的禁令,大着胆子用据说被神授予药方制作了有非凡效果的巫药换取金钱,由于第一次经验不足,她们暴露了自己与超凡世界有关联的身份,结果引起了末日之钟的注意。
由于发现她们的手法和配方很特别,末日之钟没有贸然惊动她们,还暗中帮助她们掩盖了这场小小的风波,然后一直监视着,等到她们短暂的“实习”结束后,一直跟着她们找到了这个村子,并且从中挖掘出许多令人振奋的收获。
当然,这一切赛琳娜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她是被村子遴选出可以与外界接触的少数人,相当于蜂巢的工蜂,在一次去镇上采购针线、灯油、铁钉等日常用品时,末日之钟早有准备地刻意接触了她,然后慢慢将她吸纳为外围成员。
在乡村一成不变的乏味生活中,两姐妹都有些不甘,尤其是妹妹西尔莎,她的血脉比姐姐更浓郁,也掌握了绝大多数巫药的配方,卖药换衣服本就是她的主意,比起来,赛琳娜只不过会一些最基本的粗浅把戏。但回到村子后,为了避免暴露,她只能把心爱的裙子秘密埋在屋后,时间越是久,她就越想念在邻镇短暂居住时,火车定期捎来的杂志,尽管都是几个月前印刷发行的,但上面精美的版画插图以及随书附赠的剪裁图样,都让她对诞生这一切的伦敦越来越憧憬。
想要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特别特别想……
赛琳娜虽然也更喜欢城市,但她的念头没有妹妹那么强烈,出于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她愿意帮助妹妹达成她的理想,于是她选择了向末日之钟求助,并且得到这个别有用心的组织欣然承诺的帮助。
末日之钟的想法很简单,他们想要赛琳娜受他们控制,首先要让她依赖,并且断绝她的退路。
然而这次也给了末日之钟核心成员一个教训。在此之前,由于阿尔比恩王室掌握的纷争宝石——“光明之山”的力量,他们通常尽量避免在伦敦城以多人模式行动,否则如果对阿尔比恩王室和教廷这一对盟友的敌意越重,行动就越会受到纷争宝石的影响,然后莫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可那次他们别无选择。在派遣一位成员护送两姐妹前往伦敦,并教会她们如何在俗世避开秘警的耳目生存时,矛盾终究还是产生了。不知怎的,赛琳娜的脑子突然无比灵光起来,她认识到这个神秘组织像是打算利用自己,于是在达成目的,送走妹妹后,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伦敦,回到了村子,对村里的成员辩解这一切都是妹妹的主意,她作为一个照顾西尔莎生活起居的“工蜂”,委实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再加上她坦言了西尔莎对外界的憧憬,以指点挖出了妹妹埋在屋后的珍宝,那些华丽堕落的服饰让村子的所有掌权者们都十分震怒。
在承担了看起来很重,但实际上与她所做的罪行相比一文不值的惩罚后,赛琳娜又安心在村子生活起来,从此也不再理会末日之钟在村子周围留下要求见面的暗号。
只不过,她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至少目前暂时是这样。
另一方面,末日之钟一部分成员大为恼怒,他们商量着打算给背叛者赛琳娜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她在悲惨地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学会有些承诺是不能违背的,在这个计划在讨论的初期就被慈父终止了。
“耐心些,再等等看吧。”伟大的慈父如此指示。
果然,慈父永远是正确的,又过了几年,赛琳娜突然主动用他们刻意没有废弃的联络方式,发来了要求见面的信息。
在顺利见面后,末日之钟才知道赛琳娜改变态度的原因。尽管只是一瞬间,村子信奉的异域神灵感知到了又一个眷属在遥远的伦敦缔结,孕育它的人没有意外,必然是西尔莎无疑。
赛琳娜既惶恐又愤怒,她感到西尔莎背叛了她,因为在分别之时,双方就约好了绝对不能违反的誓言,赛琳娜不能透露妹妹的去向,西尔莎也绝对不允许怀上子嗣,因为西尔莎这样的“雌蜂”,作用就是延续村子的血脉,而且她一旦有孕,主祭就能通过与神灵的沟通掌握到她的动向。
没想到西尔莎竟然如此大胆,背弃了她们的约定。
结果心急火燎赶往伦敦,见了西尔莎后,赛琳娜才知道,原来让她们计划落空的,仅仅是一个普通凡人小小的心机。
那个叫本杰明的畅销生活指南作家是西尔莎的情人,准确的是说西尔莎对他一见钟情,本杰明也对这位气质不凡的姑娘心生爱慕,本来这是顺理成章的好事。但他本性仍旧是个薄情的浪子,再喜欢一个女人,程度也十分有限,平时还和绝大多数阿尔比恩男人一样,没事也喜欢逛逛妓|院,与交际花深入交流一下,为了防止本杰明拈花惹草,西尔莎就用自己掌握的爱情魔药控制他的思想,将他转变为忠贞不二的情圣。
这时代已经有用鱼鳔和羊肠制作的保险套,平时像是一片薄薄的树叶,要用时放清水里浸泡就可以让它恢复柔软和弹性,它通常就在药店售卖,所以即使涉世未深的西尔莎也知道存在这么个玩意。拜这件别出心裁的发明所赐,她得以和情人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尤其本杰明久经风月的老练手法,让她十分沉迷,西尔莎不讨厌,甚至享受英俊男友时而表现出来的醋意和进攻性,忽略了它们来自爱情魔药带来的强烈占有欲。
本杰明那凡俗的思维模式考虑的则是,为什么如此迷人的女人偏偏不答应自己的求婚,也不愿意怀上自己的孩子,他日夜因此痛苦和焦虑,于是在他们爱情游戏的小帮手上做了一些手脚,让西尔莎最终孕育了他的种子。
这就使得某个遥远的山村的宁静随之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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