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7 章
他们花一天的时间才抵达福内斯镇,此时的伊薇特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裹在一堆毯子里时不时无意识地发抖。
“怎么回事？主人她究竟是什么病？！”玛莎被打发骑马跑前面，先到镇上买了几套晨服、斗篷等女装,等她返程与伊薇特汇合时，却发现伊薇特双目紧闭，皮肤泛起红色的疹子，而且呼吸急促,心跳得很快,看样子情况有些不妙。
“是败血症,一种病菌在血液里繁殖的疾病。”
“这么严重的病症,你为什么还会让我查去华威郡的火车班次？为什么不是去医疗条件更好的伦敦？！如果她因为你的愚蠢遭遇危险,你将承受最残忍而严厉的刑罚！愿你早日看到自己在火狱中的位置，然后永居其中。”玛莎暴怒。
“华威郡有整个阿尔比恩最擅长换血疗法的‘医师’,好了,你已经成功浪费了五分钟的宝贵时间，现在把这些给她换上，然后把自己弄得像是女仆的样子,下一班马上就要进站了。”
尤利西斯说完就背过了身，玛莎咬了咬牙,还是抱着她刚买的女装走上马车，解开昏迷不醒的伊薇特胸前的纽扣，再拆下裹着胸的布条。这样做之后,虽然只是轻微地,但看起来总归呼吸缓和了一些。
这时代的女士晨服是一种宽松的居家服,对呼吸衰竭的虚弱病人来说更舒适一些，而且也更适合三人接下来扮演的身份。
一辆冒着滚滚浓烟的蒸汽火车缓缓驶入站台，列车员从鱼贯而来的乘客手里一张张剪去车票，突然，他发现队伍的其他人在明显避开一个一男二女的组合，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一眼。
只见一位英俊的金发先生抱着一位披着兜帽斗篷的女士，旁边一位为他们拿行李的、看样子是女士的贴身女仆向他递过来一张一等包厢的车票。
比起按人头出售的二等座三等座，一等车票是一个独立的小包厢，价格自然十分昂贵，让那些不希望被旅途中尴尬而不是基于实际需要的人际关系打扰的体面人士可以更加舒适的享受出行过程。
“请去往前数第四道门入座，尊敬……”列车员换上职业的笑容，正准备接过票，抬头一看，却看到他怀中的小姐紧闭双眼，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上有好几颗红色的疹子。
“……这，先生……原则上来讲，我们不建议传染病人乘坐本公司的列车。”他尽量委婉地提醒。
“我妻子患的是败血症，这并非一种传染性疾病。实不相瞒，我们正在进行蜜月旅行，每晚我都和她亲密接触，可我依然很健康。只是镇上的医生说，这种病发作很快，如果不及时救治，她将有生命危险。我们需要尽快赶到华威郡，让我的朋友蒙塔古侯爵派家庭医生为她治疗，还请通融一下。”
金发绅士的湛蓝眼睛里写满了忧伤，列车员不禁也为这位深爱妻子的不幸丈夫的遭遇充满同情，更何况那女仆也翻转了车票，露出背后一张大面额的纸币。
“如果有好心人愿意救她，我会尽我所有去报答他的善意。”
如此通情达理又温文尔雅的先生，不过一点微不足道的请求，列车员觉得自己必须允许。于是他飞快把纸钞塞进口袋，示意三人可以通行。
随着一路颠簸嘈杂的列车奔驰，他们在华威郡的站点下车，又故技重施，花大价钱租了一辆马车前往位于郊外险要之地的华威古堡。
此时日已西斜，早就不是拜访的时间，更何况今天的来访名单里面并没有这么群人，城堡守卫当然不会放行。
“我有非常要紧的事，请把这个交给蒙塔古侯爵本人。”尤利西斯知道这位血族亲王天赋异禀的魅力，尽管大门守卫只是普通的凡人，但他也不能够用金钱去收买，否则反而会被当做可疑人士驱逐。
他递给守卫的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我会交给管事，至于他是否会转呈侯爵大人，我也不能向您保证，先生。”守卫尽职地说。
黄昏时分，蒙塔古侯爵正从他内嵌了天鹅绒软垫的舒适棺材中起身，在没有访客的日子，他会按照正常血族的生活作息昼伏夜出。
他的血亲后裔蓝道尔如今正在伦敦进行一些必要的庶务工作，负责安排他起居的是一位其他家族成员，在蒙塔古侯爵起身更衣后，一杯温热的血液正好在他走进餐厅之前不到半分钟送到桌上，与此同时还有一叠被熨烫干燥的报纸。
“亲王阁下，今天有陌生的客人来访，他让门卫传递了一张纸条，说您看了后一定会接见他。”管事站在壁炉边，如果蒙塔古侯爵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会把纸条投入炉火。
“也许是一位老朋友呢？给我看看吧。”蒙塔古侯爵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瞳孔剧震。
管事的血族后裔从未见他如此惊讶。
“快请他进来！”
说话的同时，蒙塔古侯爵却把那张纸条放在烛台上烧掉了，管事可以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血族的动态视力太过优秀，他无意中瞥了一眼，上面似乎写着庞提安或是庞蒂亚克的单词。
管事的领命转身出去，蒙塔古侯爵也没有细细品尝今天份早餐的心思，仰头把整杯鲜血一饮而尽，然后回到自己衣帽间，把晨服换为更正式的服装。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所以蒙塔古侯爵是在城堡里面迎接的故友。和他想象中一样，那个人的样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化。
只不过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他打过交道的秘警费雪小姐，只是她脸上长了一些红疹子，气息微弱而急促，看起来身体情况有些糟糕。
“时间紧迫，她需要换血，还请亲王阁下马上派人召集合适的村民，越快越好！”
“庞……”
“我现在是尤利西斯·德·费雪。”
“好吧，费雪先生，我需要鉴别一下她的血型。”蒙塔古侯爵爽快地答应。
此时科学界尚未发现人类有血性的差异，但在以人血为食的血族当中，早就通过血液的不同风味，以及复数人的血拼配调和“鸡尾酒”产生的凝集反应，发现了血型的分别。
但血族却不能把它公之于众，毕竟这样很容易被教廷追查到自己的特殊身份。早在十六世纪时，发现血液循环理论的科学家塞尔维特就被血族欣赏并资助过，尽管他并不知道慷慨大方的赞助人竟是异类，后来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认定他与血族有勾结，于是把他绑在火刑台上，点燃他撰写的书本把他烤了两个小时刑讯逼供，直到他被活活烧死。
自那以后，血族就选择明哲保身，就算知道也不会将这些知识到处宣扬。所以在整个阿尔比恩，也不可能有人比他们在这方面更专业。
蒙塔古侯爵刚要拾起伊薇特的手腕咬一口，却被尤利西斯制止了。
“……她的病也会传染你，别碰。”说完，他将指甲变为尖利的爪子，轻轻刺了一个血点。
一般的血族还未必能从气味里分辨，但蒙塔古侯爵这样的高世代嗅觉和经验都非同一般，他凑近了仔细闻了闻，立刻了然于心。
蒙塔古侯爵是远近闻名的善人，华威郡大半土地都是他的封地，附近村民也大多是他的佃户，当佃农生病时，侯爵总是派人为他们诊治。除了得到便宜实惠的药物外，病人也会接受过传统的放血疗法。而担任城堡管事的血族后裔也都如实记录下每个人的血液特点风味等，作为提供食物的预备奶牛。
夜幕中，华威堡的大门打开，好几辆马车乘着夜色向乡间疾驰，每一辆上面都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月光下，他们个个皮肤都白得发蓝，有一种别样的阴郁气质。
这些华威堡的特使手持一份名单，挨个敲开了名单上的佃农居住的小屋。
“晚上好，很抱歉打扰你们享用晚餐，侯爵大人需要征召修葺城堡的短工，工期不超过一周，如果你愿意用劳务方式抵扣对领主的义务，那么我们将免除你今年的地租。”
“真的？太好了！我当然十分乐意！”
也有人会犹豫。
“可……我既不会砌砖瓦，又不会凿石头、做木工什么的……真的不会给修缮工作添乱吗？”
时间紧急，那位血族也不耐烦向这样的人解释。血族有各种各样的分支，有像是“诗人”这样强化感知的类型，也有已经灭绝的散布恐怖的“暴君”型，蒙塔古这支是血族中的领主和王子，天生就有领导能力的光环。
只见这位年轻血族双眼中微不可查的红光一闪，意志薄弱的农夫就再也没有犹豫，变得十分乐于接受这位体面人的观点，而且迫切地尊敬他，想要为他奉献。
“很荣幸为您效劳，先生。”
当马车回到华威堡时，每一辆上面都载着几名或是狂热、或是拘谨、或是敬畏的男女佃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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