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3 章
尽管用的是不太温柔的方式,死亡再次悄悄拍了拍伊薇特,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在她恢复的这几天里,尤利西斯也把自己的考虑告诉了她,并且提出了让玛莎向组织供述伪证的计划。
“以她的身份，组织很难取信她的证词吧？太冒险了。他们一定会用心灵探查验证她说话的真伪,那种方式对精神的损害很大，而且足可以让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
“你养病的时候，我已经让她演习了一阵子，蒙塔古侯爵用他血族的能力测试过很多次，她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回答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怎么会这样？”伊薇特有些惊讶。
“也许是眷族的血统，又可能是你对她的‘拯救’,总之，她对精神力量的侵蚀有着很强的抵御能力。”尤利西斯面不改色地撒了谎。事实上玛莎对侯爵的心灵控制没有丝毫抗性，反而由于前些日子被眷族女王蜂影响，再加上伊薇特的梦境空间也完全击溃了她一次,她的心灵防御就像遭受过炮击的土墙一样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只是她扭曲的思想能够根据自我意愿催眠她自己，篡改了城墙里面的东西，那么无论多高明的盗贼和强盗,也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而且这样也能让她消停一会，不然她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恳求你尽快杀了她。”他十分懂得抓住人的心理,伊薇特刚刚认识到自己从前一直就在无意识噬魂的本质,深深被食人的欲|望所困扰，她并不希望再继续向野兽滑落，于是也就没有再度提出异议。
“我在其他地方也做了一些别的装饰，这样看起来就更像是那位红发外来者死于眷族的攻击了——至少，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至于“装饰”的内容，实际上尤利西斯是把自己富含生息之力的血涂抹埃德温的伤口，让那具还未腐烂的尸体奇迹般的愈合，然后再提取出虫子的卵，连带血一起注入到尸体腹部，这样在血液养分的滋润下，原本的死卵也孵化出一条条没有生命的幼虫——他的血类似于超高效的培养基，可以催生低等微生物或者细胞组织，无法真正孕育生命，但伪装成被眷族寄生而死倒是绰绰有余。
任谁看到一具腹腔颅腔肿胀如鼓、内脏混杂着密密麻麻的死虫从肚皮的破洞流得到处都是的丑恶尸体，也不会认为他的死因和一位勤奋卓有建树的外勤有关吧？
当然，这一切没有必要讲得过于仔细。
“当时还在湖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在向我接近，爵士先生向我血管里注入了病菌后，那股力量就退去了。我之所以染病，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会引起更麻烦的事吗？而这一切又是我在询问红发男人时候发生的，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伊薇特把这几天自己心中的疑惑和猜想讲了出来。
“现在的你本不应该知道，不过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可以到达五层源质，有资格接触这一层的秘密了，就当是提前泄密吧。”尤利西斯没有推三阻四，爽快地回答，“那个冲你来的不知名力量，还有你遇到的两位红发男人，以及另一位……也许你从没见过他，但他已经锁定了你，好在纺锤阁下从你身上发现了他接触你的痕迹，然后把他消除了，至少我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同一个秘密结社的成员。”
莱德贝特和埃德温与湖畔感应到的远方神秘力量之间存在联系，伊薇特早有预料。只是她没想到，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竟然已经有敌对分子察觉了她的身份，不禁有些后怕。
“什么时候的事？”值得注意的是，尤利西斯使用的词语有些怪异，不是“击毙”、“杀死”而是“消除”？听起来就像用橡皮擦擦去纸上的铅笔印似的。
“三叉戟号的鱼人超凡者那次，那人把鱼人当做一个饵，这样他只要关注饵周围的动向，就能辨认哪些人可能是秘警。我当时伪装成一位皇家海军指挥官，看样子他没怀疑我，但你杀死鱼人的过程大概率被他目击到。但不用担心，我想他没机会把你的身份泄密，否则你现在早该被暗杀不下十次了。”
“那他们的组织是？”
“他们自称末日之钟，一群为了升扬可以做任何事的狂徒，党羽出没于整个文明世界，就连新大陆也有他们的足迹。这个秘密结社是从教廷诞生的影子，其成员对我们这套很熟悉，而且同样擅长隐世原则，可以说是最好的化装舞会参与者，说不定你认识的一位看似绝不可能的人，实际上就恰好是他们的成员。所以万事切记小心，不要放松警惕。”
伊薇特第一次听说自己险些被这么恐怖的组织盯上，不由得更加对它产生提防和好奇。
“他们是共同追奉某一位古神？还是和沸血湖主所在的秘密结社一样，只共享情报，成员各有目的？”
“不，他们和我们一样，憎恨戒备那些宇宙中的无名骇怖，区别在于我们认为应该控制探索帷幕后世界的进度，他们则认为掌握真相才是超脱和自救的唯一方式。末日之钟就像是我们的倒影，虽然立场相反，但确是和我们同一个原点延伸而出的另一条路径。也幸亏他们认为不能觉醒和领悟真理的民众都是两条腿的牲畜，对向普罗大众传教没有丝毫兴趣，我们的帷幕才得以勉强持续下去。”
“听起来好像比此前遇到的狂信徒稍好些？”
“也不尽然，就算初衷和我们一致，现在他们与我们已经偏离了太远。一旦理念产生了差异，放弃掉赖以自控的美德，人的智慧和主观能动性便成了最可怕的恶魔，比任何本能的兽性更为邪恶。在圣公会的黑名单中，末日之钟算是所有秘密结社中最值得注意的群体，他们通常用学者、科学家、翻译家之类身份作为掩饰，或者和学术界来往密切，这样就可以把他们探索超凡知识的行为伪装成正常的工作，遇到这类人中有让你感到举止可疑的，千万要小心对待。”
“既然末日之钟如此危险，为什么组织却不早些告知我们这一切？”伊薇特想起之前几次来的内勤遮遮掩掩地向她刺探消息，难免产生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们的主张很有煽动性，如果是源质较低的超凡者，还没有接触到上层世界的无形恐怖，这个时候总是处于比较自信的状态，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特例，也就很容易被他们的言论诱惑，我想圣公会也是担心这一点。我之前说过，末日之钟是从教会本身催生出的影子。某种意义上来说，教会是在和另一个阴暗的自己对抗。”
“那么为什么是五层源质可以了解这些秘密？那时就有意志力对抗这种诱惑了吗？”
“并不，只是因为到了五层源质后就不太能瞒得住了。”
“瞒得住？”
“到了第五层源质，超凡者达到了心智之源的【创造界】，再往上就只有仅存在于传说中、尚且无法证实人类是否能达到的8、9、10源质构成的【神性界】。【创造界】虽然不能带给人永生，但同样也有一种特殊的质变，这个阶段的超凡者可以通过梦境前往一个由潜意识与想像力构成的奇妙空间，我们称之为‘幻梦境’。”
“幻梦境……”伊薇特缓缓重复，尽管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熟悉。
“你不会觉得陌生，因为你告诉我的梦境空间，就很像是一个幻梦境小世界的特征。”
“到了五层源质以后，每人都可以有这样的梦境空间吗？”
“怎么可能？绝大多数幻梦境小世界都是诡谲的无主之地，其中的法则跟现实有极大差距，据猜测它们是古神的子嗣降临于这个世界死去后遗留的梦境。五层源质后的超凡者可以通过探索幻梦境，从这些遗产中获得知识、触摸更高的源质。然而这些异常生物的思维方式极其疯狂而危险，被它们残留的梦浸染，也极易让人发疯癫狂，再加上睡眠中进入幻梦境是不可控的事件，唯一的规律大概是精神状态越不稳定，越容易被它吸入其中。如果你有兴趣仔细翻阅组织的魔药兑换目录，就会发现有一些被标注为‘帮助进入无梦沉眠’的药物出奇地昂贵，而且供不应求。”
伊薇特想起第一次拜访纺锤时，尤利西斯曾靠在门外打了个盹，当时他醒来时候脸色很差，难道就是因为幻梦境的存在吗？自己后来还在巫师集会为他带了一张捕梦网回来作为礼物，想来也是过于天真了，那种驱赶普通噩梦的玩具，怎么可能对抗古神之子残留的思维呢？
“如果你进入了幻梦境，也许会遇到其他梦境住民——大多都是在梦境中遭遇危险、或者被疯狂吞没而迷失的超凡者，那些疯子中也流传有关于末日之钟的事。我刚刚提到，‘绝大多数幻梦境小世界都是诡谲的无主之地’，其中存在极少数例外，据说末日之钟就拥有一个幻梦境小世界的所有权，无数小世界像一个个漂亮的肥皂泡，构成了整个幻梦境，他们中那位小世界的主人可以把他拥有的稀世珍宝像方舟一样在无数肥皂泡之间穿行，然后停留在他们想要研究的一个泡泡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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