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占卜的结果来看,伯利伦医院有着不祥的预兆,即使现在它的所有病患和医生都已经离开,房屋内空无一人，自然的精魂仍然告诉我：不要接近它。我们有理由相信,它其中一定存在什么异常现象，但我们观测不到。”“橡树贤者”基根说道。
凯尔特萨满和许多古老的信仰一样，认为万物有灵,包括树木、动物都存在灵性,基根能够沟通自然界的精魄了解一些讯息。
但动植物的灵并不具备很强的智能，它们最多只能告知基根一些情绪上的东西，比如“那里有危险”、“这里的气息很舒适”之类,无法得出非常确切的结论。
“我询问了最近七天的亡者，它们同样一无所知。”沙尔也摇了摇头。
亡灵虽然有一定表达能力,但局限性太大，它们毕竟是残留的思维碎片,对于自己在乎执着的部分记忆比较清晰,其他的很多都遗忘了，而且它们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除非沙尔能正好找到一个新死去、并且死因和未知的异常现象有关的灵魂。
“愚昧的人类啊,若前方的深渊阻挡了汝等去路，为何不求助于马尔库塞大人的智慧？”
黑猫一跃而起,踩在资料本上走来走去。
“那么全知全能的马尔库塞大人将为我们降下什么启示呢？”伊薇特伸手挠着它下巴。
“呼噜呼噜……”黑猫快乐地眯起眼睛,“愚蠢的人类喵~你们能看到的物质世界并非唯一,有时候会有一个无形无相的小世界,它由纯粹灵质构成，地理位置上与现实世界重叠，形成一个物质界的扭曲幻影，只不过你们无法感知和进入！这在神秘学中叫做‘影界’。”
听起来有点像是“镜中世界”的意味。
“那马尔库塞大人能够进入吗？”顺毛顺毛。
“当然不能。”黑猫露出人性化的笑容，“不过吾有进去的方法，只要汝等用贡品取悦吾……”
“把它掐死吧，不知道马尔库塞大人死后会成为什么。如果是人的灵魂，就由我来问，如果是猫灵，那就归你了，基根。”沙尔小姐淡淡地说。
“……当然，即使没有贡品，吾也乐意为顺从的愚民指引方向！”黑猫求生欲极强，连忙表示，“那个能看到命运丝线的人类不是说过，新来的人类是解决事情的钥匙。黄昏时分，区分物质与精神的边界会变得模糊，有时候‘影界’的无形疆域也将更加薄弱，只需要带上新来的人类，在黄昏前往伯利伦医院，一定会发生比较特殊的事情！”
……
黄昏刚到，伊薇特跟随两人一猫来到了已经被查封的伯利伦精神病院，开始调查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诡异之处。
这座都铎时期的建筑已经有三百年历史了，主要材料为红砖，并装饰以灰白石头雕琢的窗台、浮雕等，然而工业时代的伦敦工厂在上面涂抹了厚厚一层煤灰，让整体显得有些暗红阴郁，如果在刚建成的时候，想来这座鲜明的红色建筑一定相当气派。
由于医院被查封得相当匆忙，伊薇特和几位超凡者调查员在里面穿行，随处可见肮脏杂乱的废弃物、破烂脏污的被褥等等，墙上不时出现一些荒诞疯狂的涂鸦，混杂着汗臭和便溺气息的空气更是让人心情不快。
“臭死了喵~丑恶的人类！污秽的心灵！”黑猫马尔库塞不满地大叫着。
“起雾了。”基根言简意赅地说。
他话音刚落，淡薄的夜雾像是某种有生命物体似的匍匐而来。
“小心，这雾有些不同寻常！”沙尔推开窗户，只见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连远处的灯光都变得黯淡迷蒙。
伊薇特从后腰取出手|枪，把子弹拨到对付虚体生物的水晶银弹头，另一手执剑严阵以待。
基根用手帕捂着口鼻，传来含混不清的声音：“先出去，我们不知道这雾究竟对人有无影响！而且如果我们的存在引起了异象，我担心会引起民众的怀疑，就算要处理，最好先找个‘工厂有毒气体’泄露的理由疏散附近居民。”
虽然精神病院附近是老旧的废弃街区，但也有一些家庭贫困的居民，难保他们不会乱嚼舌根。
几位超凡者迅速达成共识，但此时雾气已经非常浓郁，他们只能摸索着从来时的方向先行撤离。
沙尔警惕地以幽灵视觉左右张望，幸亏一路上无惊无险，安全到达精神病院门口，雾气也逐渐稀薄。
她正想找人询问一下关于雾气的看法，担心在民众中引起恐慌，却不想回头一看，伯利伦精神病院仍然好端端在那里，哪有一丝雾气的痕迹？
影界！果然是影界吗？刚才那雾看来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之前任他们如何寻找，这座古怪的医院仍然没有显露任何征兆。
但随即另一个问题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天秤”伊维斯不见了。
……
伊薇特从精神病院走出来，四周浓郁的雾霭几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树木的枝干、建筑边角在浓雾中隐隐探出些许轮廓，更多的部分则仿佛巨大的猛兽隐藏在雾气中。
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寂静无声，刚刚还在身边响起的几位伙伴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了，只有自己鞋跟敲击地面的响声一直如影随形。
这一定是某种超自然现象，它把自己和队友分开了。
伊薇特很快反应过来，但就在这时，几个模糊的人影从她身边匆匆掠过。
人数不对！刚才过去了四个人，绝对不是她的伙伴！
她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但那影子就像是雾气的精灵，很快融入白雾中消失不见。
情况有些诡异，先出去再说！
伊薇特向记忆中来的方向走去，但这段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长，刚才来的时候有走这么远的路吗？而且她越向外雾气越发浓重，让她觉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走着走着，她忍不住捂着嘴咳嗽着。
从口鼻溢出清水，随着她大口呼吸和呛咳，水越来越多，总像是流不尽似的。
不对！这雾有问题！感觉就像吸入了大量的水……
她屏住呼吸，用尽最后的力气又退回了刚才的位置，终于感觉能够正常呼吸了。这时，又两个影子从后方过来，其中有一个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旁若无人地和另一个影子无声交谈着向前飘去，它们没有察觉她，但在穿过她身体时，伊薇特有种灵魂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是什么？幽灵吗？
在这浓雾弥漫的地方，人与怪物的界限也变得模糊，如果平时，她一定可以远远地发现那是半透明的幽灵。
无法出去，无法逃离……
那就只有跟着它们，看看这个诡异的空间究竟隐藏着什么。
伊薇特顺着幽灵飘过的途径前行，越往前走，雾气变得越加稀薄，那些半透明的影子也变得更加凝实，刚才它们就像是一块随风飘扬的破布，顶端戴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具，现在依稀能分辨五官美丑、大致年龄和性别了。
不过他们依然无法看见伊薇特。
终于，她跟随幽灵们穿过薄雾，来到淡淡雾气笼罩的伯利伦精神病院，但这座建筑已经不是刚才她所见的那栋。
之前的病院本体被煤烟灰尘罩上了一层阴郁的外壳，而眼前这座则干净许多，但依旧不乏老旧阴森之感，因为它固然没有被煤灰弄脏，门角墙根等角落却青苔丛生，墙壁有着大块的霉斑和污迹，受潮的墙面涂层像是患有严重癣疾的皮肤，碎裂成小块并卷曲剥落。
这种景象在伦敦极不常见，因为市区工厂众多，空气中的污染物和酸雨让苔藓难以生长，只有悬铃木等耐污染的树种被当做绿化景观大量种植，富贵人家平时也不会住市区，他们的豪宅通常在郊外。
不是现实位面的伦敦。
伊薇特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幽灵们陆续进入了病院，黑洞洞的入口就像怪物的大嘴不断把它们吸入。
外面已经没有伙伴的踪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先去找找吧……
她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也跟着走了进去。
伯利伦病院的内部和刚才也有些不同，这里没有胡乱弃置的床单被褥和废旧小物件，整个布置看起来整齐很多，但墙面却比之前更脏，太多不明所以的呓语和古怪抽象的涂鸦被任意创作在墙上，室内潮气很重，滑腻的墨绿色苔藓随处可见，它们在桌子腿、门缝、床柱等一切可以攀爬的地方蔓延。
时而有面目清晰的幽灵走来走去，伊薇特曾见过一个幽灵，他进屋前还穿着满是血迹污渍的白大褂，进屋后脱了白大褂又换上了病号服。
这里的医生和病人角色是可以随时改变的。
她仔细辨认，这些幽灵有些眼眶处有创伤，和她这具身体之前经历的“冰锥疗法”一模一样。而剩下另一部分没有，但在他们脱帽换服装时，伊薇特注意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他们的头盖骨少了整齐的一块，透过这个规则的圆形孔洞，裸露渗血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
由于进入建筑内的幽灵面目清晰，她不习惯被它们重叠，于是总是下意识让开。但更衣室房间狭小，她震惊之时没来得及避让，幽灵从她身上穿了过去，依旧没有发现她。但就在穿过她的一瞬，她意识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条讯息。
【“环锯术”果然是一项伟大的技术，解放的大脑流进更多血液和脑脊液，我思考的效能加强了！我意识的等级提升了！现在的我才是在真正的思考！他们都说我疯了！但我知道我没有！唯有疯狂才能创造，清醒之人可曾制造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就像是她自己在思考一样，一瞬间她几乎想要立刻拿起手术室血迹斑斑的古怪器械，把自己脑子也开一个洞。
好在幽灵过去后，理智战胜了冲动，让她回想起来不由得悚然一惊。
环锯术……冰锥疗法……
这些都是人们在治疗精神病和癫痫过程中一些血腥诡谲的尝试，她暗自告诫自己，必须谨记它们都是失败的方式，不可被幽灵疯狂的思绪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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