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一个人的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位看起来有快五十岁的端庄女性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她表情严肃,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像是女管家一类的角色。
托盘中只有一只水晶高脚杯,里面盛装着殷红不透明的液体。
那一定是血吧？伊薇特想着，果然即使是低调的吸血鬼，也还是要喝血的。
女管家把水晶杯放在蒙塔古侯爵面前,侯爵微微点头,系上餐巾，开始啜饮杯中的液体。
“磅礴的生命力，香气极富变幻,虽然繁杂却十分和谐，呈现一种无上卓越的平衡感。”蒙塔古侯爵迷醉地评价说,“今天是周日吗？我都忘记轮到你当值了，如此圆满精妙的口感,只有艾达你的血才具备。”
这杯血的提供者竟然是那位女管家,传说中吸血鬼不是应该更喜欢美貌处|女的血吗？虽然一般在贵族家工作的女管家、女仆在离职前都不会结婚，她大概率也是处|女，但毕竟年纪大了,为什么侯爵却对这位快步入暮年的老小姐有如此高的评价？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蒙塔古侯爵解释道：“艾达1791年出生,她降生的那天正好遇到‘行星大十字’九颗行星在太阳系中排列成十字架的形状,在地球引发强烈的星能潮汐,那天夜里降生的孩子血液特别美味。”
“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必须一直呆在您的城堡中，为您提供血液，不再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吗？”伊薇特问。
“尊敬的客人。”却是长得像是修女嬷嬷般的女管家艾达开口了，“原本这不是我说话的场合，但我必须维护我主人的声誉。在这里居住直到我死去，是我个人的选择，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侯爵并没有干涉我的去留。我的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赌鬼，我和母亲从小被他虐待，直到11岁来到主人身边帮佣才获得解脱。现在我有可观的收入以及不错的主顾，并不需要婚姻的束缚，也不想让任何人支配我的财产。感谢圣灵赋予我独特的血液，让我有了现在幸福的生活。”
伊薇特怔了怔，她在这个时代接触较多的女仆只有艾莉森，温斯洛的人偶工具人根本不算是人。尽管艾莉森被雇主侵|犯，但仍然非常爱自己的女儿，伊薇特下意识以为她们都应该渴望婚姻和儿女。
或许这位艾达小姐不那么想，这个时代很多上层女继承人选择终身不婚，过着周游世界的生活，因为婚姻使她们感到恐惧，一旦女性结婚，人身和财产都将归丈夫支配。婚前温良恭谨，在富有的未婚女性面前营造温情人设，婚后拿妻子嫁妆去包养外室和嫖|妓的男人比比皆是。尽管离婚能够取回自己财产，但这个时代离婚又是如此困难，婚礼上“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的誓言并非一句空话，丈夫如果要休妻只用抓住她出轨，如果狠下心来把她送去疯人院直到她很快“自然死亡”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妻子要离开丈夫必须以他性无能为前提。
艾达小姐因为幼年的经历，对婚姻和男性格外抵触也不奇怪，既然她有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收入不菲，她当然不想为自己找一个支配者。
倒是蒙塔古侯爵也算是十分精致的吸血鬼了，1791年“行星大十字”那天夜里出生的女性，现在还未婚的已是凤毛麟角，就连侯爵也只有周日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杯，多亏他如此节制，看起来艾达小姐气色红润，十分健康，想必她的血液还能供应很长一段时间。
用餐结束后，按照惯例是男士的抽烟闲聊时间，不过伊薇特和蒙塔古侯爵都没有抽烟习惯，仆人撤下菜肴和餐具后，蒙塔古侯爵开门见山地问：“费雪先生，你考虑好了吗？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找到奥罗拉的下落，作为回报，你也将得到我族的友谊。不过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因为你的选择怨恨你，这点还请放心。”
其实伊薇特刚才就想好了，放任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血族在伦敦大量制造私生子一定会引起混乱，倒不如借血族自己的情报，如果能在征兆发生初期就把它掩盖起来，对任何人都有好处。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我认为合作符合绝大多数爱好和平者的利益。”伊薇特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蒙塔古侯爵的求助。
“再好不过了，我相信有你的帮助，我族的败类一定会很快得到制裁。”蒙塔古侯爵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昨天我接到消息，很有可能奥罗拉已经与狼人的弃儿同流合污，狼人已经是污秽不洁的野兽，它们的弃儿更是十二倍的惹人厌恶，但无论如何，它们也含有一些潜在的危险，我会让蓝道尔跟随你一起，在辨别血族和野狗方面，我相信他比你所在的组织绝大多数成员都要敏锐。蓝道尔，等太阳落山后你就和费雪先生赶往伦敦，注意你的礼节。”
蓝道尔之前非常敌视她……或许可以把“之前”两个字去掉，想必他内心也是十分不情愿吧？伊薇特本打算拒绝，但蒙塔古侯爵说他能够辨认血族和狼人，又让伊薇特有些犹豫。
“遵从您的吩咐。”蓝道尔没什么表情，欠身接受了侯爵的任务。
既然他本人都这么安之若素，如果她再拒绝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等到天黑下来，蓝道尔提着两个箱子跟在伊薇特之后，从接送的马车上下来，乘坐上通往伦敦的火车。
他们定的是头等票的包厢，一个小桌子在包厢中间，两排镶皮沙发相向分设两边，伊薇特和蓝道尔各坐一方，虽然面对面却一路没什么话说，气氛有些沉闷。
接下来可是要合作找人的，如果无法沟通会影响侯爵拜托的事吧？
伊薇特想了想，打破沉默问道：“那个小箱子里……是你的武器吗？艾德礼先生。”
她之前就注意到，蓝道尔提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大的一个是藤编的衣箱，之前在马车上时也放在了行李架上，但另一只比书本大不了多少的蒙皮小箱子却一直放在他身边，难道是手|枪盒吗？
“采血的工具。”蓝道尔言简意赅，见伊薇特有些迷惑的样子，他打开小箱子，里面放着一只有些大的玻璃注射器和针头。
这是吸血鬼的餐具？！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在吃生食的鞑靼牛肉时，也会把牛肉剁碎后摆盘用叉子品尝，为什么却总是臆断我族和三流哥特小说里的血族一样，吃东西时直接咬人脖子？那和遇到满月就发疯的野狗有什么区别？人类的皮肤暗藏着汗液、螨虫和尘垢，我一点也不想直接用嘴唇去接触它。”蓝道尔嫌弃地说。
说起来，蒙塔古侯爵喝血的时候也是从杯子里喝的，大概也是用这样的采血工具像是献血一样从提供者身上采集。这样想来，伊薇特感觉这两只吸血鬼都顺眼多了，作为人类，看到吸血鬼咬人总有种异类感，如果换成输血的形式，虽然实质上一样，但给人的观感好多了。
“另外，叫我蓝道尔就好，艾德礼是侯爵在凡俗的姓氏，而我虽然是他后裔，但我族繁衍方式和人类不一样，所以也不会继承人类的姓。”
蒙塔古侯爵家的城堡位于华威镇，距离伦敦也就140多公里，在天亮之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家中。
虽然伊薇特已经小心不发出声音地用钥匙开门，但点燃蜡烛为蓝道尔寻找房间的过程还是惊动了艾莉森，后者提心吊胆地举着一根擀面棍走上楼，却看见伊维斯少爷带着一位陌生的英俊男青年正在走廊上游荡。
“抱歉，艾莉森，打扰你休息了。”
“您回来了，少爷……这位先生是……？”
“呃……这是……”伊薇特绞尽脑汁，试图给他编造一个身份。
“我是蓝道尔，新来的家庭教师。”蓝道尔面不改色说道。
艾莉森在短暂的寒暄后，准确地按照伊薇特要求，找了个阴暗背光有厚窗帘的房间，让“有眼疾讨厌强光”的蓝道尔暂时居住。她随即行了个屈膝礼匆匆下楼，不一会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盘子里是一些像是冷食的熟烧鹅，被切成小块并配以小巧精致的银餐叉。
“抱歉来不及做一些像样的宵夜，先吃点东西，我马上去把床单铺好。”
呃……吸血鬼好像不吃人类食物……
伊薇特正准备拉住他讲一些废话，装作无暇吃东西的样子从艾莉森那蒙混过去，反正她马上也要去铺床，没想到蓝道尔竟然若无其事地拿起餐叉，叉起一块烧鹅放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非常美味。”
等到艾莉森离开之后，蓝道尔这才捂住嘴，一脸恶心痛苦地皱起眉。
“去盥洗室吐掉！”伊薇特带着吸血鬼来到盥洗间，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几块被粗略咀嚼的烧鹅带着丝丝血迹滚入洗手池。
“你们吃人类食物会吐血？”
蓝道尔用水簌了口：“流血是因为银叉子。你最好也准备一些银弹头，对付那些私生子比一般的子弹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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