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顾绾宁突然不见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季潜都措手不及,
之前在顶楼的时候,季潜以为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了,他仔细地教她待会儿季薄川来了怎么说话,怎么做,反复耐心的解释那药不会对她造成大伤害让她不要担心,并且保证说只要两人都出去了他就将那段视频送给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乖乖点头安静得像个孩子。
可是现在却突然不见了人?
季潜一只手搭在门框上,看着治疗室内被打翻在地的椅子绳子,有种被人戏耍过后的狼狈。
“她人在哪儿?”季薄川的声音就响起在季潜的耳边,压抑到窒息的冷冽,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第二次,“我问你,季潜,顾绾宁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话音刚落,季潜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他脸偏到了一边,唇角带红。
季薄川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重复问,“顾绾宁在哪儿。”
“我说了不知道!”季潜狠狠转过脸来,眼底盛满了刻骨的快意,突然觉得顾绾宁这一逃逃得好,简直好极了,他重重抹了抹唇角沁出的血迹,讥讽地扯了扯唇角,疼痛使得他的表情扭曲起来,“你何必摆出一副恨我入骨的样子,一个女人而已,我替你解决了你不是该感谢我?难道你会将自己的心头肉丢在这种恶心的地方?”
季薄川脸色越来越难看,跟他一起来的何致铭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小潜,你少说两句。”
“我有说错吗,”季潜却不依不饶,“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看看这里都是些什么人!跟对付我一样,用驯养动物的方式驯养老婆,大哥,这么多年你的手段还是一样的老套。”
“吩咐人看好他,片刻不准离。”季薄川只说了最后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何致铭有些为难地看看季潜,“你说你这不是——”
“说教的话就省点口水。”季潜转身进疗养室将地上一个新手机捡起来,款款道,“喜欢派多少人守着我就守着吧,否则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放火就麻烦了,替我谢谢大哥的好意。”
何致铭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可见到季潜唇角的青肿,到底有些不忍,又走了进去,说道,“你不该对嫂子下手的,也不该用这种方法刺激你大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想出去,可这样只会跟家里闹得越来越僵,适得其反。”
“你以为我还指望着家里大发慈悲捞我出去?”季潜笑得漂亮,将那个白色的手机在手掌上转来转去,“我不是那个愚蠢的十四岁少年了。”
见何致铭尴尬地无话可说了,季潜又径自笑了起来,“我要是说我其实是被顾绾宁耍了你信不信?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所有人都以为她逃跑了的时候,她一定就躲在这层楼的某一个房间中,又或者在疗养院某个隐蔽的地方,我大哥现在去兴师动众找人了,疗养院内外人仰马翻,她就可以趁乱逃出去了。”
“说不定现在都已经上了离开的车了。”季潜声音始终轻轻润润的,带着幸灾乐祸。
何致铭一拍大腿,觉得事情糟了,去找季薄川,却怎么都找不到。
季潜总算有一点说对了,顾绾宁最初的确就只是躲在顶楼角落的一间杂物房,疗养院四面高墙,她怎么可能轻易逃得出去?致幻剂的药效在她体内发酵,但也许真如季潜所说不会有大危害,又加上她现在情绪高度紧张,竟然一时没能顾得上,她屏息躲在杂物间中,从门缝中看着季薄川匆忙上楼来,看着他一声又一声质问季潜,看着他险些跟季潜大打出手。
顾绾宁心中只有惊惧与恐慌。
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告诉自己: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感情可言的人,他对自己亲弟弟尚且能如此,遑论你?
疗养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顾绾宁知道那些人是在附近找她,她用从季潜那里拿来的钱找一个小护理弄了件白大褂,混在出诊的医护人员中,终于成功出了疗养院,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送我去老城区青衣巷。”那是她唯一的去处。
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黑了,顾绾宁裹紧了身上的白大褂,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从包里摸出钱给了司机,司机见她脸白得跟鬼一样,多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没多管闲事,开着车走了。
顾绾宁一个人茫然地站在路口,眼眶红了又红,朝着记忆中那条熟悉的巷子走去。
视线中突然有一辆纯黑的卡宴停在巷口,顾绾宁小心翼翼的脚步一僵,放在兜里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如同见到了噩梦的实体。
车门打开,季薄川从车上下来,这画面就像是他无数次当着她上车下车那样熟悉,顾绾宁转身就想跑,却被他几步赶上前来,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涩然,“谢谢你是来了这里,不会让我找不到你。”
顾绾宁乖乖地被他裹在怀里,很久身上才恢复了一点温度,她轻轻地叫他,连名带姓,“季薄川,”
余音带颤,仿佛已经认了命的蜘蛛,静静地准备困死在自己的网里。
她缓缓地推开他,在风中冷得战栗,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说,“我从前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一次次容忍你,这些天我终于想清楚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爱上了你,五年的时间,我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爱上了你,你赢得彻底。”顾绾宁声音中终于带上了绝望。
我不过是因为爱上了你,才会将尊严埋进尘埃里。
“绾宁——”季薄川激动地靠近了她一步,却被她猛地后退两步躲开,她用那种盯着毒蛇猛兽一样的眼神盯着他,继续说,“你不是想让我明白,没了你的顾绾宁能落魄到什么程度,如今我知道了,没了你,我如堕地狱,没了你,我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
一个小小的医生助理可以欺负她,一个打饭的男人可以讥讽她,一个精神病老头可以排挤她,连她的心理医生都可以毫无顾忌地猥亵她……这样的日子,这样连吃顿好饭都必须半夜起来到餐厅早早苦等的日子,就是地狱。
季薄川思绪完全一团乱麻,向来清醒无比的头脑此刻乱成一团,脑海中还在反复回荡着她的一句‘因为我爱上了你’,这一句话还在反复处理分析的时候,她就已经零零碎碎说了许多,季薄川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沉浸在随着那句话铺天盖地而来的狂喜中,他蓦地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将顾绾宁紧紧拥进怀里,恨不能用尽一身的力气。
口中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绾宁,绾宁……”
所有的话到了口中就化作了这两个字,他不想告诉她,与她分开的这半个月里,他是怎样辗转反侧。他不想告诉她,有多少次他在午夜被噩梦惊醒,眼前一次次浮现出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再吃多少安眠药都没法入睡。他也无法开口告诉她,要需要多大的力气,他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呐喊的欲-望:绾宁,我想你。
不过幸好,她还在,她习惯了依赖他,所以只要他回头,她一定会在。
“幸好,幸好……”季薄川紧紧抱着顾绾宁,探首不断亲吻着她满是泪痕的面颊,顾绾宁双手拽着他的衣襟,眼泪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将准备已久的话说了出来,看着他,“现在可以结束了吧,我们现在可以结束了是吧,你说过的。”
离婚。
她一直记着这件事。
“绾宁。”季薄川抱着她的手一僵。
顾绾宁突然狠狠推开他,言语变得无比的锋利,“是你害我到了如今的境地!”顾绾宁重重抹了一把眼泪,扯了扯唇角却没能露出意料中的笑颜,“可以结束你的征服游戏了,我认输。”
她安静地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声音却四平八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季薄川,我早该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怕地狱,怕的是你将我亲手拉出来,却还要将我亲手送进去。”
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再也不。
作者有话要说:想日更了,嗯,我也就是随便笑眯眯地想一想,其实还是那个手残渣速不讲信用的帅作者呢,欢迎萌萌的小天使们鄙视我(⊙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