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子有仇必报

刺耳的警笛声回绕在大街小巷，救护车快速的驶进邢氏医院急诊室，里头的救护人员也连忙出来接收急诊病人。

救护车门一推开，在担架上的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斯文清秀的脸蛋儿神情痛苦的抚着血流不止的头额。

「小朋友，再忍耐一下……」医护人员连忙安抚，也讶异他虽然表情痛苦，却未曾听他哭过一声。

不一会儿，几辆车也随即飞车而至，是某家幼稚园的老师和园长，还有一个坚持要跟着罪魁祸首，一个清秀的小女娃儿。

几个人神情慌忙的奔进急诊室，不过碍于现正动紧急的止血和缝合手术，所以一般人并不能踏入。

因为受伤的人身份不同，在医院里最顶尖的外科医师便加入医疗主治的行列，为孩子进行缝合手术。

「嘖……这样的伤口很难以后不留下疤痕的，去把整型外科的郑医师找来。」徐医师一面动刀，面有难色的说道。

「是的，徐医师。」身为医疗二线的助手毫不考虑的到隔壁拨打内线电话。

「病人有说是怎么样受伤的吗？车祸？」徐医师精细的技巧一面缝合，一面问着。

「不是的，是玩具。」医疗助手具实以告。

「玩具？」

「应该说是大型的游戏器材，地球仪。」

「喔，就是那个人在里面坐，别人在外面转的那个？」徐医师边消毒伤口边点点头。

「是，这个孩子走过那附近，刚好有人把石头击向猛转不止的地球仪，结果石头因作用力迅速的弹向这个孩子才会受伤。」

「这只能怪这孩子倒楣了。」

「不能这么说，徐医师。」手术护士又把方才听过叙述的事再重覆一次，「因为那颗石头弹向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那个小孩是为了把她推开才被击中头部的。」

「是吗？难得来了个有爱心小少爷。」徐医师把目光转向去打电话的护士，「miss王，郑医师来了吗？」

「他手上有手术，可能要等一会。」

「叫他快一点，这小鬼头的来歷不小，告诉他现在这个病人如果不来帮忙，我和他会吃不完兜着走。」

「是。」

「哇啊啊……」

本应安静的医院，却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女娃吵得没一刻安寧，幼稚园老师不得已只得把她抱出去。

「不要不要，恬恬不要出去，我要去找哥哥……」

程恬恬短小的手不断向急诊室挥舞着，整个人就像磁铁遇上强力磁石似的，一个劲想往那奔去。

「恬恬，你那么吵怎么可以进去找哥哥呢？哥哥会被吵得更痛的，而且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会生气喔！」幼稚园老师安抚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程恬恬。

「可是老师，那个哥哥好可怜，被硬硬的石头打到，流了好多血……呜……」

「老师知道，可是你一直哭哭的话，哥哥也会难过啊，一难过就对身体不好，对身体不好的话头头就不会好，这样恬恬你要吗？」

圆润润的苹果脸突然挤成一团，「我不要……」

「对啊，所以恬恬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嗯，可是因为恬恬，哥哥受伤了……」小小脑袋思及此，泛在眼眶的泪又要逼出来，幼稚园老师眼尖看见泪光便急忙抢白。

「那还不简单，小恬恬那么可爱，以后小恬恬就嫁给哥哥，那哥哥以后也不怕头头丑丑找不到老婆啦，你会因为哥哥头受伤了，就讨厌那个哥哥吗？」

先随便掰了故事应付下这个执着的孩子，要不她相信以她这颗小脑袋的偏执，铁定会跟她拗到没完没了。

「不会！」

清秀雪嫩的小脸猛地摇摇头，她才不会因为哥哥受伤而讨厌他呢。

「那就好啦，等哥哥以后长大，你再嫁给哥哥，那不就好啦？」

「嗯！恬恬长大之后，一定会嫁给哥哥，那哥哥就不会痛痛了吗？」程恬恬一派天真的以为嫁给他是什么神奇魔药，会让人瞬间痊癒。

「嗯，对啦对啦！」

反正孩子说什么都信，只要让她这时别再哭得她头痛欲裂，什么都好。

对个视师言如命的四岁小女娃听到老师的回答，就像看见老师头上的光环一样，突然信心十足的回答：

「好，那恬恬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哥哥当新娘子。」

好个雄心壮志的誓言，对一个四岁大的女娃儿来说，宛若许下了一辈子的山盟海誓。

＊＊＊

「俊泰，你醒了啊，还疼不疼？」妈妈焦急的看着宝贝儿子，竟会遭受这样无妄之灾，想到就让她心疼。

他苍白的脸无力说出任何话，只能勉强的摇摇头，让母亲别为他担忧。

「这一切事发生的经过我都听说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虽然救人是好事一桩，但他似乎都没又自觉自己非凡的身份，根本就不能赌上自己的性命。

身为严氏企业是第一继承人，任何一举一动都关乎到一个豪门企业的生死存亡，或者是否会牵涉到权位易主的可能。

严俊泰微扯动嘴角故作微笑，麻药渐退的额头却痛得不放过他，他勉强的喝下母亲餵进口中的鸡汤，心里却在黯淡惨笑。

事情并不是母亲想的这样，说真的他若真有那么伟大，就连国父都可能会爬起来讚赏他这个「变相」的英雄救美行为——

这天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他和他的好哥儿们计划已久，一伙子偷爬出校园想到小吃摊买个家人不准他吃的平民食物－咸酥鸡。

正当他想越过墙翻到隔壁幼稚园时，却好死不死的替一个倒楣小鬼挡了一计硬石，唯一瞭的就是那阵敲来的声响和一阵头痛的晕眩。

「哥哥﹏﹏怎么办？哥哥流血了！」

眼前一片朦胧模糊，只有一个影子在面前晃来晃去，还有耳边一阵吵到他快宰人的哭声。

「是谁……」

快给我滚，别在我面前哭爸哭母的，叫人来啊！

「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恬恬不好，所以你才会流血……哇……」小女娃哭得梨花带泪。

「来人啊……」没错，你这衰鬼，害得他咸酥鸡的美梦泡汤了。

「哇……」小女娃哭得柔肠寸断。

「……」＠＃％＾＆＊……

都是那个衰鬼害他现在咸酥鸡吃不成在这掛病号，那个小女孩最好就不要让本少爷看到，要不然本少爷一定整得她哭爹又喊娘，以后包准视他如牛鬼蛇神闪得老远，不敢造次。

可是不一会一阵敲门声响，门也应声打开。

「是谁啊？怎么自己开门就……」

他偏头望向门边，一个矮不隆咚的小鬼三步併两步的向他奔来，看她没剎车的意思，他也预期了随之而来振动的疼痛。

「哎啊，小妹妹，你在做什么？」妈妈慌乱的稳住病床，怕宝贝儿子的病情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唰！疼痛之后，他的眼前莫名的出现了一束玫瑰花，甜软的稚嫩娇嗓脱口而道：

「哥哥，嫁给我吧！」

「你是谁？」等等，这个妹妹好像在哪见过？

「哥哥，我是恬恬，我要和你结婚。」

「啊？」

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的严俊泰现在更是挤成一团问号，他哪里认识这号人物，况且管她是甜是咸？为什么他得和这个小鬼结婚，最起码也要来个松嶋菜菜子才够顺眼吧？

凭她这个小鬼头，可能要从这排到新竹火车站才有位子让她等。

「哥哥你忘记了吗？因为你救了我，才会受伤的，我一定会永远当你的新娘子好好照顾你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这句，严俊泰满肚子的火大涌然而上，内心兴奋的雷电交加，嘴角悬在一边病态的中风似抽动，以示他满满的復仇之意。

「就是你啊……」

等我吧，本少爷一復原就会让你尝到得罪本少爷的炼狱滋味，离就地正法之日亦不远矣。

大少爷一言既出，駟马难追，说到做到的个性正是严俊泰自小的帝王训练下的真正写照，在两个月復元之后的他，也的确把程恬恬整得哇哇大哭。

「哇啊﹏﹏这是什么？」

虽然小学生的手段最多就是埋陷阱、丢泥土、抓蟑螂、丢蚯蚓，但能集中火力一次进攻的，也只有狠到底的严俊泰做得到。

严俊泰坐在一旁的翘翘板上，冷眼睨着掉入他命同学做的陷阱里，他命名为「危险泥巴蟑螂蚯蚓坑」，换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一堆泥泞里有小强老兄和蚯蚓在玩当我们同在一起的游戏。

虽然她陷在里面动弹不得是让他有点兴奋，但不知怎么搞的，一想到前阵子在医院时，她这个小不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拚命想帮他的模样，他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爽快。

现在的她，因为听他的话，想帮他拿玩具而陷入泥巴坑中，粉嫩小脸沾满泥泞和泪水，他越看越不是滋味。

「哥哥，救我啊……」程恬恬哭个不停，手里依旧紧抓着他要她拿得战车玩具，惊恐慌乱的啜泣着。

「好无聊，把她拉起来吧。」

严俊泰对着一旁的人说道，其他小朋友虽然对那个坑里的东西也怕得要命，但也不敢不从，立刻衝向前快速把程恬恬拉起来，纵使从泥坑起来的她身上还有一些活物爬来爬去，吓得她使劲拍掉。

「走吧，该回去上课了。」

严俊泰一声令下，几个孩子们也准备撇下一身狼狈的程恬恬离开，在转身时，程恬恬却出其不意的叫唤：

「俊泰哥哥！」

严俊泰闻身回头，懒得多看她几眼。

程恬恬努力的收起泪水，带满泪痕的脸蛋儿强撑起的笑容，把他要她拿的战车玩具颤慄的递在他面前，「哥哥，给你……」

凝着她被他害得整身污泥，他忽然一把怒意上腾，伸手用力拍掉沾上污泥的战车。

「笨蛋，我才不要这种脏兮兮的东西，跟你一样！」他鄙夷的看着她，随即傲然的昂首离去。

程恬恬一脸呆然的望着阔步离去的他，空荡荡的手除了充满臭味的污泥再也没有什么。

倏地，一滴滴斗大的泪珠滴上充满泥泞的手中，缓慢地顺着手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