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他看向季韶的眼神并不放肆,但这点细微的变化却也瞒不过亲密的朋友。
纪寒景看在眼里,心情颇有复杂。踌躇片刻,索性拉起他往外走,“我们去园子里转转。”
天色灰暗,园中烟雨沉沉。季韶隔着窗栏向外望了一眼,没有阻拦。
倒是季憬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好像突然内讧一样。干嘛去了?”
季韶收了目光,轻轻摇头,“别人的事情,不要多管。”
季园设计精巧,园景之中山水呼应,不乏意趣。
两人出了留香馆。相邻的湖边怪石嶙峋,湖上有一弯石桥,隔桥有片迷宫般的叠石假山。
纪寒景拉着江廖音过了桥,随便进一个假山洞口,走几步又绕进另一个。如此反复走进了假山群中央,确保不会被别人听到谈话内容才停下来。
江廖音拉起卫衣的连帽罩在头顶,懒散地靠在假山石上双手插兜。一边担心卫衣后背被淋湿的石头蹭脏,一边继续吊儿郎当地靠着站,“干什么?”
纪寒景说,“我觉得你脑子不大清醒。”
江廖音抬抬下巴,示意他被雨打湿的半边肩膀,“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
他缩着膀子躲到横叠的乱石下,“别转移话题啊,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江廖音撇嘴,宁可自己不知道。
对别人他懒得招呼,但对纪寒景的追问,怎么说也还是要应付一二的。
江廖音心里一直都清楚。他这个好朋友,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对季韶如此在意,也并不看好。
“他哪里不好了?”
“就是因为他没有哪儿不好。”
纪寒景还是第一次要用这种理由劝分。但想想季韶端端正正地静坐煮茶那模样,实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灵机一动,挥手比划,“你看看这园子!跟他谈恋爱可是很贵的!”
江廖音说,“我养得起。”
纪寒景刚要开口嘲讽,但想想这人这些年敛财丧心病狂的程度,又闭了嘴。
可能……确实养得起?
“我是在认真地劝你,不要跟他搞到一块儿去。”
他变换角度继续劝,“你搞不到的。人世家大少爷,哪怕退隐了也是爷,怎么可能跟你玩什么年下恋情。”
“再说他们家这么传统,规矩肯定特别多,你会被逼疯的。”
眼见他不为所动,纪寒景亮出杀手锏,“你想啊,你细想,万一他为点小事每天叨叨你三百遍,罚抄家书罚跪祠堂的,你能受得了?”
纪寒景知道他最不服管教,尤其讨厌被人指挥。无论是谁。惹得他不耐烦了都会不留情面地翻脸。
不料江廖音闻言居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如果是用那么好听的声音罚他……
“唉呀。”
江廖音欣然道,“跪就跪了呗。”
“……”
纪寒景看着他,再劝的心思已如死灰,“我服你了。”
纪寒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太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千帆阅尽野得不行,其实从没对谁动过感情,纯情得一批。
他觉得纪寒景哪怕是跟个没有背景的Omega逢场作戏尝尝禁果积攒经验,也比一上来挑战这种boss级别来得容易些。
但这哥们就不。
谁能怎么着他。
“知道了我不管了。你去吧。”
纪寒景总是妥协的那一个,“我反正从小到大管你都没管成过。”
劝也劝不听,只能做好给他擦屁/股的准备。
江廖音满意地扬了嘴角。知道他为自己担忧顾虑,拍了下肩,“心意领了。”
“但你自己那个哥都没整明白,就别教我搞对象了吧?”
“……”
“你担心你自己吧!”
纪寒景没好气道,“这种禁欲型的发起疯来可是更恐怖,你小心到时候被人日得嗷嗷叫。”
江廖音噗嗤一笑。清了清嗓子,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就知道是谁日谁了。”
“呵呵。”
他话中别有深意,纪寒景却是领会不到,“回了回了。这大晚上的,我还得陪着你,饿着肚子回去上晚课。”
“以后别让我陪你来了啊!你们聊茶我又喝不出门道。”
别说喝不出,就算把那茶叶嚼吃了估计他也尝不明白,“一杯一杯的,喝那么多茶净让我饿得快。”
江廖音没答话,随便他发牢骚。直到两人都不作声了,眼前的洞口依旧无穷无尽。
“刚是从哪儿绕来着……”
回去时走的路,远远超过来时的距离。纪寒景终于明了当下的处境,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叠石假山如同迷宫,暗藏十余条路,二十余个洞口。其中小路弯折崎岖,怪石邻立,造型各异。每移一步便是一处不同的景色,即使原路返回,也未必能找回刚刚的洞口。
再加上天色已黑,视野受阻,两人愣是被困在这群假山里,困了十分钟都没走出去。
纪寒景很快就认清现实,“我打个电话求助一哈季老板。”
江廖音拒绝了,这不符合他的水平。
于是两人又被困在里面十分钟。
纪寒景开始提建议,“要不我们分头走?”
“……”
江廖音心说那还是打电话吧。没来得及开口,听见响亮的一嗓子,“江廖音!”
熟悉的口吻,带着隐隐的骄傲。
季憬撑着把伞,站在离他们最近的洞口,“你们俩可真行!这边,我带你们去出口。”
除了自己用的,他手上就拿了一把伞,见到两人后毫不犹豫地伸给了纪寒景。
幼稚。
江廖音撇嘴。纪寒景嘿嘿一笑,撑开伞哥俩好地搂着他肩膀一起走,“你对这儿挺熟?”
“小时候来玩,我跟我哥就在这儿捉迷藏。这些小路早都在脑子里记着了。”
“你哥赢还是你赢?”
“当然是我。”
“我也就玩这个能赢他。”
趁哥哥不在,季韶把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往外抖得津津有味,“他啊,别说找我了,把自己绕出去都费劲。玩多少次都一个样。”
江廖音兀自笑起来。还没听够,出口就已经到了。
不过是三个洞口的距离,不知道刚才怎么就死活走不出来。
雨丝虽密但细,落下来没什么力度。他嫌跟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难受,反正也戴了帽子,就从伞底下出来,跟在两人后面往外走。
被两只大伞隔挡视线,等过了桥他才看见,湖边路灯下,还有一人撑伞站着在等。
季韶颇有自知之明,对面那片假山对他有滑铁卢般的阴影,因此只派了弟弟过去找人。他们走出来时,远远看着还心道怎么只见这两个。
最后见了被挡住身影的江廖音,才放心地把怀里备用的另一把伞伸了出去。
江廖音没有接,跨了两步躲到他伞底下。
季韶不得不把伞稍微举高了些,目光落到他戴着兜帽的发顶,停顿片刻,把自己手里的伞柄一交,“你拿着。”
江廖音乖乖帮忙撑伞。他的身高确实更适合干这活。
季韶的动作没有停止。把伞柄递给他,手又继续向前伸去,拉下他的卫衣兜帽,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路灯的光有些暗,但看着还行。
就前两天眼角留的那道口子还有淡淡的痕迹,除此以外,没添新彩。
季韶这才放心。
江廖音看出他是在给自己验伤。嘴角一抿,得寸进尺地把脸往前伸了伸,一副要让他看个够的架势,“怎么着,你以为我们俩躲在这儿打架啊?”
“……”
这个语气应该是没打起来。
他往后仰了仰,侧过脸去解释道,“我怕不好跟你家里交待。”
没什么可跟他们交待的。
江廖音心里嘀咕,近距离地看见他侧脸的轮廓紧绷着,没什么表情,睫毛却在颤,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明明就是关心我。
江廖音心里突地悸动,漫开说不出的甜意。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季叔叔?”
季韶没回话,只微微偏头,抬眼看向他。长而翘的睫被水雾浸软润湿,聚成两片深色的烟云,忽而扇动,像羽毛降落在心上。
倏忽间,江廖音却又移开了眼,握着伞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哑声道,“……没什么。”
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纪寒景的心思了。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维持着那样长的暗恋。
跟勇气无关。
他可以眼都不眨地捶碎一只Alpha的腺体,但无法面不改色地对季韶说出一句“喜欢你”。
面对珍贵的人,他无法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意地,鲁莽地就说出这么句话来。
他以为他可以。或许以前的他可以。
但至少现在,他做不到了。
因为他会担忧。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很可能会带来伤害,带来憎恶,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他开始考虑这句话背后要承担的责任。
江廖音蓦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小畜生了。
从喜欢这个人开始。
没等到他开口,季韶也不追问。往后退了两步,撑开自己手中的伞遮在头顶,“小厨房生着火,佟叔做了几样拿手菜。”
他眉目舒展,望向对方的眼底似有温柔颜色。在微冷的雨夜里,语气带着融融的暖意。
“要留下吃晚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课您好,晚课再见
来辽
逃课是不对滴,小朋友们不要学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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