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视线所及的是一个沾着水珠的后背。那人背对着楚子沉坐在浴缸里,露出常见不见天日洁白细腻的皮肤,肌肉平滑紧实,一头短发被水打湿,垂下来粘在脖子和侧脸颊上。
这竟然是个男人。
男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门已经被拉开,还在无知无觉的向身上撩水。他一只胳膊撑在浴缸边上,手懒懒散散的垂着,却足以看出那腕子的坚实有力。
这条修长结实的胳膊微微用力,就撑起了男人的身子。他从浴缸中跨出来,依旧背对着楚子沉,展示给他整片后背优美的线条。
漫成一片的水汇聚成几道,在重力的作用下蜿蜒过男人的肌肤,爬过腰腹和窄臀,有一道顺着脊骨笔直的滑落,不偏不倚的深入让人看不分明的臀.沟……
他身上的每一寸,仿佛都照着黄金比例精准的铸就。
不自知间,楚子沉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男人的。美姬狡童,他都曾经拥有过。少年人好色而慕少艾,昔年贪鲜,自诩风流流连花丛,也是有的。
然而和那些细致的描了眉眼的美少年们不同,这个男人的健壮和棱角,仿佛是另一种饱含着力量的美和诱惑,对楚子沉有莫大的吸引力。
至少要比曾经的狡童有吸引力吧——楚子沉自己就长得比那些男孩子漂亮,想从容貌上胜过他,就他如今见过的人而言,大约只有一个苏折能取得非压倒性的胜利。试图吸引他的倾心,容貌的魅力反而没有身材大。
一个背影,激起了楚子沉心底最原始的某种欲.望,也激起了身为男性的本能。他的确有这种冲动:抓住这个男人,抚摸他,压倒他,进入他!
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样子竟然还十分轻松愉快。他一边转身一边朗声吟道:“死生契阔,与子分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终于毫不避讳的转过身来,额上还贴着打湿的乌发,一双眼睛笑吟吟的,仿佛含了深不见底不需明说的情意。
正是傅致远。
——楚子沉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感觉内裤里冰凉黏腻,在刚刚醒来脑子还混沌的某个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被吓尿了……
咳!
等他稍稍醒过神来,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情况。他现在的身体正值十七岁,又不像当年一样被罚做苦役,耗尽体力,又殚精竭虑,消磨心力。在如今这种健康的作息生活下,健康的少年人出现这种状况其实非常正常。
不过春.梦的对象实在是不怎么正常。
楚子沉毕竟在现代社会生活的还不够久,不知道有一句俗谚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白天想了一些东西,有些时候这些东西就会在晚上,荒谬怪诞的扭曲后体现在梦中。
然而楚子沉不知道。他相信梦境所带有的某些预兆,正如同古人相信太阳投入腹中预示孩子的尊贵,亦如同他相信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仓鹰击于殿上都代表着刺杀的征兆。
比较悲惨的是……他不会解梦。
……不过这个梦如此直白鲜明,还用得上特意去解?
楚子沉叹了口气,换了条内裤,开了灯,又披上件衣服,站在窗口看向对面已经熄灭所有灯火的房子,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这两间别墅是对着建的,楚子沉的卧室正巧对着傅致远的卧室。楚子沉所不知道的是,傅致远半夜醒来喝水,看到楚子沉赤着上身披一件衣服站在窗旁,也实在觉得睡不着了。
这两个基本上都没认真谈过恋爱的木头,就这样一明一暗,一坐一站,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的房间发呆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楚子沉就去找了傅致远。
原本今天他约好了去十七局看一眼,不过在那之前先截住要去上班的傅致远说说话也不妨事。
傅致远没料到他早晨就过来,还稍稍吃了一惊:“璋华?来了?没吃早饭吧,一起坐下吃吧。”
楚子沉应了一声,问道:“妹妹呢?还是喜欢周六晚起吗?”
傅致远:“……”
他突然有点怀疑,昨天半夜楚子沉站在那里,是不是为了偷窥傅瑾瑜的寝居。
……说实话,他既有种一手养到现在的妹妹被人打主意的炸毛,又有点自己喜欢人呵呵他一脸自作多情的吃醋。
不过傅致远还是若无其事的一扬眉毛:“这丫头不到中午不会起的。璋华是想找瑾瑜说婚约之事?在我们这里,她还太小,你还是暂且等等吧。”
楚子沉并不是想找傅瑾瑜,他只是想跟傅致远谈谈他的感情观。他问傅瑾瑜是否起床,也只是因为在楚子沉看来,傅瑾瑜也只是个孩子,不宜听到这些话题罢了。
他低笑了一声:“不会谈的这样快。我只是找谨之说说话罢了——若是谨之有倾心之人,可还容得那人找别的伴侣?”
“自然不能。”傅致远的眉毛慢慢聚起来,只觉得楚子沉的这个问题问的蹊跷:“如果真是那样,倒不如彼此摊牌,一拍两散还好一些。璋华何发此问?”
“只是问问。”楚子沉轻描淡写的回答,由着傅致远把他引到餐桌上:“世间多有两难事。我只想看看谨之若是遇到难全之事会如何应对罢了——倒让我有些吃惊,如此大刀阔斧的风格,好像不若谨之手笔。”
在楚子沉眼中,傅致远这个人在公事上不乏果敢创新,敢于改革,然而在他自己的私事上,手段就颇为细心温和了。这个回答实在跟傅致远留给他的一贯印象不符。
傅致远失笑。
“感情的事,哪能跟别的事请混作一谈。处理的手段自然要不一样的。”
楚子沉嗯了一声,压下了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十分郑重的打量了傅致远几眼,把他跟昨晚梦中之人的身材好生比较了一番。
“……单薄了点。”
傅致远:“……我?”
看楚子沉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一瞬间从有些严肃的气氛中出戏,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了。
到现在为止还身材削瘦的楚子沉,还有资格评价他太单薄?
这简直就像宇智波鼬好意思嘲笑不二周助是弟控一样!
“我的确瘦了些,可我有肌肉。”楚子沉轻易就看出傅致远的心思,冲他亮了亮手腕:“而且力气还不错。”
他这话说的太谦虚,让傅致远实在无言以对。
楚子沉不是“力气还不错”,他是一个人可以揍傅致远五个。
这事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胜于雄辩。
当时傅总还年少无知……至今傅致远都有点不敢相信,他那天怎么就抽了风,竟然真的跟楚子沉上手比划过。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某一天……
楚子沉:唔,其实当初我曾在梦中梦到过你。
傅致远(期待):嗯?原来就是这样,你才在醒来后惊觉自己对我的心意?
楚子沉:……哦,不。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吓尿了。
傅致远:……
傅致远,卒。其欲杀死伴侣,却反被战斗力报表的伴侣不小心拍死——伴侣表示没想到傅总真就这么脆弱,一时失手,实在悲痛欲绝。
第五十一章 五笑
去十三组报道是事先约定好的事情。大概是周六让人格外闲逸的原因,十三组办公室里只窝着一个邋邋遢遢的大叔,柳章台、苏折、顾然还有罗政,一个都没有来。
大叔手里拿着个平板看郭德纲,一边看一遍嘿嘿的笑,见楚子沉进来就憨厚的打了个招呼:“早啊小楚,来得真早,吃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楚子沉冲着梁忍点点头:“梁先生早。请问顾组长什么时候才到?”
梁忍“哎呀”了一声,顿时笑得有点无奈:“你们年轻人实在太拘束了,一个个最开始都是这幅样子。小顾跟苏小子去吃饭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等等吧。”
楚子沉没有在意梁忍有点碎碎念的叨叨,他的关注点完全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苏折跟顾然一起去吃早饭?敢在吃饭的时候带着顾然,这还真是件有勇气的事情。
梁忍说的果然不假,楚子沉翻了一小会儿书,顾然跟苏折就推门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如土色的罗政,哭丧着脸小声抱怨:“苏哥,我早上都被组长说的没胃口吃饭了……”
苏折对付这类抱怨显然驾轻就熟,而且不惧出卖美色。他回头冲着罗政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水波一荡,就把罗政看的心醉神迷,下一句话呐呐的卡在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然恨铁不成钢的回头,在罗政后脑勺上敲了一把。这次他倒没说太不中听的话,言简意赅,十分利落:“德行!”
因为这个,顾然落后苏折一步。苏折先走到办公桌旁,细致的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精致的容貌,欣赏了半分钟后大约觉得没什么瑕疵,拧开一瓶化妆品就开始给脸上抹护肤霜。
被一巴掌拍回神的罗政:“……”
他那点小男孩的纠结全都写在了脸上:苏哥竟然这么娘,我不喜欢娘炮,怪怪的让人不舒服。可他这么美、可他这么美、可他这么美……
苏折一边给自己涂面霜一边给罗政建议:“这段日子我要减肥,所以才跟你组长一起吃饭。顿顿要你陪也实在难为你了,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下次还是自己去吃吧。”
罗政再次没有任何压力的屈服于美色:“不!就一两顿而已,我只有周末才能报道,好不容易跟苏哥吃顿饭!”
楚子沉:“……”
苏折含着笑又看了罗政一眼。他似乎很喜欢逗弄这种健气小男生,而且十分见好就收:“下次我请你,不带你们组长。”他顿了顿,又把目光投向楚子沉:“还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请到长原。”
楚子沉客套的笑了一声:“改天吧。”
美色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东西,罗政一转身就蹭到苏折身边,装模作样的看着他桌子上的照片:“苏哥,这是你弟弟?”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微妙了起来。楚子沉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貌若不经意的将视线向着照片微微一扫,以他的角度,那张照片恰好能被一览无余。
很普通的香山红叶,主人公是兄弟两个,大的牵着小的,一同向镜头比出二呵呵的剪刀手,气氛和睦而傻白甜。
主人公之一就是这精致的好像都不像人的苏折,他眉眼温柔,不像现在这么带着种让人忽视不了的冷淡疏离,任手里牵着的小胖墩笑容洋溢的撒着欢。
苏折把目光投向照片,扯出一个跟照片上的自己及其类似的笑容,侧头向镜子看看,还是觉得欠点火候:“不。照片上的人是我和我师兄。”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傻呵呵的胖墩:“这是我。”
罗政:“……”
他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基因变异都不可能这么邪乎:“……呃,苏哥,入你师门就都会长成这样?”
苏折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样,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明显被罗政取悦的十分彻底,用玩笑的口气去逗罗政:“是,入我师门的人,都会长成这个样子。”
他虽然语气轻松愉悦,眼中却有压制不住的阴冷之意。
顾然啪的把手机扔在桌面上,连苏折那分外漂亮的美人脸好像都不能引他多看一眼。他冷笑了一声,话语依旧像刀子一样锋利:“画虎不成反类犬,装又有什么用处。娃哈哈刚才来了短信,都准备好了,王……楚相、痴汉跟我来。”
《山海经》的书简是分为几个部分分派给各个组里的,十三组名下负责监视处理的书简也只是一部分。上周的时候记录员已经发现一些异动,不过太过微小了些,专家来看过一眼,都觉得没什么大事。
今天要楚子沉也来看一眼,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没想到这么一看,还真的看出了事。
楚子沉到底是个外人,因为那不上不下的尴尬身份,在某方面上还被多重防备。就连顾然这种一向无法无天的家伙,这次要想光明正大的带着他看一眼山海经封印,都要让那些报告批回来——这就难怪顾然只能偷着把残片送给楚子沉了。
但无论如何,他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让人绝对无法质疑。
这些日子楚子沉已经将将摸到了一点封印的边,山海经这些封印,片片都各不相同,然而本质都有些相同之处。楚子沉查看的时候顺着纹路一推,就觉得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逆着心气扑面而来。
再推了两三遍,依旧如此。
顾然和柳章台一直站在楚子沉身侧察言观色,看他终于停下推算,就不禁出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封印被人改过了。大约是近期的事,手法还不是那么正派。”楚子沉隔着玻璃顺着书简的纹理微微一划:“这条线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如今拐开了将近一百二十度,你们的看守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顾然眯着眼近前看了一眼,那条线条变得十分巧妙,无论是楚子沉划出的位置还是如今,都严丝合缝的贴着纹理,本身又十分纤细,刻痕又轻,难怪都一周多了竟然还没有什么人发觉。
还是行家出手,才能看出有没有。
柳章台没看那块书简,只是对着楚子沉轻轻一礼:“还望楚相恕我驽钝,不知这改动的线条又昭示了什么新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