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那么当天她叫福宝去吓这个宫女时,这个宫女应该已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听到福宝弄出的声响时才会那么害怕,那么太后究竟是想灭口还是真的只是动怒?
如果金桃的死与太后有关,那么又是策划了陷害她的事情?庄络胭看着窗外的雨,她如今虽说得了皇帝几分宠爱,但是还不至于让人现在就动心思,若是后宫中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那么嫣贵嫔不该早倒霉了?
“对了,那日太后要来桃林的事情,是你们谁先看到的?”庄络胭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主子,您忘了么,那日内侍监的太监来传旨,说咱们夜里掌灯,奴婢送这位公公出门时,恰遇到康安宫的一个管事姑姑,她瞧见奴婢们,就说太后听说桃子快熟了,便想来瞧瞧。”听竹皱着眉,“奴才瞧着,这位管事姑姑正好往桃林里走,说是瞧瞧桃林里有没有其他人。”
太后凤驾,按着规矩无干人等确实该避开,庄络胭垂下眼睑,又或者有谁想用某事与太后交换条件,而这个条件与桃玉阁有关,所以太后不得不演这一出戏,而金桃恰巧听到不该听的,匆忙跑出林子时,便遇到往这边赶来的太后,依照太后的性子,自然是要杀人灭口,而且还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金桃杖毙那日,可是被掩了嘴?”庄络胭端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确实被掩了嘴,因为太后下了命令说,贪图口腹之欲便行偷窃之人,便该如此。”听竹心里隐隐也猜到了什么,额头微微沁出冷汗。
庄络胭讽笑一声,放下茶杯,“好好收拾咱们的东西,毕竟明儿就要搬去熙和宫,别的暂且不用管了。”
《尔雅》有注,熙,光也。《广雅》有注,和,谐也。而熙和二字又有吉祥和平之意。
庄络胭从步辇上走下来,看着宫殿上的牌匾,熙和宫三字是新制的,字体龙飞凤舞,由承德帝亲自赐字,是以又多了几分尊贵。
摆设物件都已经放置妥当,进了正宫门便见到不算大但打理得精致的园子,伺候的奴才均跪在地上,迎着她的到来。
庄络胭让这些新添置的奴才起身,至于做什么全部交由福宝、听竹、云夕三人分配。扶着听竹的手进了正厅,里面的摆设很雅致,不见半点奢侈但是却瞧着十分舒适,更难得的是,这里的摆设并没有违制,用具皆是从三品充仪该用的。
走至正屋,行过外室进了内室,一抚床,果真十分舒适,虽然松软但是却不会给人半分燥热之感,比之桃玉阁的要好,其他摆设等级与桃玉阁差不多,至于左右两间耳房,庄络胭并没有再看,她再次走出正厅,见整个宫殿的奴才都整整齐齐站着,不由得想起当年她大学兼职那会儿,累得半死半活还开什么早会,钱没有拿多少,废话听了一堆。
在上首处坐下,庄络胭慢悠悠的喝口茶,又轻轻搁下,试着嘴角道:“今我以充仪之位得住宫位,全因帝王圣恩,你们也是由高总管以及殿中省安排来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其他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且瞧着做便是。”
有时候没规矩比有规矩更难,说话温和的嫔妃比要求诸多的妃嫔更可怕,这些太监宫女确实差不多都过了高德忠的眼,或许有些其他心思,但是也不敢想太多。想起前些日子被雷劈死的太监宫女,又想想这位主儿以充仪之位入住宫位,这些奴才各自忐忑,这天佑圣宠的主儿,不定会走到哪位呢。
更何况当初这位主子被皇上忘在了脑后也有本事怕起来,可见其手腕,这会儿笑得一派和气,谁知又是什么样的人儿?
“福宝,给每个新人发些银子,”庄络胭对众人笑了笑,“我只是个充仪,每月俸禄不及别人,大家也别嫌弃,只当是我个心意了。”
原本站着的奴才纷纷跪下说不敢,这哪里是说俸禄不及别人,是在警告他们,别想着她只是个充仪,便起不该有的心思,这个心意就慢慢琢磨去吧。
每个奴才得了十两银子,在这后宫中不算多不算少,一些成了精的奴才哪里还看不出这里的玄妙,只盼着这位新主子越来越受宠,别的也不想惦记了。
乾正宫里,宫里最尊贵的三人坐在了一块,表面一片平和。
“皇上,这桃玉阁如今荒至了,又该作何用?”皇后顿了顿,见皇上面上并无反对之意,便又继续道:“妾身觉得桃玉阁外面的桃林也有些年头了,不如翻修一番?”
“既然荒至了,何必再修缮?”太后此时开口了,“如今虽说国库充盈,但还是要切忌奢侈为好。”
“修一个桃园哪至于奢侈了,母后不必如此简省,这林子死了人,终究不太吉利,明日便叫人翻修吧。”封谨招来高德忠,“你去派些人把园子看守着,免得再闹出事来。”
“是,皇上。”高德忠微微抬头,便见到太后面上僵硬的笑容。
“如今那里没有住人,哪里还会出事,”太后笑道,“皇上你太小心了。”
“小心些总归没有坏处的,”封谨笑看太后,“母后您说呢?”
“皇上既然这般说,哀家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太后笑了笑,似乎不再谈这事。
夏天的风雨,向来给人一种震撼,而夜里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封谨坐在烛光下,见高德忠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走来,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找到了?”
高德忠把头埋得低低的,“回皇上,奴才带着人把桃林翻了底儿朝天,一株靠着桃玉阁宫墙的树下挖出了这个盒子。”
封谨隔着手帕打开盒子,里面的是一只缠金丝玉镯,上面的金丝很细,勾勒出妖娆的牡丹金纹,当年父皇把这玉镯赐给了有身孕的夏嫔。
金丝玉镯下面是一块布绢,打开一看,上面用特制的染料写了很多不该留下的秘密。
“收起来吧,”封谨扔下东西,用手绢擦着手,“去康安宫禀告太后,桃林修缮得很是顺利,请她老人家不必挂心。”
“是,”高德忠不敢看布绢上写了什么,只是眼角一瞥,不经意看到两个字,“……皇后……”
这后宫的阴私太多,真相这种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真相是否能利用。
“主子,皇上已经下令重新修缮桃林,”听竹匆匆进来,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今儿雨这么大,殿中省的人仍旧忙活着呢,这会儿才歇工。”
庄络胭用银钗拔了一下蜡烛中的线头,烛火跳了两下,庄络胭露出一个笑,“向来修缮桃林会影响我睡眠,皇上才让我迁宫吧。”
“主子……”听竹见着主子面上清浅的笑意,一时语塞,她知道皇上并不全然是因为宠爱才赐宫给主子,而主子这会儿应该也清楚的,如今这般欺瞒自己,又有何用?
“下去吧,我也该安置了,”庄络胭放下银钗,站起身背对着听竹,“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听竹担忧的看了庄络胭一眼,犹豫的退了下去。
庄络胭卸去头上的钗饰,勾了勾嘴角,她就说皇帝怎么这般大方,原来是有这一遭。
想来,那个算计自己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称了皇帝的意。
所以这出戏中,运气最好的哪能是她呢?
☆、33、妥协
“太后,”红绡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也是最得用的,所以在皇上派来的太监传话后,便一把扶住了太后。
“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太后冷笑两声,“这后宫中,又有几个女人的手是干净的,他来这一着不过是想让哀家不要插手后宫之事罢了。”
“太后,皇上是您的儿子,终究是念着你的,”红绡犹豫了一下,才劝慰道,“皇上性子素来强硬,想来只是恼了你插手后宫之事吧。”
太后面色倦怠的坐在太妃椅上,揉着额头道:“红绡,你说哀家身为叶家的女人,又如何能不为叶家考虑一二?”
“可是对于皇上来说,他是皇上,这个天下姓封,”红绡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道,“太后,奴婢逾越,可是奴婢跟了您三十多年了,有些话必须得说。”
“太后,您是皇上的母亲,皇上是您的孩子,叶家或许重要,可是皇上与叶家究竟孰轻孰重?”红绡又磕了一个头,“奴婢瞧着,叶家也好,赵家也罢,皇上若爱便爱,若是皇上不喜,太后您又何必强求,皇上素来不爱别人指手画脚,当年二皇子对尚是太子的皇上不敬后,太子最后的回敬是什么,您还记得吗?”
“是了,这个孩子够狠,”太后放下扶在额际的手,起身推开窗,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夏嫔死的那日,也是在下雨吧,”太后望着桃玉阁的方向,即便隔着宫墙与黑夜什么也看不见,“先皇当年可是心疼了好一阵子呢,结果来了韦氏,这夏氏便成了昨日黄花,谁还记得呢。”
“笑到最后的是哀家,”太后冷笑,“后宫一个女人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包不住,又怪得了谁?”说完,转身看跪在地上的红绡,“你起来吧,哀家也不曾怪过你,你跟着哀家这么些年,哀家哪里会不知你的心意。”
“谢太后,”红绡磕头起身,扶着太后到椅子上坐下,见太后神色平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乾正宫,封谨收到了康安宫太监总管呈来的礼物。
“皇上,太后娘娘得知皇上深夜未睡,便让奴才端了太后亲自做的宵夜,请皇上用后早些歇息。”
封谨见太监打开食盒后,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珍珠汤圆,神色缓和道:“让太后挂念,实在不孝,你转告太后,朕明白母后心意。”
待太监退下后,封谨用了一口,便把碗放到了一边,对于太后的妥协,他很满意。对于太后来说,母家如何本就不影响其尊贵,这天底下哪还有比天子之母更加尊贵的女人呢?
太后与皇帝之间达成何种妥协庄络胭并不清楚,但是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对皇后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言语之间也没有刻意的刁难,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大度,倒是让庄络胭再次感慨了一下宫里女人的大开大合。
太后不仅对皇后温和了,对叶家姐妹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刻意好,待请安结束后,便让所有人一起跪安了。
庄络胭出了康安宫后,心里肯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昨天晚上皇帝在桃玉阁外面的收获应该很不错,至少让太后收敛了自己的行为,至于太后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强忍着脾性,就没有知道了。
熙和宫比桃玉阁要大上不少,四周的景致也不错,不远的地方便有一个荷花池,旁边种植着依依杨柳,倒是有几分江南的婉约。与熙和宫隔得较近的是淑贵妃的安清宫与徐昭容的畅天楼。
畅天楼外种植了不少绿竹,多了几分清幽。而安清宫外假山树木皆是极为贵重,显得精致豪华。庄络胭这边倒是在二者之间了,精致却不奢侈,婉约却不至幽静,庄络胭自己倒是很满意。
搬进新居,庄络胭自然让身边的人查看了一下宫里摆设物件,幸而这事儿由高德忠插手,所以并未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点上,庄络胭还是感谢承宣帝没有把她利用得彻底,至少利用了她还未她考虑了两分,不枉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演了那么多戏。
“皇上有旨,今夜熙和宫掌灯。”
若论起来,皇帝也却是有好几日没有来找庄络胭被翻红浪了,庄络胭刚搬进新居没两日,皇帝便翻了牌子,倒也算是给了庄络胭几分颜面,庄络胭乐得如此。
这个旨意传了不久之后,皇后的景央宫来人了,送了些摆设物件儿以及补药来,说是庄络胭受惊又搬迁,怕她身体受不住云云。
庄络胭仍旧谢恩,在这些物件儿中选了两样摆在外面厅内,其他全部放进了库中,让福宝登记造册后,便不再管。
后宫中,猜测出皇帝与太后之间发生什么事情的或许不多,但是皇后绝对算一个,她原本就有些怀疑皇上给昭充仪迁至宫位的举动,如今想来,恐怕也有几分补偿之意,毕竟无辜受惊,又牵连出命案,幸而老天保佑,不然指不定会是何番景况。
真要论起来,这昭充仪还当真捡了个大便宜,难不成还真是老天庇佑?
“高德忠,摆驾熙和宫。”天色未黯,不过是傍晚时分,但是封谨的态度显然表明了对熙和宫那位主儿的重视。
高德忠瞧了眼天色,“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呢。”
“去熙和宫用吧,”封谨摆手,突然补充道,“既然昭充仪已经主了宫位,这熙和宫便也添置自己的小厨房吧,你去殿中省以及皇后那说一声。”
高德忠点头,“是。”这妃位也还要皇上宠爱才得有自己小厨房的,想来皇上待这昭充仪,也不全然没有半分情义吧?
☆、34、女人
素袖青衫,清茶玉盏。
封谨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里面漂着碧绿的茶梗,虽还未品,便已经闻到茶水中淡淡幽香。
用过晚膳,看美人执盏是一件美事,若是这个美人的举动优雅动人,便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昭充仪泡得一手好差,即便茶泡得不好,至少举手投足间意蕴十足。
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唇齿留香,封谨笑看向庄络胭:“爱妃泡的茶唇齿留香,此茶担得起美人茶之名。”
庄络胭听着窗外的雨声,笑道:“皇上是取笑臣妾吧,这雨连下了好几日,可算是解了夏旱了,插秧不用担心缺水了。”
封谨放下茶盏,温和一笑:“爱妃倒了解农事?”
“并不甚了解,只是闲着无聊,看了些农用之书,算是打发闲暇的时间了,”庄络胭捋开额前的发,颇为羞涩的笑道,“诗词之类妾也不太懂,反倒是那些杂书来得有意思。”
“喜好这些也好,”封谨起身走到庄络胭身边,突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吓得庄络胭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皇上!”庄络胭觉得自己果然不了解皇上这种生物,他们的思想回路太过与众不同了。
“如此良辰美景,爱妃不会一直与朕品茶吧?”封谨抱着美人走向内室,这也是庄络胭搬进熙和宫后他第一次进来,屋内摆设物件都很雅致,不过并没有可以的高雅,反倒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馨,让人一进来便觉得舒适。
抽走发间唯一的一只碧玉钗,青丝如水般顺滑而下,道出万千风情。
所谓媚眼如丝不是最媚,而是那不自觉间的媚意与娇羞才是床底间让男人最难抵抗的东西。庄络胭看着皇帝化身为狼,笑着勾住皇帝的腰间,作为妃嫔,是需要职业道德的,该努力的时候,应该好好尽心。
皇上在床上的表现很勇猛,这样原本怀疑他会变成绣花针的庄络胭不得不感慨皇宫的顶级补品。
不过封谨并不是日日翻牌子的帝王,庄络胭心里并不清楚这位帝王在别的女人床上是不是也是这么勇猛,若不是的话,也算是对他魅力的肯定。
候在门外的高德忠吩随时备好沐浴用水,这天儿虽说下了雨,但终究是夏季,皇上事后总该要沐浴的,他还是早些备好妥当。
在皇帝起身沐浴时,庄络胭装睡装得很彻底,被皇帝抱进浴桶时,她觉得皇帝身体健壮好处还是多多的。
或许是水温刚好适中,又或者皇帝替人洗澡的水准已经有所提高,庄络胭还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皇帝还没有起身,庄络胭也不睁眼,只是往皇帝身边凑了凑,表示自己的亲近之意,倒是没有想到皇帝在下一刻揽住了她的腰。
仍旧没有起身给皇帝更衣,她只是坐在床上目送着皇帝离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间,睡了一会儿回笼觉后起身梳妆,虽说吃穿住行都不错,唯一痛苦的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后那里晃悠一次,想来皇后也很痛苦,每天早上都要看着那些娇怯小老婆们在自己面前晃悠,并且还不能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