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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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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朕?”闻瞻缓缓放下茶杯,嘴角噙笑,嘲弄道:“太妃前些日子不还来威胁朕,说朕并非先皇贵妃之子,不该鸠占鹊巢,领了旁人的身份吗?怎么今日又说来求朕?”

说起前几日之事,愉太妃脸色愈发难看,一直尽力维持的矜贵浅笑,也失了风姿。

她前几日的确以皇帝身世相威胁,想要皇帝让步放过卿卿,但是没想到,他压根不在意,一时之间,倒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

两年前,先帝突然下令,说要迎回自小养在宫外的皇子,朝堂一片哗然,皆以为此皇子是先帝一时风流,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吩吩劝谏先帝谨慎,切不可一时大意,落了荒淫无道之污名。

先帝当场痛斥,说此皇子是先皇贵妃之子,并非由宫外卑贱之人所生。

众人更是惊讶万分,先皇贵妃早逝,唯一一子在降生不到百日时,即早夭而亡,哪里来的另一个皇子。

先帝却说不然,当时此子并未亡故,只是体弱多病,不宜在宫中居住,也受不住身为皇子的福分。无奈之下,瞒住众人,以此子早夭之命,特意将其送往宫外养大,直到现在,才敢接回宫中。

先帝讲述此事之时,眼中难掩悲痛可惜,众人吩吩劝慰先帝不必自责,此事也就此揭过。

不知是不是皇帝有命,有关皇子身世一事虽疑窦重重,但在之后的两年中,再无人提起。

而别人不知,愉太妃却是知晓的清楚,当年她初入宫,并无交好的嫔妃,倒与先皇贵妃还能谈上几句,先皇贵妃从生子到失子,她多伴于左右。

她亲眼看着先皇贵妃因失子而日渐消瘦,没有多久便病死在宫中,如果一切当真如先帝所言,四皇子并未早夭,先皇贵妃何止日夜垂泪,直至香消玉殒?

不知去了多少年的人,突然多出个儿子,想来也是荒唐可笑。

第12章 暴君  自小便打定要得到她的主意……

见愉太妃许久没有出声,闻瞻也不着急,他偏头看了看愉太妃与江知宜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突然道:“若太妃当真对朕的身世感兴趣,不如去问问镇国公,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经镇国公的手办成的事儿,可不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连带着其中细节,说不定还能说上一二呢。

愉太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难免想起近日种种。

皇帝虽面上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一国之君,总归要注重是否为皇家血脉,她虽不知皇帝身世究竟如何,也不知先帝为何给他编造了先皇贵妃之子的名号。

但既然其中有暗昧之事,自然要埋藏于暗处,皇帝在此刻说出这件事,而兄长正好又知晓,莫非皇帝因此而忌惮他们?

愉太妃心中暂有定论,以手触地、再次叩拜,沉声道:“镇国公府一向忠心为国,关乎皇家颜面之事,断断不会透漏半分,望皇上明鉴。”

她说的恭敬万分,闻瞻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突然抿唇笑了起来。

愉太妃不明所以,接着道:“若皇上不肯信,镇国公府自会拿出诚意,但知宜不过为深闺姑娘,对朝堂之事一概不知,还请皇上万万不要因为此事迁怒她。”

“你还真以为朕将江知宜困在宫中,是怕你们说出朕的身世?”闻瞻低头摆弄着香炉,很遗憾模样,施施然道:“真当你们镇国公府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呢?要朕忌惮你们,总得值个儿吧?”

他手上动作一顿,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十分不屑,“你们配吗?”

愉太妃扑在地上的手不断握紧,却始终不曾抬头辩解。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皇帝即位以来,不断在朝中添进自己近臣,许多先帝旧臣或被冷落、或被调迁,风光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而镇国公府,作为当年先帝面前最得意的重臣,在朝中地位更是一落千长,彻底成了只用说几句话的“言官”。

闻瞻脸上的表情依旧傲慢,说起话来轻飘飘的,带着讥讽,“对于朕来说,你们镇国公府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养了个不错的姑娘,可以让朕取乐,你们也该庆幸,因为有她,才得以暂且保命。”

此话一出,愉太妃的脸彻底失了矜重,眉眼低低下垂,双唇微微发颤,薄面上已显出几分怒气。

但今日是来求人,不是来争论皇帝是如何无耻,她咬了咬唇,强装镇定,将姿态放到极低。

“镇国公府为皇上之臣,自然是皇上给多大面子,就能撑起多大的场面。皇上赏识知宜,那是她的福分,可也请皇上体谅,知宜自幼身子不好,实在不宜在宫中伺候。若皇上愿意,我镇国公府族亲中另有贵女,可送往宫中。”

说话之间,她声音愈来愈小,因为她着实没有把握,这样无力的挣扎,恐不会让皇帝心软。

果然,下一刻就见闻瞻抿唇轻笑,其中夹杂着些许轻佻,“辛苦太妃想的周到,但是可惜,朕只对你那侄女有兴趣,自小便打定了要得到她的主意。”

愉太妃闻言咬紧了牙,闷声询问:“自小?皇上的意思,是不肯放过知宜了?”

在她看来,什么自小便打定的主意,不过是皇帝不肯放人的措辞。

“你说呢?”闻瞻眸光聚敛,出声反问。

“皇上此举,不怕被天下人得知,落得不义之名?不怕来日……遭了报应?”愉太妃再装不下恭敬,满腔的不满和仇恨,尽数表露于面上。

他们镇国公府再不济,也算得上是肱股之臣,府中的嫡小姐更是胜千金的珍贵,就算面前的人是皇帝,也没有随意轻辱的资格。

他这样将人困在宫中,不告父母,不予名分,还时时以镇国公府为威胁,实乃阴鸷狠绝的暴君所为。

“报应?就算是遭了报应,朕也会拉上你侄女一起。”闻瞻垂头若有所思,似是想起过往种种,又缓缓道:“不妨告诉你,朕许久之前便好奇,一个清贵之人,若是被夺走一切,跌落泥潭之中,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或许马上就能看到了。”

话罢,他低声笑起来,十分畅快模样。

而后不等愉太妃回应,便朝着李施摆手,示意让他送人出去。

愉太妃却不肯走,她执拗的立在那儿,对上闻瞻阴恻恻的目光,嘴中已经呼出咒骂之语。

李施偷偷瞧着面前暗潮涌动,谁他都不敢惹,只能扶上愉太妃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相劝:“娘娘,奴才送您回临华宫吧,您看这……”

愉太妃一把甩开他的手,扬手便要打到李施的身上。

她活了几十年,不管是未出阁之前,还是进宫当了嫔妃,何时受过如此侮辱,而他们镇国公府,不知撑过了几代君主,又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视?

闻瞻眼神一凛,目光落在她扬起的手上,冷言道:“若愉太妃以后见了朕,嘴中说出来的只有这些胡话,那下回再吃错了东西,也不必再送解药了。”

愉太妃一怔,手落在半空,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

李施唯恐皇上再动怒,连带着底下人都不好过,再顾不得礼仪,拉下愉太妃的手,将人半拖半拽的弄了出去。

第13章 暗示  食盒中或有古怪

重重宫阙之中,处处皆是灯火,高悬的宫灯疏散了浓重的夜色,唯有玉鸾宫殿前,仍旧是如同墨砚般的黑暗。

江知宜正坐在玫瑰圈椅中发愣,眼神飘忽,双手搭在腿上一动不动,不知在寻思什么。

那夜之后,皇帝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已经数日不曾来过玉鸾宫,这让她既是庆幸,又是轻快,但因为担心着姑母她们现下的处境,总也不得宁神,一颗心始终在高悬着。

而皇帝虽不来,但这宫中一切皆如他所说,如同囚笼一般,时时有人坚守在殿前殿内,不允外人接近,更不许她出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是否还有尽头。

江知宜透过梨花木窗柩,抬头望了望外面昏黑一片的天儿,暗暗为自己又蹉跎过一日而雀跃。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传出吱吱呀呀之声,江知宜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日日来送药的宫女。

那宫女自临华宫来,是皇帝怕宫中之人起疑心,特意派来给她送药的。她要喝的药,每日都需在临华宫中提前熬好,再经那宫女单独送过来。

“姑娘,是时候喝药了。”侍候她的太监吴全一边轻声提醒,一边引送药宫女进了内殿。

江知宜点了点头,如过去的几日一样,并无多余的话,起身缓步走向桌前。

那送药宫女也是一声不吭,随着吴全的指引,将手中抱着的食盒放到桌上。

江知宜瞧着她的动作,直到见她将汤药从食盒中取出时,才向前走了两步,抬手准备去接药碗。

但送药宫女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将药碗直接递给她,而是在接触她手的那一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指甲似作无意的划过她的手心,而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转开,落在了雕漆食盒上。

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江知宜被看的有些发怔,面带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食盒。

食盒里除了汤药,还有喝药后用来压苦的蜜饯,这蜜饯每次来送药时都会备好,并没有什么异常。

江知宜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分诧异的回望了她一眼。

送药宫女却不再对上她的眼神,只把药递到她手中,便在吴全的注视下,垂头退了出去。

直到送药宫女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江知宜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她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低头安心喝起药来。

汤药味苦且难闻,无论喝过多少次,仍觉难以下咽,她刚刚屏息抿过一口,便要伸手捻一颗蜜饯压一压。

但当她的手指接触到蜜饯时,刹那之间,突然觉出些不对来。

以前备的蜜饯都是她最爱吃的银杏,从不曾变过,她一直以为这药既是从临华宫中送来,那蜜饯也必定是姑母她们特意准备的,所以才会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可这回备的,却是她向来碰都不会碰的金枣,再想想适才那宫女看她的眼神。

江知宜心头猛然一震,抬眼扫过殿内众人一眼,手指握紧了药碗,强装平静的说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且先出去忙别的吧。”

“玉鸾宫内万事以姑娘为重,奴才们伺候姑娘喝完药,再退下也不迟。”吴全行礼应声,话说的无可挑剔。

“不过是一碗药罢了,我还能喝不好?”江知宜放下药碗,故作难缠模样,将近日被困宫中的不满宣之于口:“还是说你们当我是监牢中的犯人,须得寸步不离的看着才行?”

“怎么会?姑娘切勿多想,奴才们只是怕侍候的不够周到。”吴全慌忙打着圆场,又是赔笑又是解释。

“既然不会,那还不快出去。”江知宜拔高了声音,面上已然有了盛怒。

吴全侍候她这几日,连她脸色难看的模样都极少见过,更不用说这般愤怒的面容。

他本就是听命行事,想到皇上的确不曾说过,需要他们一步不离的看守江姑娘,于是再不敢多言,立即朝着殿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随他出去。

宫人尽数离去,殿内霎时空荡起来。

江知宜确定众人皆散,忙把食盒拿到自己跟前。

若今日种种并非偶然,那这食盒之中必然有什么东西,是特意留给她的。

素色琉璃盘中,颗颗蜜饯金枣点缀,放置在雕漆食盒中,更显那盘晶莹剔透,江知宜抬手将其拿起,正欲查看……

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缓缓到了内殿,而后,锦布绣帘被人掀起,有人抬步走了进来。

江知宜手中的琉璃盘应声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金枣纷纷落地,顺势滚了个圈儿。

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停住了脚上动作,江知宜更是吓得一动不动。

须臾之后,她猛然回过神来,立即蹲下身子,一边去捡落地的琉璃盘和金枣,一边出声请罪:“无意惊了圣驾,臣女罪该万死。”

闻瞻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慌乱的动作,也不应她的话茬,只是似作无意的询问:“这蜜饯不合你的口?”

“合口,宫中的吃食,样样都是好的,怎么会不合口。”江知宜翁声回应,将金枣一个个捡到盘上,而后用长袖故作不经意的掩住,迅速塞回食盒中。

她的手沾上金枣微红的糖渍,粘腻不堪,衬着白皙的肌肤,又格外显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手,有些拘束的背在了身后。

她不知道是否真有什么为她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那东西隐藏在何处,但不管是食盒,还是琉璃盘和金枣,她都不想暴露在皇上面前。

闻瞻抿唇看了看她,并不相信她的话,缓缓走近桌前,低头瞧了瞧食盒内的金枣,伸手便要拿起那琉璃盘。

江知宜心中慌乱,在他手落到盘上前,急忙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相劝:“听吴公公说,皇上素来爱干净,这东西适才落了地,已经脏了,皇上切不可沾了手。”

“哦?”闻瞻盯着落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长眉微敛,强忍住不适询问:“吴全还告诉过你这个?”

江知宜重重点头,冲着他弯起眉眼,梨涡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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