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梁吟秋清楚夏初的母亲，那个女人过于溺爱孩子，她曾经给夏初的母亲打过两次电话，各种暗示的对方都没有反应。
没有文化的妇女，建军节那天的晚会，连着一个解释都没有。所以这次她通知的是夏初的父亲。
说起来，还是张莉娜告诉她的号码。张莉娜家长有认识的人，和夏远洲一个公司。
梁吟秋觉得自己没做错，父母哪怕是离婚了，这当爸爸的也不能完全不管女儿吧。
夏远洲接到电话有些意外，他也根本不打算来，直到对方说夏初在外面打工。
夏远洲很意外，他清楚夏初没有出息，高三估摸着自己考不上大学，所以就可以随意逃课打工？这么缺钱？自己不上进，还在学校影响其他人，，让老师通知到他。夏远洲觉得脸上无光，勉强答应会来。
他本来想打电话质问夏初的母亲是怎么教育人的，让老师打电话到他这里。翻了下通讯记录，却发现自己换了一次号码，没有对方联系方式也只好作罢。
——
梁吟秋以为请了夏初父亲过来，对方总该会说几句软话，有些害怕。没想到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平静的说自己要先去上专业课，晚自习才能过来。虽然冷淡，倒是挑不出错，她只好挂了电话，暂时按下不表，等明天晚自习见到人再一并发落。“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不然我希望你能考虑退学。”
夏初挂了电话，站到了窗边，看着远处的灯火。夏远洲要来，其实这样也很好，一次把隐患解决了，以后就会好办很多。
那个男人爱惜面子，可是更爱惜钱，归根结底，不过是恼怒自己让他丢脸。他还不知道她参加高考美术培训，培训班每个月两千，她报的是美院班。每个月五千学费，四个月也就是两万。
这还不算画笔颜料的开销。这么一想，学专业的确很烧钱。
那个男人有立场管教女儿，也应该付赡养费，稍微承担一下学费吧？
她知道夏远洲是什么人，外面没有小三或情人，是从骨子里的冷漠自私。是那种出去吃饭点一桌菜，情愿浪费也不会叫上妻女，或者是打包回来半点。他的钱，从来就只有他自己可以用。
名校毕业，毕业后不得志，看不起没妻子和女儿，觉得她们是拖累。这一次，她要考上比他当年读的学校，更好的大学。
上一世，那些难以入睡的那些日日夜夜……没有谁能理解，除非让是切身体会。永远也不值得被原谅，她会让他们有机会感同身受。
刚好明天是培训学校的第一次考试，她算是赶上时候了。第一次考试，是不该缺席。
一夜好眠。
夏初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就背着画板出了门。这几年，已经有了系统的专业培训学校。来自于各个高中的特长生，聚集在这里，分班教学，规模大一点的人数上千。
夏初和门卫说自己是来报道的学生，那边就去通知人。
五分钟后，郭韵和培训老师就过来接她了。
杨舟是大二学生，因为专业突出，所以课余在这里兼职当助教。他热情的和人打招呼：“你就想夏初吧？我们班就你一个人没来报道了，欢迎你。”女生背着画板挺拔的站在那里，皮肤很白，不仅仅是漂亮，还挺……惊艳。
“你好老师，我是夏初。”
杨舟咳嗽了声：“我是助教，你叫我师兄就可以了，你把画板给我吧，我替你背着。”
“谢谢师兄，不过不用了，其实不重，我自己可以。”郭韵看着人问：“身体好些了吗？”夏初笑了笑：“已经好多了，所以我今天来了。”
夏初还背着东西，郭韵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让杨舟把人带走。虽然是外出集训，但是高中美术老师也会经常过来，查看学生的情况。
夏初的目标很明确，她就想上北影或者中传动漫专业，所以报名也细化到动漫班。动漫班三十人一个小班。
夏初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整理自己的笔袋，察觉到进来的人才挨个地抬起头，打量着才来的同学。
每周的星期一是考试日。今天周一，这还是入学的第一次摸底考。
培训班的主教叫易绪，三十多岁，美术学院毕业，长头发扎了个马尾，反正一看就是搞艺术的人。
他见杨舟领着人进来，打量了人一眼，挺漂亮的小姑娘，倒不像学美术的。感觉……更像是隔壁培训唱歌跳舞的多一些。
他笑了下说：“夏初是吧，你今天第一天来，可能也需要适应一下，这样吧，你就在旁边看着他们考试，等下评分的时候，你可可以观摩。”
他不准备安排人参加这次考试，毕竟这些人都系统的学习了一个星期，算是有所成。才来的这个学生，还没开始课程，他怕打击人的自信。
夏初抬眼，看着黑板上的题目，考试是模拟艺考。
题目：《卖餐点的推车》。
场景：冬天，下着很大的雪，小区的居民在推车前买早餐，有上班族、学生、老人……
要求：1.画必须构图完整，必须有树、街道、房子、垃圾桶；2.完整表现题干内容，自行续写结尾，创作一幅不少于10格的漫画作品；3.工具不限，技法不限；4.时间3.5小时。
夏初在脑里构思了下，马上有了轮廓，她开口说：“老师，我想参加这次考试。”
易绪看着放下画版的人，有些不太肯定的问：“你要参加这次考试？那行吧，你酝酿一下试一试，觉得画的不错，愿意交试卷就交给我行吧？”
夏初轻轻点了下头：“好。”
画室的人纷纷都看了过来，这人第一天来就要考试？这么……生猛？是高手心中有丘壑，还是破罐子破摔，怎么看……都后者比较可能啊……
夏初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摆好了画板，拿出来纸笔，开始用铅笔开始构图。
要说其他的事情，她倒是没信心，毕竟她画了那么久，十格的漫画这样入手级别的，自然信手拈来。
夏初画画很专注，打了草稿就开始上色，她今天的状态很好。
易绪看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就跑去办公室和校长说话。留着助教守着。
教室里气氛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不是真的考试，还有人说话逗趣和放一些轻音乐。
夏初埋头一个人画，没有理会那些时不时投过来的打量，她的专注力向来好。夏初背对着墙，又在角落，所以别人也不知道她画了什么，画成什么样子了。
夏初上完了第一遍颜色，抬起头看了下时间，才一个小时。她又低下头，开始丰富细节和颜色，让画面变得更加的完整。画画这种东西，你想要把画面细化，就能一直找到东西画，哪怕是漫画也可以画的很精致。
最后半个小时，已经有很多人停了笔，在旁边说话或者是相互观摩。老师会现场点评，这样所有学生也能从其他人的评画过程，有所心德。
杨舟走到了夏初身边，对方一直埋头画，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想安慰人，其实不用那么紧张，这才第一天，但是几次都没有开口。
看到夏初终于停了笔，杨舟才开口问：“你完成了吗？”夏初抬起头，“应该差不多了。”
杨舟笑了下：“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夏初把那张画，从夹板上取了下来。
杨舟安慰人的话，其实已经在喉咙里了，看到画，他心里一怔。
那些话又顺着原路滚回了肚子……
万千感觉，化为两个字就是：大神！
十格的漫画，迎面扑来的生活气息，小到连着一个街边的消火栓，也都画的很精细，更不要说人物表情和画的整体氛围。
蘸水笔勾的墨线，做旧的色调，巷口清晨的风情，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很好。
他的第二感觉是：牛大发了！
杨舟问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相当蠢的话，“这是你画的？”
夏初：“……对。”
其他的人，也好奇助教怎么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也都凑趣了过来。
都想看新来的这位，画的如何。
一分钟后，班上就彻底沸腾了。
“我靠这技术，把放在动漫论坛也能有一群人膜拜，这是三个半小时画出来”
“我天，有没有搞错，我觉得我在做梦，碰到了大牛了。”
“我去，我现在觉得我画的……是儿童画，我什么时候能到这个水平啊？”
“我就看看。”
杨舟默然……心想不仅仅是你觉得画的是儿童画，我特么也很怀疑自己的水平！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站在这里当助教，正儿八经的，这水平拿到他们学校，绝对也很牛！
杨舟把画还给了夏初，想了下说：“我去叫易老师，大家都画完了吧？”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围观这位才来的高高高高手！
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信！
易绪正和校长说话，今年招来的学生，整体水平都不错，前景很乐观。
这几年抢占学生资源也很厉害，每年过美院专业线人数的多少，直接关系着明年的招生状况。
你要有成绩出来，那些学生才会相信你。
所以很多专业厉害的复读生，来参加集训学校都不收钱。
这就相当于文化学校的奖学金机制了。
“易老师，大家都完成试卷了，那个夏初她是真大神，她比我画的要好很多！”杨舟很想淡定一些。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易绪听了，有些意外：“就是那个新来的，就是我以为她是学跳舞的那个？”
杨舟点了点头：“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就这么说吧，我们学校美术学院的优秀毕业作品，很多都赶不上她水平，简直不敢相信，还是三个半小时画出来的。”
培训学校的校长，听了站了起来，“真的假的？还有这么优秀的学生？走吧，我也去看看。”
五分钟后。
易绪和校长面面向觎。
易绪开口问：“你画的？”杨舟替人回答了：“我看着她画的，她用了麦克笔 、彩铅、粉彩、水彩。”开始他还提醒了人，用那么多工具不好把握，容易画糊。
夏初当时点了下头，表示在听对方的话。
看来是他多想了……他觉得不好把握，人就用得可溜！
每种工具的特质都表现了出来。
杨舟想了下问：“夏初同学，你是怎么做出早上大雾那种……梦幻的感觉？”
夏初说：“粉条一点点沾染涂抹，最后搭配水彩做收尾就可以了。”
杨舟：“那我下次试一试。”
所有人：“……”喂！所以谁是老师？
杨舟很诚恳的说：“夏初你就这技术，不要说去考国内任何一个大学的动漫系没大问题，就我们学校动漫系，读了四年毕业都未必有这个水平。”
他一直觉得自己专业不错，这都能当助教了，现在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把自己专业素质提高一些。深深的被打击到了……
开始杨舟以为夏初一个星期都没来，大概心思不在培训上，学习态度不端正。好了，现在人来了，他发现自己培训不了……
易绪保留意见，别说大学生，这毕业后从事漫画工作几年的人，也未必有这样的悟性！
这幅画的色彩很好，细节的处理，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
拿着他自己来说，他敢说比夏初教得好，但是要是拿笔来画，就不一定了，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
易绪想了下问：“夏初，你是想考哪所大学。”
夏初说：“第一志愿是北影的动漫系。”
“那所学校不错。”
北影的动漫系，每年全国招收二十个人，划分到每个省的话，名额都更少了。
一定程度上来说比清华北大更难考，比美院还难考。
不过夏初现在的水平，考试不出错，过专业线基本上稳了。
易绪觉得太奇怪了，一中有个专业这么拔尖的学生，怎么也没有听郭韵提起来。
美术老师相互之间都有联系，基本每一届专业厉害的学生，大家都知道，心里有底。
这些人会在美术全省联考也名列前茅，而且横扫各大院校的单招考试。
他之前没有听说过夏初的名字。
不知道谁把消息传了出去，评画结束，夏初刚到了办公室，一群人就进来了。
郭韵、还有其他几个学校的美术老师，都过来看那张高分的试卷。
满分100，易绪打了97分，嗯，第二名才80分。
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看郭韵的眼神就很微妙了。
“老郭，这就是你不对了，教出了这么好的学生，居然还瞒着我们。”
“这不会是你藏得杀手锏吧？”
“看不出啊，教出了这么个水平的学生。”
郭韵觉得哭笑不得，看不出什么啊，这语气奇奇怪怪的。
“她也才跟着我学了几个月，我也不知道她水平，她高二暑假才想通用美术作为特长高考。”
有人问夏初：“你之前是学什么的？”
夏初：“文化生，不过我也一直在自己练习。”
所有人：“……”
‘文化生’这三个字，真真扎心，扎了学生不说，这就又来扎老师了。
培训学校的校长，笑着开口说：“这张画很好，可以赠给学校，让我们用来展览吗？”
学校的走廊上，挂满了学生和老师的优秀作品。
“当然可以。”
校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表态，这样的学生是所有培训学校都会抢着要的。他一定要稳住人！
“夏初，我们对优秀的学生有奖励，学校愿意减免你的学费，你看可以吗？”
“谢谢校长了，不过我可能，我偶尔不能在培训班，我的文化课不太好，所以我想补一下，不过每次考试我都会来。”
乘着这次机会，夏初提前给人打了预防针。
“这个我们可以理解，你的专业这么优秀，文化课也不能落下，你可以和易绪去协商，毕竟要文化专业双上线，才能考上大学。”
夏初笑了下，“是啊，不过我晚上还得去学校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接着读书了，班主任说要劝退我，不过大不了……就转学。”
“什么？转学？为什么啊？”有人好奇的问道。夏初把班主任叫家长，还有七月建军节晚会的闹剧，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寥寥的几句，就可以勾起人无限遐想。
建军节的晚会的闹剧，可谓传遍了市里面教师圈子，大家都还有印象，特别是郭韵，提到那天就有气。他们看夏初挺好相处的，那个班主任有些过分了吧。
“你要转学也可以，来我们学校吧，我帮你安排。”二中的学校美术老师突然开口说。”
“你也可以来我们学校，高考报名12月开始，现在转学还来得及，现在都是电子档的学籍，转学也特别方便，你就一句话，我帮你安排。”
“可以啊，真要转学和我说。”
几个其他老师纷纷表态，夏初的专业好，大学基本稳，不过最主要是他们惜才，还有高三劝退学生的班主任？。
郭韵有些懵了，“好好的就要转学了？转班不行吗？你们班主任的确口碑不好，但是你都在一中读了两年，有什么情况，我会和校长反应，你不是要去学校吗？我陪你一起去。”
顿了下，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适可而止啊，挖墙脚到我这里来了。”
一中的其他两个美术老师，也有些看不过眼。这好不容易有个专业成绩这么突出的，怎么能转去其他学校。那班主任动不动就劝退，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行，他们也得反应一下，别到时候让其他学校看笑话。
一群人离开以后，培训学校的校长把夏初画的那幅画，用框裱起来，然后挂在外面的墙上。看了会儿，又换一个更加醒目的位置。这几天是还有人来参考学校，考虑要不要报名学习。
他这画刚挂上去，就又来了几个考察的学生。
几个人在那副漫画面前驻足：“这是老师的作品吗？”
校长云淡风轻的笑了下，“这那能啊，这是我们学生作品。”然后他如愿的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天，整个培训学校都知道，动漫班来了个专业超级牛的女的，让那群以美院和名校为目标的尖子生都看傻了。
夏初是坐郭韵的车回学校，车上还有学校的其他两个美术老师，硬生生的要跟着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夏初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夏初，我今天看了新店地址，地段不错，十七个平方，一年九万。”赵乐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乐乐姐，你看行就行吧，你决定就可以。”
赵乐乐又说：“唉，茶叶供应的问题，我问了一圈朋友，还真的有个人认识茶商，那人你也认识，陈今风，你要不然和他谈一下”
夏初有些意外，“他？乐乐姐，要不你和他聊吧。”怎么会找到陈今风？
赵乐乐说：“你也意外吧，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他说只想和你聊，你看着办，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回绝了，然后再想办法。”
夏初怔了下，陈今风想和她聊？聊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给他泡了两次茶。
从前杜审言就开玩笑说，陈今风也许是很喜欢她泡的茶，所以来的频率变得高了。那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也看不懂对方，开始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挺正常。
“那好吧，我和他说。”陈今风的确人脉广，如果对方愿意帮忙，比她们到处托人要有效得多。夏初想了下，这都见了两次也就不怕再多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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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了下来，夏初和郭韵说好了，她自己先去办公室，其他老师不要跟着，让几个人去吃饭。这又不是去打群架。
等她聊完了，协商不了，谈不拢再让他们去洽谈转班的事情。
几个老师还不乐意吗，都觉得夏初太小心翼翼了，这不明摆着的吗？不过对方坚持，却也答应了。
中国的特色高考制度下，升入了高三，学校采取自愿上晚自习的模式。下午五点放学，六点开始晚自习 ，要到十点半才结束。
虽然是自愿的原则，但是没人会缺席，因为会有老师都会占用自习课讲试卷，你不在，那就跟不上节奏。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多学四个小时要更占优势。
夏初在门口，就看见了夏远洲和梁吟秋在说话，隔得远听得不真切。
她敲了两次后，办公室被打开的门。
两个人看了过来，一时都不说话了。
夏初在对方目光注视下，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