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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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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众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池小萍摆手拒绝,面露尴尬:“这、这不太好吧。”

小叔抄起手里擀面杖:“臭小子!当众耍流氓啊!”

郁谋愣住,抬起手臂扛住擀面杖急忙辩驳:“小叔!我是手臂受伤了!”

小叔:“对,被我揍的!”

池小萍劝:“孩子也是着急!要不?他小叔,你们去厕所看看?”

小叔放下擀面杖就要拉郁谋去厕所,验明正身。

叔侄俩较老半天的劲,见招拆招,郁谋抓了个空档儿赶紧撩起袖子给大家看:“我是说这里!”

*

为了看郁谋的伤口,爷爷甚至回屋拿了个放大镜。

那道口子,施念再晚来一点,差点就愈合了。哪里有什么化脓啊!

几个大人还是将信将疑,以为他是面皮薄,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说,就编了个理由。实际还是蛋受伤了。

池小萍咳嗽一声:“那个,要我说,还是哪天我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这种事情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医药费什么的肯定我们家掏。这你们不用担心!”

她拍拍郁谋的胳膊,看这少年个子挺拔,容貌俊朗,又想到他学习优异,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情就跟阿姨说。阿姨学药的,医院好多以前的大学同学,真要怎么样,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我们家虽然是普通家庭,但是这事是由念念起的,我这个当妈的会负责到底,不会赖账,肯定给你个交待。听见没有?不要不好意思说,身体啊……啊那个的事情,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都是过来人。”

郁谋听完这通话,耳朵都红了。施念则是狠狠点头,非常认同她妈妈的话。她也觉得这是大事,不能讳疾忌医!

小叔留二人吃饺子,池小萍推说家里做了饭。小叔和爷爷还想留施念。施念不哭了,但是脸上皲了一大片,悄么声的站着,她妈走哪她跟哪,还没缓过劲儿。

郁谋找话题问她:“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施念放空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这点头是啥意思。

郁谋继续说:“我晚来了两个月,想问你借之前的笔记。还想问问你几个知识点。” 这都是屁话,他就是想怎么着也留她吃个饺子吧,瞧把她吓成这样,就当是赔礼道歉。他是又心酸又好笑,当然更多的是心酸。

池小萍直接推施念,有点找补的心理:“那你下午来给郁谋讲讲题,听见没?”

施念又点头。好像此时让她干嘛她都会答应似的。实际上她刚刚哭的魂儿都快没了,现在什么精神都提不起来,像是有人把她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

小叔问:“真不留家吃饭了?念念留下吧。”

池小萍说:“也成,那让她吃完饭回家拿课本,下午你就在郁谋家好好给人家补课。”

郁谋站门口,目送阿姨离开,心情复杂。施念则木呆呆地站他胳膊边,他想拍拍她头,又觉得不合适,他看她脑瓜顶,每根头发丝儿都写着有气无力。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第23章 少年心事呦

郁谋家的饭桌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仿木纹儿,可以折叠,平时四方形,来人嫌不够大还可以把四边的扇形掰出来,就变成一个大圆餐桌。

施念老老实实坐桌子边,小叔让郁谋把桌子变成圆的,这样宽敞些。郁谋去掰边时,看施念发呆,他直接连人带椅一起拉到了后面一点。她也没言语。

池小萍一走,她变得超安静,脸蛋儿上还有泪痕,时不时还抽一下,惨兮兮的。郁谋觉得这很好笑,只有小孩子才那样哭。哪样哭?就是哭完还得缓一缓,哭的余韵就是眼泪没了,劲儿还在,抽一抽才能好。

他实在看不过去,边说:“你要么去厕所把脸洗一洗吧。”

男孩子带她去了厕所,厕所好小,俩人站都没法挪身,他就在门框外等着,手撑着门。施念扭水龙头时他看她那个木头样子,没忍住,提示说:“是另一边。”

施念就扭另一边,水哗的一下淌出来,溅得哪儿哪儿都是,吓得她又给旋紧,说:“对不起!”

她背着光看他,厕所一扇小窗就在她脑袋后面,郁谋只能看到她整颗头的轮廓剪影。那个剪影很像一颗呆头呆脑的毛鸡蛋。

少年对她的小心翼翼感到很无奈,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说着他便伸出手,轻轻帮她旋开水,水流不大不小刚刚好,他用好轻的声音哄着说:“喏,快洗吧。” 这声音说出来他自己都很讶异,自己竟然能发出这么恶心的声音。

施念俯身去捧水洗脸。她今天出来的急,在家没有扎辫子,所以出来也没扎。长发顺着后背滑到前面来,她腾出手去将头发捋到耳朵后。可是头发太多了不听话,耳朵别不住,又掉出来。好几缕头发都湿了。她洗脸像完成任务,郁谋说她要去洗脸,她就来洗脸,实际上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洗脸。

郁谋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操心的人。他看施念这般洗脸,浑身不自在。水把头发沾湿,他难受;她搓脸就跟搓玉米,他都替她疼,真是不把脸当成自己的脸在搓,他也难受。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子弯弯软软的头发上。她是直发没有错,但是发梢可能是被压过了还是怎么的,有自然的弯度,这弯度简直弯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很想用手指碰碰,看看是不是还能一弹一弹的。

坦白说,他并不认为施念的气质很软。他一直觉得她给人一种很紧绷的感觉,紧张兮兮,不会出错,在公共场合是内向且拒人千里之外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她,现在的她,披着头发的她,他只能用“软”来形容,最最致命的一点是,这种“软”里还夹带着茫然无措。这让他心中的小人在春日的原野上荡起了秋千。他很想一直一直哄哄她,从心里的原野上摘一朵小黄花,举到她的鼻子前:快闻闻,别哭啦。是我错啦。

傅辽或许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内心变态的人。

随后,最潜的潜意识都没有控制的情况下,他的身体贸然出手了。郁谋看见自己的手臂悬在了半空中,嗯,肌肉线条不错,小伙子……啊,不是……他怎么就轻轻拿起了她的头发呢?

少年伸出手,静静地,柔柔地,先从右边挽,再从左边挽,最后回到中间,将女孩子的头发握到了手里。长长的头发是他的知识盲区,事实上,关于女孩子的一切他都不熟悉,但他像对待最珍稀的宝贝一样对待它们,他可以活的很粗糙,可她要精精细细的,水沾到头发是不可以的……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笨拙。

他的手指来充当她的发绳,中间取头发时还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边沿。这可的确是不小心的。他只想帮她挽住头发,他发誓。他看头发掉下去沾到水十分不自在。

施念洗脸的动作明显一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郁谋的声音恰好传过来:“你洗,我帮你握着。” 好自然好淡定好无邪,就好像他在助人为乐,而她是受益者。

施念满脸挂着水直起身,郁谋的手还抓着她头发。她看他,他才松手,云淡风轻地,一抬手给她从最高的橱柜里拿了毛巾:“干净的。”

他关橱柜时还用手掩在她脑门上:“小心头。” 本来就木了吧唧的,再磕更傻了。

其实郁谋是有点忐忑的,他悄悄观察施念的表情,来确认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冒犯到她的心理安全区。最后他得出结论,自己好幸运,趁她还木楞的时候做了这些小动作,她只是略微升起疑惑,并没有感到厌烦。很好,这一次的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十分圆满。你可真聪明。

*

吃完饭施念回家背书包。郁谋给她开门时,发现施念不仅背了书包,还扎起了头发。

她好一些了。她抬头和他说:“因为不知道你缺哪门课的笔记,所以我都背来了。” 郁谋帮她提书包,好家伙,这么沉!

郁谋爷爷和小叔都要睡午觉,两人就在郁谋的小房间复习。门是敞着的,正对客厅和餐厅,光明正大。

施念站在他屋子里,望出窗子看院里:“你的房间原来是朝这边的呀。”

郁谋手插兜跟她身后,他正闻自己的屋子呢,确定不是臭的,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他低头,伸脚把单个一只的袜子踢到了床底下,心不在焉回答:“昂。”

女孩还在好奇地研究他的房间,他们家的布局和文斯斯贺然他们几个的家都不太一样。大院儿的孩子从小互相串门,对别人家了如指掌,而郁谋这里她是第一次认真看。最后她得出结论:“你房间挺大的。”

郁谋还想说小,因为这房间只够摆单人床,他睡的时候都不敢怎么翻身。

屋子是长方形的,一半放床,床头顶着窗户。窗帘两层,一层厚,遮光,一层是纱帘,此时只有纱帘挡着;另一半没有窗,摆了一个紧凑的 l 型书桌,上面还放了台式电脑。

男孩子的屋子东西不多,被子叠的马马虎虎,校服搭在椅背儿上,整间屋子一股很午后温暖又清冽的味道。她每次去她爸那里都觉得臭臭的,她以为男的都这样,可郁谋房间的味道她觉得很好闻,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郁谋去客厅搬来吃饭坐的折叠凳子,看施念还站着,他说:“你坐我的椅子,我坐这个。”

施念一动不动:“我可以坐凳子。”

郁谋不想多废话,直接拉过转椅,把她按了下去:“坐吧。这有什么好推来推去的。” 她在贺然家里那么自然,说坐地上就坐地上,怎么和他这么客客气气。

施念坐下以后翻书包,把笔记一本本拿出来,随后翻出一样东西:“对了,我妈说怕你家里没有,让我带来的。” 是创口贴,还是哆啦 a 梦图案的。

少年眨眨眼。听女孩继续说:“你现在要不要贴呀?” 她看他之前用的纸巾也是哆啦 a 梦图案的,以为他好这口儿,所以特地把家里的带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给他带来了。这个比普通邦迪要贵呢!她家就剩最后三个了,都拿来了。

郁谋觉得没有贴的必要,可是他又不傻。他撩起袖子,“我手臂别着,够不到。”

“我帮你贴。”

少年眯眼笑:“好。”

*

午后阳光从纱帘里透进来,屋子半明不暗的,两个人都屏住呼吸。

郁谋抬着手臂,施念在他手臂下瞪大眼睛确认哪些伤口有必要贴创口贴。

她手指不敢碰到他,于是虚指:“那我们贴这里、这里、还有这儿,可以吗?”

郁谋用气声:“嗯。” 他不是故意这样的,他也不明白,为何现在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女孩撕掉一个创口贴的包装,将两边贴纸揭开,对着伤口要按上去。

郁谋的喉结上下移动,他在干咽唾液,半边手臂几乎麻了。

“等等。” 他说。施念顿住。

“贴之前,要不要用棉签把伤口处理一下?” 他直勾勾看着她说。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体了?还用棉签处理?他说出来自己都要笑死了。但他正色道:“你知道的,以防感染。”

“呃……” 施念有些犹豫。她很想说,您老人家这个伤口压根儿不需要贴创口贴,我用最贵的创口贴给你贴只是为了弥补我内心的愧疚,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她尽力耐心地说:“好,棉签拿给我。”

郁谋想了想,立起食指:“哎,你猜怎么,我家没有棉签。”

施念歪头:“?” 她觉得他神经兮兮的。如果不是蛋真的有问题,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郁谋像是做了多大妥协一样,重新伸出手臂:“行了,就这么贴吧。”

女孩子垂头弯腰,手指拈着创口贴。郁谋一只手支在桌上,另一只手送到她跟前。他垂眼看她,她认真的时候是皱着眉头的。而他喜欢她认认真真对待自己,就像纠正眼保健操那时一样。能被认真又温柔地对待,谁能拒绝呢?他好像一直在格外渴求这一点,他童年缺失的那部分,她可以做到。

他一直看她,观察,数她的睫毛。睫毛卷卷儿,哈,小叔的这个蠢形容,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在他眼里,她是很好看的。她好不好看和他有什么关系?是没多大关系,可是她好看,他就喜欢一直看。看看又不花钱。不看白不看。

他觉得两人在玩过家家,他没玩过,但他觉得过家家应该和这个差不离。

他又看她脑袋瓜后面的绿头绳,突然觉得那个头绳十分碍眼。她怎么不把它弄丢呀。老戴着老戴着,也不嫌烦。他想,自己此时伸出手,将那头绳捋下来,随手扔出窗外,扔到最高最高的杨树杈子上,多好。可惜不能那样做。那样做很奇怪。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对那个发圈生出了感情,突然就这么丢掉,他会觉得舍不得。

施念虽然心里觉得没必要,可她给他贴的时候还是很细致的。之前她一直很怕的一件事是,她怕自己和施学进是一类人。最后是这份细致让她安心,因为施学进玩世不恭,而她对交给她的事情十分谨慎和上心。她想,我和我爸不一样,我们也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只要我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就好。

其实她刚刚从家里拿了书包回来时,心情已经快好了。因为恢复理智,才意识到之前自己哭成那样好傻啊。可是现在,她给郁谋贴创口贴,不知怎的那个委屈劲儿又上来了。

也许是郁谋说:“要用棉签消毒,不然会感染。”

感染,化脓。哦……

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她变得很谨慎。她在学校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生怕做了什么事情让池小萍的负担更重。她是觉得她们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新的打击了。池小萍赚多少钱她一清二楚,事业单位死工资,一个月都算上有 6500,支援施学进 1500,她妈妈还要攒两三千。真的不容易。

郁谋说蛋严重时,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疯狂地替妈妈算,医药费一百万,要攒多少个两三千才能还完啊。她觉得自己好差劲!十六岁的她感到无能为力,惊惧惶恐。她胡思乱想,把所有可能的最坏的情况都想出来,她怕欠钱,她怕她妈又要还钱,她好怕好怕。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害怕。她很想找一间小黑屋子缩起来。

最后一个创口贴贴完,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大颗眼泪吧嗒一下,滴在了郁谋的腿上。

这颗泪她酝酿了好久,她一直憋着,觉得应该不会掉下来,晾晾就干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郁谋被这颗突如其来的眼泪搞的不知所措。他刚在出神,等他回过神时,女孩的眼眶鼻头都红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少年瞬间就吓呆了。

第24章 我,郁谋,保证以后不会讹施念……的钱

郁谋的手忍不住抓了一下头发:她为什么哭啊?该怎么让她不哭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本教辅书上有这个答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没有,高等代数与解析几何上没有,泛函分析上也没有……天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无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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