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最后许娇娇灵机一动，既然老师傅不愿意加工，厂里不是还有很多学徒工，可以找他们加工，他们手艺比不上老师傅，略微有些瑕疵，但这只是给孟厂长的样品，瑜不掩瑕。

所有配件齐备，许娇娇亲眼看着小胡把散落的零配件一一组装起来，组装成一台线条优美，颜色漂亮的电风扇。

这款风扇设计上区别与市面上的风扇，外壳和风叶都选用了塑料做成，并且把机座实心铸铁掏空了一半，不仅重量上，视觉上都轻巧不少。

风扇成品出来了，孟厂长抛下手头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奔会议室。

一到会议室，就被角落那台电风扇吸引了全部目光。银白色的风扇，高挑流畅的机身，还有独特的塑料风叶，看地孟厂长目不转睛。

“厂长，您别光顾着看，也感受一下新款风扇的风力。”许娇娇说着，按下按钮。

风扇匀速扇了起来，这风很柔和，不像铁风叶那样急躁，想把人都吹出去。

孟厂长索性自己按按钮，一档二档三挡，风速加大，不变的是风力照样柔和，而且噪音比老款风扇少了不止一半。

孟厂长眼里精光一闪，马上就想到这是塑料风叶起的作用。如果说市面上的电风扇是糙爷们，那这款风扇就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当时他看图纸时觉得设计独特，待看到实物了，才知道这款风扇到底有多创新。

孟厂长浮想联翩，想象凭着新款风扇，云州风扇厂脚踢海市风扇厂，一举在全国市场站稳脚跟，掀起一股新的抢购风潮。

“小许，你做的非常好。”孟厂长回过神，勉励许娇娇道。

许娇娇深藏功与名，功成身退，接下去的事情就看孟厂长了。

孟厂长也没辜负许娇娇，过了两天，他就召开了一个全厂会议，厂里中层领导全员参加。

会议上，蛰伏已久的孟厂长一改往日万事不管的态度，咄咄逼人，拍着桌子让与会人员通过新款风扇的生产。

保守的唐书记习惯性地开口反对两句，就被发起狠的孟厂长打断，继续说起新款风扇的前景，大部分摘自许娇娇的报告。

唐书记这派的中层领导们不甘示弱，纷纷开口声援他，有领导说现在是生产高峰，没有场地生产新款风扇。

孟厂长说：“可以把生产车间一份为二，一半生产原本的风扇配件，一半生产新款风扇配件，两不耽误。”

接着，销售科科长发言了，现在生产新款风扇，势必会影响老款风扇的销售量。

孟厂长答：“我看过这几年的销量报表，销量在逐年下滑，按照今年的生产量，会有三分之一滞留仓库，然后等着淡季折价销售。既然知道会产生库存，还不如干脆壮士断腕，舍弃这部分生产量，直接转做新款风扇。”

财务科科长说，生产新款风扇需要重新定制配件，采购新的材料，会增加生产成本，得不偿失。

孟厂长说：“新款风扇大部分配件都老款风扇的，只是增加些特制配件的费用。如果怕增加生产成本，我们年年吃老本，等哪天老本都吃不了了，那时又该怎么办？我们的市场份额就是这样慢慢被人蚕食的。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推出新款风扇，看看市场的接受度，如果反馈良好，厂里应该更重视技术发展，做到年年有创新。”

打头阵的唐书记这派人无论说什么，都被孟厂长一一反驳，像钱科长这样墙头草两面派也掐准时机，顺便发表意见，当然也被孟厂长驳回了。

记录会议笔记的许娇娇看着孟厂长舌战群儒，眼睛亮晶晶的，难得看到这么精彩的论战，比看电视还带劲，可想而知她到底无聊到什么程度了。

当然孟厂长在厂里经营了五年，也有一些锐意改革派支持他的观点。

唐书记见孟厂长铁了心要生产新款风扇，压是压不下去了，他也不想强行压下去，免得引起孟厂长的触底反弹。

还是不够深谋远虑，只有跌个大跤，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最后，在孟厂长保证下，唐书记退了两步，通过生产新款风扇的议案。

第7章 广而告之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唐书记和孟厂长就是云州风扇厂的两个大佬。

孟厂长五年前初来乍到，关系网不如在厂里经营二十多年的唐书记根深蒂固，无奈退居二线，现在指望凭借新款风扇打开被唐书记一手把持着的局面。

在别人眼里，许娇娇已经妥妥地打上了孟厂长这派的标志，给她接下去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便捷，可一旦新款风扇失利，她也会被唐书记一派排挤孤立。

在孟厂长大力支持下，车间一分为二，材料源源不绝地采购过来，新款风扇开始如火如荼地生产着。

许娇娇也没闲着，经常像模像样地下车间监工，她懂地还不如小胡多，主要是做给孟厂长看，她一直有关注新款风扇的事情。

为了体现出自己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许娇娇最近都没太注重打扮，颇有些不修边幅，主要是她花钱比较大手大脚，囊中羞涩了。

风扇已经投入生产，就要考虑销售问题了。孟厂长不是不想用老款风扇成熟的销售网，但这要对方欣然接受，不能强买强卖，不然以后谁还愿意来风扇厂订货。

于是，孟厂长找了专业人士销售科叶科长来商量。

“老叶，新款风扇的几个优点你都知道，你觉得新款能顺利打入原来的销售渠道吗？”孟厂长问。

叶科长抹了把脸，“厂长，凭我的经验，我不看好。市场接受一项新的事物需要的时间，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再过两月，天气就转冷了，是风扇销售的淡季，时间不够。”

孟厂长闻言，沉默片刻，“老叶，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样，你去和跟我们有往来的百货商店经理们拉拉关系，之前他们有什么困难，我们厂全力支持，现在我们有困难了，他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那我尽力而行。”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对了，老叶，这次差旅费厂里全额报销。”

叶科长风尘仆仆地带着销售科兵分三路，朝周边城市推销新款风扇了，孟厂长则看着不断堆积的风扇，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许娇娇照样没心没肺，积极完成把之前因为新款风扇落下的工作，没有耳闻厂里普遍唱衰新款风扇的议论。

既漂亮又环保还少噪音的风扇根本不可能不畅销，许娇娇就是有自信心。

很快，叶科长就带着人回来了，这次推销新款风扇效果相当不好。任他们说干了口水，百货商店的经理们就是对新款风扇不看好。

现在的顾客要么注重真材实料，要么注重物美价廉，新款风扇两不沾边。掂起来轻飘飘的（相对老款），风叶别出心裁用塑料质地，这就是明晃晃的偷工减料，而且零售价比老款还要贵上三十元，喜欢货比三家的顾客会买才怪。

最后，有三家商店经理看在叶科长的面子上，各自勉强订了五十台新款风扇。

看到这么惨淡的销售情况，顶着压力的孟厂长一下子就着急上火，牙龈都肿了。

他知道销售科已经尽力，但效果跟他原先预期的云泥之别，本指望可以打个大胜战，现实落差太大。

孟厂长萎靡不振了半天，又想起许娇娇，想起她那份报告，里面好像有提过如何销售，当时他觉得许娇娇是外行人，所以过多考虑她的提议。

孟厂长马上把报告找出来看，里面的方法点到为止，语焉不详。

许娇娇再次被请到了厂长办公室。

“小许，现在新款风扇遇到了销售困境，而你的报告上说可以通过广告脱颖而出，那你可以说说具体的方法吗？”

“厂长，我们生产的新款风扇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想让消费者接受进而购买，就需要打广告，广而告之，这样消费者才会知道新款风扇的优异性……打广告可以通过很多渠道，比如电视广告，电台广告，还有报纸杂志广告。传播最广的当属电视广告，花费也是不菲，如果厂里预算多，我建议做这个，效果最好。其次可以在报纸上打广告，先进的娱乐匮乏，报纸还是很大群众基础……若是能双管齐下，效果更佳。”

许娇娇侃侃而谈，超越二十年的眼光把孟厂长忽悠地，把广告的事宜全权交给她策划。

孟厂长想不交也不行，他手下没有这种人才，风扇厂之前打的广告中规中矩，现在想起死回生，那种广告万万行不通，也只能许娇娇顶上了。

李学军是省城一家事业单位的职工，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

这天，他拿到当天的省城日报，看完后发现最后一版上面有个大大的问号，占据了版面

李学军脑子里也有个“？”，这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搞的恶作剧，白白浪费了最后一版的版面，要是印新闻，他还能再消磨一刻钟时间。

第二天，李学军拿到省城日报，下意识地翻到最后一版，心想应该没人会这么无聊了，却看到一个大的占据版面的数字10，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李学军气愤地扔下报纸，给省城日报打了电话过去，一直占线。锲而不舍的李学军两个小时候终于打通了电话。

“喂，是省城日报吗？我就想问问这两天最后一版的符号和数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浪费这么一版版面……什么，这是广告？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打这么无聊无趣的广告……不方便透露啊，那什么时候能恢复原来的版面呢…….”

挂了电话，李学军还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喜欢看的朝文论事版面没了，就为了给经济利益让步，给广告主让步。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学军看着省城日报从数字10一直倒计到数字1，他现在就想闹明白到底打什么广告，怎么没头没脑的。

省城像李学军关注省城日报的读者比比皆是。

李学军拿到新一份省城日报前，还在猜测数字1下面也许还有数字0，但这次最后一版没有卖关子，只见写着大大加粗的敬请期待安乐电风扇全国上市，旁边还配着一款看着特别漂亮的电风扇。

风扇旁边还有一行字，晚上7点半，省城电视台，不见不散。

李学军都看乐了，这个广告打地够吊人胃口，不知道是哪个高人搞出来的。他现在都能想象的到晚上7点半，一大群人等着收看省城电视台广告的局面。

高人许娇娇为了勾起全民皆好奇的局面，确实花费了不少脑力，幸好现在的人们还没经受过广告的暴风洗礼，所以她的这点小手段堪堪够用。

晚上7点25分，李学军提前调到省城电视台，就怕错过那个安乐电风扇的广告，他要以批判的眼光看看这个电视广告质量到底如何，是否有滥竽充数之嫌。

他的妻子看到李学军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不由好奇道：“今天你怎么看省城电视台了，平时不是看中央电视台的

吗？”

“我想看个广告。”

“什么广告，居然能把你这个中央电视台的忠实观众拉过来……”

李学军比划一下，“嘘，别说话，开始了。”

妻子看他认真的样子，也闭上嘴巴，跟他一起看起了广告。

夏天的夜晚，一家人，丈夫，妻子和孩子安然睡着，一台电风扇嗡嗡地摇头吹着风。

电风扇的噪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吵闹，就在这时，孩子皱起淡淡的眉毛，嘴巴一憋，眼看着哼哼要醒过来。

作为母亲的妻子马上警醒，伸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脊，可是孩子还是被电风扇吵醒，哇哇哭了起来，接着，丈夫被孩子的哭泣声吵醒。

这一晚，全家彻夜未眠。

画面马上转到第二天，丈夫工作时打盹被领导教训，妻子照看孩子因为睡眠不足，差点摔了孩子。

晚上，房间里，电风扇继续摇头吹风，可是却没发出什么声响，丈夫，妻子和孩子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容，睡得深沉。

一束光打在了电风扇上面，原来这不是昨天那款风扇，而是另一款风扇，银白色的机身，更加的漂亮时髦。

这时，飘过一句广告语，安乐电风扇，一觉到天亮，你值得拥有。

“这个广告拍地挺好看的。”妻子有些意犹未尽。

李学军点头，“确实拍地不错，看样子花大价钱了。中心意思简洁明了，重点宣传到这个安乐电风扇的优点了。”

“这个电风扇看着也挺好的。”妻子又说。

“样子是不错……”李学军警觉，转头看着妻子，“家里的电风扇买了没两年，用着也挺好的。”

所以千万别动心啊，李学军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咱爸妈使得电风扇用挺久了，还时不时闹脾气不转了，也是时候给他们换一台了，学军。”

李学军：“…….”

他能怎么说？他一开始错了，就不该拉着妻子一起看这个广告，这个广告主的七窍玲珑心不知是什么做的，一勾就勾到妻子的心上了，这回想不破财都不行了。

这晚，省城电视台收拾火爆，省内收视一举超过了中央电视台，收视率达到了近几年最高峰，台长不由大喜，还以为是哪个节目爆了，后来经查证观众都是由这条广告吸引过来的。

害得台长白激动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