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许格不自在地抓抓头发,终于扯出一个笑容,“白天我也没什么事。”
“饿没?我们进去吧。”
邢昊极绅士地护着许格进了自动门,许格反射性缩缩肩膀,这餐厅她不是没来过,s市数一数二的,只是吃一顿,怕是就要花去工薪阶层一个月的薪资了。许格在心底微微叹气,愧疚感又深刻了几分。
“这也太隆重了。”许格不自在地端起晶亮的杯子低头喝水,从落座到现在邢昊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邢昊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尽量点。”
服务生正要将菜单递给许格,许格摆摆手,直接点了黑椒香草牛排跟南瓜鲜蔬浓汤。邢昊倒是接了菜单,随意翻了两页,对着服务生又要了一大堆。许格皱皱眉,只顾低头喝水。
到底是专业抓贼的猎人啊,她一对上邢昊的眼睛就好似要浑身痉挛,那眼神根本就是要吞了她。许格不自在地稍稍偏了头,齐绍维也是干这一行的,可齐绍维的目光从来都是令她通体舒畅,如沐春风的,就是不知道齐绍维在抓贼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好歹也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好吧?”邢昊莫可奈何地揉揉太阳穴,他虽然一向自信自己的硬件设施,但凡事总会有例外,就比如眼前这个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感觉的许格。
许格也不想误人误己,那种青葱朦胧的暧昧情感早已随着学生时代的终结而消失殆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深深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当然,这要除了她对齐绍维。
许格并不知道邢昊有些什么背景,看上去也只三十左右的样子,年纪轻轻却能坐稳队长的位子,除了能力,实力也定是不容小觑的。再说那一脸正气的长相,剑眉英挺,若是将一百八十公分的齐绍维同他比,那齐绍维怕是得用纤浓有度来形容了。邢昊很壮,估摸着是浑身肌肉块那种,正百无聊赖地琢磨着,餐点就陆续上齐了,邢昊还甚是体贴地将许格随口点的便宜货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把他点的那些价格不菲的白灼虾啦,焗烤扇贝啦,章鱼沙律啦通通推至许格面前。
“可以给我那两份么。”许格指指邢昊面前的牛排跟南瓜汤,无力感重重来袭。要是齐绍维就会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法国菜,而比法国菜更让她不喜欢的就是各类海鲜,吃了必定满身红疹。
邢昊冲她宠溺地一笑,接着拿起晶亮闪光的汤匙在南瓜汤盅里满满剜了一匙放进嘴里,“像你这样费心为男人省钱的乖巧女孩已经濒临灭绝了。”邢昊还特地将扇贝的壳摘取,“放心吧,一顿饭而已,不会吃垮我的。”说完,还自以为搞怪地冲许格眨眨眼。
许格盯着眼皮底下的一堆精致餐点,终于清楚,无论再怎么美味诱惑的,这些海鲜就跟邢昊的肌肉以及邢昊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个性一样,是永远都不可能打动她的。
“怎么情绪不高呢?”邢昊的食指轻敲了两下桌子,一双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锁着她。
许格倏地回神抬头,此时此刻,她非常后悔答应了邢昊的邀约。她虽然不喜欢邢昊,但也实在不该打着利用他的主意前来赴会,更何况他对自己已经是极尽绅士了,虽然是用错了方式。思及至此,许格内心的愧疚感迅速膨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吃下满桌子的海鲜大餐。
“失恋的人能有什么情绪。”许格幽幽叹了口气,再度端起杯子,目光越过邢昊向别处飘忽。
“失恋?”邢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据我所知,你恋都没恋过,怎么会失呢?”
许格即刻移回目光,已然是没有半点食欲了。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邢昊,凉凉地问道,“谁说的?齐绍维?”
邢昊丝毫没意识到许格已经很不开心了,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我读大学那会也没有谈过恋爱,总觉得毕了业都是要分开的,又何必做那些没有结果的事。”邢昊已经将那盅南瓜汤解决掉了,现在,他左刀右叉地准备对牛排开工。
许格呆坐在椅子里,突然来了觉悟。
不必邢昊说了,她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是齐绍维告诉他的,不然还会有谁。她跟邢昊只见过一面而已,自己并没有跟邢昊交换过手机号码,那么邢昊究竟是怎么得到自己的联络方式的,难道他在跟齐绍维讨要自己手机号码的时候,齐绍维都不会关心邢昊讨号码的原因么,还是,那原因对齐绍维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
许格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灰意冷的含义。
邢昊仍然坐在对面滔滔不绝,但许格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此时此刻,她想做的要做的便只有立马找到齐绍维这一件事,向他问个明白,问他是什么意思,问他是不是真的急于将她脱手,好跟秦羽早日花好月圆。
许格砰地站了起来,之前的爱屋及乌也成了时下的株连九族,她将那些虾虾贝贝通通端到邢昊面前,“昊哥你慢慢享用,我一口都没吃所以没人情要还你,回头还麻烦你告诉齐绍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他别瞎操心。”
邢昊目瞪口呆地举着叉子,许格在大力白了他一眼之后潇洒走出餐厅,许格一直在做深呼吸,吸气吐气反反复复,她觉得,哪怕只一个小火星子也足以让此刻的自己瞬间爆炸了,为了不殃及无辜,许格脚下生风。
然而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是要塞牙的。
在下餐厅门外楼梯的时候,陆续前来用餐的客人很多,许格背包的拉链好死不死地勾住了同她擦肩而过的女士裙襟,她还以为是邢昊忽然追出来拽住自己,于是想也不想地用力向前一掷,结果就只听吱啦一声,接着便是一声高分贝惨叫。
许格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位美艳而愤怒的少女一手紧紧挟着裙襟,势必要抽筋剥骨般地瞪着许格。许格自知是自己的过错,朱唇微启正要道歉,不想那位少女另一只空闲的手却高高扬起,毫无预示地狠甩在许格脸上。
第11章 chapter11
因为始料未及,所以许格毫无悬念地挨了巴掌。
许格愤恨地侧过脸,这女人她认得,又他*妈的是江城捧出来的红牌。原本就心情郁闷,此时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虽然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却仍没有管住自己猛然挥出去的手。
啪——
许格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梦琳的左半边脸上,接着又是一声啪,右半边脸。
几秒钟后,梦琳才好似恍然大悟般地红了眼眶,原来刚刚自己被打了!还被打了两次!回过神的梦琳想伸手去扯许格的头发,但另一只手还需要紧紧攥着裙襟,如此一来许格更轻松地就制住了张牙舞爪的梦琳。梦琳一边惊声尖叫一边用鞋尖朝许格奋力踢去,四周已围了不少环胸的看客。
“你干什么!”秦征突然从许格身后冒了出来,面色冷峻地大力掰开了许格的手,梦琳哭的梨花带雨,秦征紧拧着眉,将梦琳拉到自己身侧,当他抬眼望向许格的时候,两人皆是微怔。
“怎么又是你?”秦征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第一次见到许格,是在江城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那时候她正将一个彪形大汉摔倒在地猛力狠踹。第二次见到她是在邢昊他们那一帮的聚餐上,今天是他第三次见到许格,结果就是她对着江城的红牌拼命狂扇。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然后就见梦琳泪眼汪汪地攥着裙襟奔向来人怀中。江司潜本是跟秦征约好在这里碰头的,却没想到秦征会载了梦琳一道过来,他皱了皱眉,若有若无的。
“江少……”哭得我见尤怜。
许格眼尾一扫,便看见江司潜两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立在自己对面。
来这里用餐的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狗仔根本进不来,围观的看客也只当捡个笑话,毕竟这种场面在所谓的上流社会里是百年也难得一见的,更何况连江城的少东都参与其中呢。
秦征附在江司潜身侧低声说了几句,江司潜挑眉瞥了眼一脸正气的许格,随即脱了西装外套递给一旁啜泣不已的梦琳。
“许小姐究竟跟江城有什么过节,要接连殴打我们江城的员工?”江司潜半眯着眼,许格原本就不矮,但站在他面前,仍是矮了将近一颗头。
许格一挑眉,对江司潜怒目而视。“我也特纳闷,你们江城的人怎么就成天到晚找我麻烦。”其实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毕竟她跟郑茵茵因为打架成了朋友。
秦征毕竟顾念许格跟邢昊他们那帮人是认识的,所以并不想为难许格,只是这姑娘脾气也确实忒大了点,即便是面对江司潜,也丝毫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误会一场,大家散了吧。”秦征冷着声环顾四周,亏他还存了拉许格一把的心思,又百无聊赖地睨了眼许格,直在心底喟叹这女的不好驯服。
“江少,把她送去警察局好吗?”哭了好一会的梦琳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只是脸上被许格左右开弓过的痕迹愈发明显。
许格凉凉地白了她一眼,话却是说给江司潜听的。“梦小姐您找的整形机构不行啊,我刚刚只用了三分力气您下巴就松动了,您这是被坑了啊。”
“你!”梦琳脸色煞白。
“梦小姐抓紧学学打字复印做表格吧,陪睡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呀。”随即目光又移向薄唇紧抿的江司潜,许格嘴角扯出的笑容明艳动人。“江总,没什么事我就去雪场上班了,这昨个儿才签了劳动合同,呵呵呵,真是想罢工都不行呢,因为我没钱呐,付不起违约金哎。”
江司潜跟秦征皆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格,只是江司潜的目光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江总,”餐厅经理气喘吁吁地带了一队人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跟江司潜道歉,“真是对不起,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您快进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吧。”
许格鄙夷地冷哼一声,那个经理还有那几个手持电棍的保安全都杀气腾腾地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碎成千万块,如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许格居然还很喜感地想到一句玩笑话来描述他们此时此刻最想对她做的事,拖出去枪毙五百次……
“江城当家花旦梦琳惨遭江城员工殴打,江总,这头条您觉得可好?”许格眨眨大眼望着江司潜,满脸真诚。
江司潜不言不语,周围的看客多数已被遣散,偶尔从这里经过的人也只敢匆匆一瞥而已。邢昊走出餐厅的时候正见楼梯上围了一小拨人,远远一望,竟看见了许格,于是三两步便冲了过来。
“不是走了吗?”邢昊再迟钝也能明白刚刚许格在餐厅最后讲的那番话的意思,她根本不喜欢自己。他虽然气结,却也明白爱情这件事是无法勉强的,再说来日方长,日久生情的案例也是屡见不鲜的。
许格没好气地揉揉脑瓜门,只觉一个头n个大。
秦征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地问邢昊,“你带她来的?”
邢昊点头,应了一声,转而看向衣衫不整妆容残败的梦琳,万分搞不清楚状况。但端看江司潜一瞬不瞬盯着许格的那种毛骨悚然的表情,邢昊也能猜个大概,这丫头八成是闯祸了。
“我……”我送你回去吧还没说出口,邢昊的话就被打断了。
“拿着。”江司潜慢条斯理地递给许格一张卡,极优雅地道,“这里有五十倍违约金,密码是6个7。”
不光秦征一行人,连许格自己都怔住了。好半晌,她才皮笑肉不笑地寻回声音开了口,“有点多吧?”
江司潜性感的唇畔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容更似嘲讽,语气不徐不疾的,“无所谓,只要别让我再看见你就好。”
第12章 chapter12
郑茵茵收工之后在雪场晃了三圈才知道,许格被炒鱿鱼了。郑茵茵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许格打电话,却半天都没人接听。郑茵茵气急败坏地打算冲去江司潜办公室找他理论,刚走出雪场大门,许格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你在哪啊!”也不等许格开口,郑茵茵就火很大地咆哮起来。虽然她知道时下的青年才俊并不会因为被炒而走上极端的道路,但终究,伤心总是难免的。
电话里滋滋啦啦地响,三四秒之后,才传来许格含混不清的声音,却是半点也感受不到失业的苦逼情绪,“老板,再给我来十个熟筋——我在小吃街啊,你不能来这种地方真是太可惜了啊——哎老板你别给我涂太多辣椒酱——”
郑茵茵握着电话听得惊悚不堪,前半句还以为许格沦落成小吃街里专门负责上菜的店小二了,后半句听完才搞清楚状况,不过郑茵茵总算稍稍放了心。“鱿鱼还没吃够吗!”
“噗……”许格那时候正忙着喝奶茶,听了郑茵茵的话,连同没咽进肚子里的珍珠豆一起喷了出来。“这事传的那么快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被江司潜亲自炒掉啊!”郑茵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江司潜虽然向来冷漠,但对下属一向关爱有加赏罚分明,亲自解雇员工这件事,还是江城集团创立以来的开山之作。
许格一听,急的在那头嚷嚷开来,“你是说没人知道我打了梦琳的事?”
郑茵茵倏地停住了脚步,眼睛越睁越大。“你打了梦琳!?”
“不用太感谢我,”许格好不得意,“我要全力以赴搞定齐绍维,走之前教训一下那个狐狸精,就当帮你出气了。”许格当然没脸说自己是因为被打在先所以才忍无可忍的,那岂不是毁她一世英名。
郑茵茵抚着心脏做痛苦状,好一会才咽了咽口水幽幽说道,“我跟你讲个秘密喔,你听清楚……我跟江司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们两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梦琳是谢筱依的亲妹妹,其实她叫谢筱琳,而谢筱依现在人在巴黎,是江司潜的未婚妻……”
许格:“……”
翻译过来是不是说她打了江司潜的小姨子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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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口干舌燥地快步踱进江司潜的办公室,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里。
“不成?”江司潜悠哉地放下报纸,瞥了眼快喷火的秦征。
“妈*的,德怀那几个家伙根本就是老顽固,那块地皮他们死都不能放。”这两个月以来,他跟江淮已经跑过不下十次德怀集团了,江城瞧中德怀位于开发区的一块空地,想收入囊中开发成冬季室外雪场,可谁知德怀那边宁可闲置也不肯出让,江城这头已经把议价的主动权交给德怀了,可这十几次交涉下来,德怀的态度丝毫没有转变,那就是——无价。
江城跟德怀在t市平分秋色,但是运作项目完全不同。江城自创立以来,一直以传媒餐饮为主,这几年业内竞争激烈,所以才另辟娱乐项目。而德怀主要是从事地产开发与公益投资,因此德怀集团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江司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二十六楼的视野极好,天蓝风清,他却目光深邃。
“哟,小仙女得了设计奖哎。”秦征走到桌边喝光了江司潜的咖啡,垂眼便瞥见占了报纸大半个篇幅的谢筱依。
江司潜侧过身,淡淡地说道,“她一向优秀。”
“真是服了你了,明明想得要命,却硬是忍了四年不去看她。”秦征不奈地撇嘴摇头,好歹也分散了一些在德怀碰钉子的悲恸记忆。
江司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扯过秦征正在仔细端详的报纸,大步朝门外走去。“一周内搞不定德怀的案子,我就拜托秦伯父送你去英国男子学校深造。”
“擦……”
江司潜推开江淮办公室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愣在原地三秒钟。直至江淮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直到坐在江淮对面的许格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江总,真是好巧啊!”许格巧笑嫣然,一双晶亮美目弯成月牙状。
“怎么有空下来?”江淮温润地笑笑,继续低头忙碌。
江司潜看都懒得看许格一眼,更不要说理会她的话。“哥,她怎么在这里?”
“她……”
“我是来领薪水的。”不待江淮讲完,许格立即笑逐颜开地快速抢了话,她发现自己特别享受挑战江司潜的过程,虽然他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但许格清楚的很,越是外表平静的人,内心越是早已暗礁汹涌。
“薪水?”江司潜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许格脸上依旧挂着腻死人的笑容,“我们英明神武的国家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员工离职后拿了违约金就不能领取工资呀,我在这里做了二十一天,总不能白出力你说是吧?因为财务不给结算,所以我只好来找善良的江副总啦。”
江司潜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自认有过的女人即便不足一百也绝不会少于半数,就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他闭上眼缓和了五六秒钟,强忍下要将许格丢出去的冲动,睁开眼睛后径自望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亲自给许格算工资的江淮,“德怀的案子我打算亲自做,你休息一段时间多陪陪嫂子。”
江淮还来不及说什么,江司潜便风一样旋出了办公室,躲瘟神似的。
“你们是兄弟?”一见江司潜消失的没了踪影,许格便正色问道,“怎么差这么多啊。”
江淮抬眼好笑地望着许格,“他父亲是我叔叔,堂兄弟。”
许格一呲牙,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果然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啊。”
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