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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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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确定要造反?我瞧着陛下和您关系挺好的,要不再说道说道?”

摇光笑了笑:“本王与陛下关系自然好,所以不是本王要造反,而是你要造反。”

“嗯?”杨沥觉得自己的脑子又跟不上趟了,这又是啥意思?

摇光看着他贼兮兮地挤了挤眼:“你凑过来,我说给你听。”

杨沥老老实实地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听完摇光在他耳边的碎碎念后,依然不解地皱着眉:“殿下,能行吗?”

摇光已经习惯了杨沥的智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保持着和蔼的微笑:“本王没有不行的计划,去吧。”

昭安二年的深秋,中郎将李淄羡陈兵越州边界,遣人送来讨伐檄文,檄文言辞激烈,语意恶毒,极尽所能羞辱苏摇光。

越州指挥使杨沥,承越州王之恩,忠肝义胆,义薄云天,见此檄文,怒火中烧,只骂盛安那群老臣没长眼睛,冤枉好人,骂那李淄羡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丝毫不顾念昔日越州王对抗叛贼之功。

于是一气之下,决定反了!

杨沥点好兵后,穿上一袭最隆重的盔甲,跪在越州王府前,高声喊道:“殿下于杨某有恩,于越州有恩,于大楚江山有恩,一心为民,却遭奸人陷害,蒙此不白之冤,如今竟然性命堪忧,我杨某不服,我杨某不认!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愿为殿下战斗到底!哪怕热血洒满疆场,也要护殿下一个周全,护越州一个周全!我杨沥不信这这天道便如此不长眼!”

语带悲壮,闻者伤心,纷纷怆然欲下。

越州王前瞬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消息灵通的则告诉他们说“盛安那群老贼,觉得越州王功高震主,要把她杀了,兵都到门口了”,于是百姓们纷纷怒目,心中暗骂:这群老乌龟,这个王八蛋皇帝。

杨沥听见了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不满和愤慨,知道计划有用了,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天知道,这段词儿他背了有多久。

于是决定趁热打铁,气沉丹田,又是一声高吼:“殿下,末将求您了,您下令吧!再不下令来不及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百姓们看着他们爱戴的殿下走了出来。

素来喜欢着一身红衣的明媚女子,此时只穿了一身素色麻衣,头发简简单单束于脑后,额上系着白色麻布,缓缓走来。

这是罪人的装扮啊。

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却努力微笑着,走到杨沥身边扶起了他柔声说道:“杨将军这是何苦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左右他们要得不过就是我的一条命罢了,给他们就是了。若你真如此做了,却要置越州于何地?用我一人性命,换得越州上下太平,值了。”

纵使憔悴素颜,依然遮挡不住女子与生俱来的美丽高贵,她的声音轻柔,努力平和地微笑着,然而却是藏不住的凄然。

他们神仙般的长公主,他们一心为民的越州王,就算被逼上了绝路,一心想着的也是护他们周全。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这个瘦弱又倔强的女子,听着她的话,突然心中止不住的酸。

她保护了越州这么久,是时候让越州子民保护她了。

第113章

“殿下!”

杨沥吼了一声就又跪下来了:“末将知殿下置之生死与度外, 也知殿下心中顾念越州将士和子民,但是殿下若就此赴死, 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岂不是让天下百姓都寒了心?殿下, 三思呀!”

摇光苦笑了一下:“你的心思, 我明白,我亦甚是感激, 可是如果战事起,将士亡, 妻女泣,天下又不得安生, 百姓又何来安居乐业?那我此前种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我的一条命而已,我十九年前便该死了, 活到如今, 也是白白捡来的。”

“殿下!”杨沥喊的声嘶力竭, “你是越州之主, 你若出了事,越州可该怎么办啊, 殿下切莫妄自菲薄,要三思啊!”

周遭围观的百姓也十分动容悲恸, 齐刷刷地跪了乌泱泱的一片, 叩首高呼:“殿下三思啊!”

“你们......咳咳......”摇光刚想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便忍不住咳了咳,“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天冷了, 地上凉。”

“殿下,越州子民誓死追随您,请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呀!”

有些个儿有些见识的书生,忍不住喊出了声,其余百姓也纷纷附和。

摇光皱了皱眉:“你们莫要胡闹,你们且好生过你们的日子便是,这些事与你们无关。往后我不在了,越州大抵会直接归入朝廷管辖,若再遇上那些贪官污吏,你们便去找杨将军,或者去盛安找晏大人,但是切记放机灵些,莫要和那些人硬碰硬。还有如今研制的那些玩意儿,我也会上书给朝廷,你们可以继续做下去。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又咳了咳,寒风吹过,整个人摇摇欲坠,玲珑忙上来扶住她,眼里含着泪,哽咽道:“殿下,风大,你身子不好,我们回去歇息吧。”

摇光伴倚着她,摇了摇手:“不必了,还有许多事情未曾交代,就这么走了,我不放心。”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玲珑哽咽得不行。

人群中也响起呜咽之声,秋风卷着落叶扫过,沙沙作响,显得愈发肃杀凄凉,整个南陵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寂。

杨沥猛地站了起来,一身盔甲“哐哐”作响:“殿下!无论如何末将也不会看着你去死的,就算你今天不下这个令,我也要带兵去守住越州!要我越州之主的命,先从我杨沥的尸体上踏过去!”

“杨沥!你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吗!”摇光大怒。

杨沥拱了拱手:“我是一介莽夫,军令有所从有所不从,待我凯旋,殿下再治我的罪便是!”

说着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摇光捂着胸口,半天没缓过劲来,翻了个白眼,晕倒了。

“殿下!殿下!”

顿时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玲珑忙把摇光扶回了府里,留下一干红了眼眶的百姓。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我不过是平头百姓,不知道盛安那些达官贵人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当时洪灾,是殿下散尽家产,安顿了百姓,也是殿下绝食三日,求上天停了那雨,既然殿下能上达神谕,那她便是被上天认可了的天家血脉,凭什么说她是乱臣贼子!”

“就是!当时西南乱军打过来时,也是殿下第一个来救我们,为我们守城,还差点丢了命!如果没有殿下,现在的越州怕早就没了!盛安那些老头子王八蛋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俺是种地的,俺不知道那么多,俺只知道殿下让我全家老小吃饱穿暖了,生计不愁,不只我,我们整个村子今年都过得特别滋润。这么多年了,除了殿下,还有哪个贵人这么关照过我们?”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看着殿下赴死!我们要保护殿下!守住越州!不然我们也太不是人了!”

“保护殿下!守住越州!”

“保护殿下!守住越州!”

闻讯赶来的南陵府尹一到,就听到了这么气势磅礴的造反宣言,唬了好大一跳,忙高声呵斥到:“你们都不要命了?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你们谁都别想给我惹事!你们几个去把他们给本官抓住,收押起来!”

“你个狗官!我呸!”

“你不要脸!老娘揍你!”

“哎呀!你们谁扔的鞋垫?!扔到我这儿了,臭死了!”

“快把这个狗官抓起来!”

“对对对!抓起来,绑起来!”

“大胆!我是朝廷命官!呜呜呜呜呜呜!”

“还朝廷命官呢,我们都要跟着殿下反了,谁管那个破朝廷,哎呀,赵婶儿,你把陈年裹脚布都贡献出来了?”

“狗官绑好了,我们去找杨将军吧!”

“好!我先回家拿个锄头铲子先,杨屠夫,把你那两把大砍刀带上。”

“好嘞,吴工,你要不把你们那个爆米花儿的玩意儿也带上?我瞧着挺唬人的,拿去吓一吓他们也好!”

“好主意,好主意,家里有米花儿机的都带上!”

于是当李淄羡骑着马,带着几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兵临寿徽府城下时,就看见一排又一排农民工匠,举着榔头锄头斧子砍刀,绑着头巾,凶神恶煞地堵在城门外。

李淄羡:......

老娘这辈子没打过这种仗。

这也罢了,这群奇奇怪怪的人面前还有二三十个人,都搬了个小板凳坐着,手里摇着一个黑漆麻光的筒,李家军没人曾经见过这玩意儿,因此暗中观察,不敢向前。

一方摇,一方看着他们摇,就隔了几十仗的距离,两方愣是没打起来。

摇着摇着,突然“嘭!”“嘭!”“嘭!”接二连三的,二三十个黑筒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升腾起了一团团白烟,后面的农民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大喊:“冲呀!”

尽管他们只是喊着冲,实际没有往前挪一步,但是战马还是被爆米花儿机的巨响唬住了,纷纷掉头往回跑。

副将们一下没了主意,很是焦急,问道李淄羡:“中郎将,前面这些都是百姓,我们如何下手啊?还有那个黑筒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这就是越州王私造的武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李淄羡面无表情:“哎呀,他们好凶啊,他们的武器也好凶呀,打不过打不过,我们回盛安吧。”

副将们:......

然后,越州的农民兵们就发现对面就这样退兵了。

诶?打仗原来这么简单的吗?还是自己很有军事天赋?要不要让自家大娃去考个武状元?

而盛安百官也没有想到这么快李淄羡就班师回京了,他们以为怎么着也得打一个月吧。

据说军队去了多少人,就回来了多少人,一个没差,想来必然是大胜而归,可是怎么没什么动静呢?

而当李淄羡瘫着一张脸,站在太和殿上,平静如水地说道:“禀陛下,末将败了。”时,满朝文武都以为自己耳瘸了。

李淄羡败了?李淄羡从她十岁出头打仗开始,什么时候败过?还败得这么快?你一个人都没少,怎么敢说自己败了的?

洛衍书觉得李淄羡真是不敬业,表情不到位,语气也不真挚,她应当再懊恼一点,不甘一点,惨一点,唱戏技艺真是比她哥哥差远了。

罢了罢了,意思到了就行。

洛衍书摆出一副严厉神色:“李淄羡,怎么会败了?你且细细说来。”

“禀陛下,越州上下严防死守,如铁桶一般,实在难以攻克。且越州百姓自发组成了义兵,是以末将不敢强攻,不然届时城打下来了,人却没了,这样的城要来何用?再则,他们还手握一种末将从未见过的武器,甚是骇人,若当真打起来,也无几分胜算。”

李淄羡语毕,朝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洛衍书冷笑了一声:“诸位爱卿口中十恶不赦的前朝余孽,乱臣贼子,竟然如此得民心,竟让朕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不怕死的大臣:“陛下,越州兵力不过三万,强攻必下!”

“嗯,爱卿说得极是,朕用大楚的兵,去打大楚的百姓,真是妙计,想来爱卿是觉得朕这皇位坐得太稳当了。”

“微臣不敢。”大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是帝王之根本。

李淄羡清了清嗓子:“末将倒是有一言,只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

“据微臣了解,越州王她在民间声望颇好,且做了许多善事,也并无什么真正大逆不道之举,左右如今旧越早已覆灭,我大楚国盛民安,莫非还怕她一个孤女不成?是以讨伐不如招安,封她一个异姓王,受朝廷约束,既能将越州势力收为己用,又能安抚天下百姓,还能彰显陛下的英明仁德。”

洛衍书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个大臣蹦了出来:“陛下,万万不可呀!她一个前朝遗孤,怎能在我朝为王。”

“朕亦觉得不大合适。”洛衍书笑得和蔼可亲,“所以爱卿想想办法,怎么能让越州王死,又不伤害百姓,激发民怒,还能保证于我军没有损耗。想出来了,林相的位置你来坐,想不出来的话安南王的砍头台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臣觉得李中郎将所言甚有道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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