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叶翎一直以为容亲王是因她而死,心中愧疚。现在看来,只怕另有原因,这件事她一定要查出来。
马车行驶道了城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叶翎听到盔甲和刀剑碰撞的声音,接着有人粗声喝道:“下车检视!”
“官爷,我家夫人生病了。这城里的大夫医不好,想去长安寻名医的。可耽误不得——”江蓠说着递了些银两过去。
那人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分量,笑了笑:“例行公事,看一眼便可。”说着那官兵就上了马车,掀开了帘幕。
叶翎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只是那官兵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差点掉了魂儿。
他半晌才退了出来,江蓠堆起了笑脸:“官爷瞧见了吧?我家夫人确实是病重了。”
官兵凑上前去:“你家夫人可真漂亮,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
江蓠笑了笑,心道,这福气可不是常人消受得起的。
他正要离去,官兵忽然道:“对了,城中最近走了个女犯。你看看有没有见过——”说着手伸进衣袖间取东西。
江蓠低头去瞧,那官兵猛地抽出手。顿时一阵白烟弥漫,江蓠心道不妙,可是已经躲闪不及。谁能想到一个官兵竟然会使出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两腿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叶翎感觉到不对,掀开毯子坐起身来,手按上了剑。
马车又驶动了,叶翎掀开车帘去瞧。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夫人还是好生歇着,一您身份尊贵,怎能屈尊客栈。自然是去府衙住着了。”
驾车的是个官兵,而说话的却是孟天。叶翎看到他骑着马在前侧,转过头看她的时候,脖子上露出了淤青。
叶翎捂着右手,发现江蓠被捆了起来押送着,周围都是官兵。即便她现在能应付这些人,但杀敌人和杀黎国的官兵可不是一码事儿。
叶家如今的处境之下,若是她落人口是,也会给叶家招来灾祸。
所幸这是去县衙,只要她亮出王妃的身份,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于是叶翎回到车厢里继续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好行事。
但一进县衙,叶翎便感觉不对劲。县令并没有露面,倒是有个师爷模样的人走到孟天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师爷走上前来,对叶翎道:“这位夫人车马劳顿,想必是饿了。县衙准备了早膳。”
叶翎瞧了眼江蓠,他被人架着带了下去。此刻动手不是合适的时机,于是叶翎没有说话,跟着师爷来到了一处厢房。
不一会儿,县衙的衙役送来了早膳,倒是颇为丰盛。叶翎狐疑地嗅了嗅,确定了里面没有下迷药,这才打算简单填饱肚子。
正吃着,忽然周围传来了铁器摩擦声。叶翎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可是门口猛地出现了一道栅栏。她飞身后退,想要从窗口跃出,窗口却降下了铁栅栏。
竟然有人在此处设下了这样的陷阱。四面都被围得像是铁桶一样,好像是专门为她设计的牢笼一般。
第42章 他的怀抱
铁栅栏外,孟天只身一人不疾不徐走来,笑道:“王妃武艺高强,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妃,还敢如此无礼!以下犯上是死罪!”
“孟某身上早就不止担着一桩案子了,不怕多一样死罪。”孟天在离叶翎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只想知道,你将碧莲藏在何处?”
叶翎皱了皱眉头:“她不是跟你一起逃走的么?”
孟天望着叶翎,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他思忖了片刻,转头离去。叶翎听到远处他命人搜索整个安平县的声音。
她转身将还没用完的早膳一并吃光,便在屋子里盘腿调息。她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一次中招已经很丢面子了,这要是接二连三地遭人算计,薄尽斯知道了,怕是会以为她是个傻子。
抱着这样的信念,叶翎锻炼着自己的左手。一有空闲便四下敲击那栅栏,想要看看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
孟天过了两日才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没有找到碧莲。叶翎知道碧莲的重要性,她若是回到长安告诉了赵煦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早知道她那一日就该痛下杀手的。
“既然人找不到,你困着我也没有用。”
孟天叹了口气:“我本想救她一命,奈何......”他摇了摇头,上前来,“不过王妃安心在此处住着,长安城是非之地。如今也是风雨飘摇,还是这安平县安全一些。”
“风雨飘摇?”叶翎蹙眉望着他。
“有人弹劾前任首辅叶弘铭,说他在任期间中饱私囊,陷害忠良。”
中饱私囊一事,着实是冤枉。叶翎知道她爹恋栈权位,却从来不曾在这方面贪图什么。真要是贪,她二叔贪的才叫多。至于陷害忠良么,那倒是陷害了不少,也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个?
“陷害什么忠良?”
“据说是有个名册,被陷害的不计其数。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如今案件交给了大理寺审理。现任大理寺卿避嫌,故而七殿下领皇命监督此事。”
“既是我家中出了事,你更应该放了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将我留在此处做什么?”
“保护王妃。”
“萍水相逢,你又有什么立场来保护我?”
“因为王爷。”
孟天走得离叶翎稍稍近了一些:“我孟天能有今天,都是因为王爷。所以保护你,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和王爷是什么关系?”
孟天摇了摇头:“你既不肯接手王爷的大业,那么便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只是出了这个门,只怕要追杀你的人会有很多。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叶翎忽然觉得,她似乎从不曾真正认识容亲王。印象里那个玩世不恭的王爷,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
那么当初他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不通。事态也由不得她多想了,长安城里出了事,一定是新任首辅捣的鬼。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叶家头上,也不怕引火烧身。
孟天好言劝慰了她几句,便命人送来了晚膳。虽然孟天有心,给她准备的晚膳还算不错,可是叶翎却食不知味。
她飞快一扫而空,正要继续疗伤,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叶翎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临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薄尽斯一定会觉得她就是个傻子。
这一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她渐渐恢复知觉时,能感觉到自己被捆绑了手脚困在一个密闭的地方。呼吸不成问题,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车辙在移动。
叶翎用力想要睁开绳索,手脚却使不上力气。看来那迷药的效力还没消散。
她心头火气,这一个两个的都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当她没脾气!她以前不跟别人生气是因为,谁招惹了她,她必定让对方当场去世。
可接二连三遭到算计,却一个都没有收拾,让她心情十分不痛快。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叶翎的头跟一旁的木头撞了撞,她摸索着感受到了一下,自己应该是被装在了一个木箱子里。
外头传来了呼喝上:“都给洒家让开!”
叶翎心下一震,这是胡魁的声音!于是叶翎对着箱子一阵拳打脚踢,可是半晌也没听到动静。马车又驶动了起来。
看来胡魁是没有发现自己。叶翎的心沉了沉,只得另外想办法。
但马车行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碰碰碰几声钝响,片刻之后,一阵光亮照了进来。
叶翎抬起头,正对上了薄尽斯漆黑的眼眸。她一时间惊愕地合不拢嘴,定定地望着他。
薄尽斯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胳膊上,眉头皱了皱:“右胳膊又伤了?”
叶翎老脸一红,这般狼狈的模样终究是被最不想他看到的人看到了。他俯身将她抱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此处?”
“当然是去寻你。”薄尽斯双眸微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弄伤了自己。”
“我......我......”叶翎一时间找不出话反驳,丧眉搭眼地缩在薄尽斯的怀中。她长这么大都没有今天这般丢脸。都怪那个孟天,说什么是容亲王的人,还给她下药。
薄尽斯抱着她一路走向了路边的马车,她这才注意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佃农模样的人。看来孟天跟吴起这群人也是一伙的。
而她被装在了一口箱子里,周围都是粮袋,不知道要将她送去什么地方。薄尽斯将叶翎抱到一旁,不疾不徐地替她解开了胳膊上的绳索。她的手腕被勒久了,有些麻。
叶翎虽有千般疑惑,却不好意思去问。总觉得自己问了问题,又显得自己冒着傻气。
薄尽斯看着叶翎此刻的模样,只觉得她真是傻得冒泡。长安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头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本以为孟天还在长安,安平县会是个安全的地方。谁承想他还是估算失误,所以田庄上的事情处理完,他便匆匆赶来营救叶翎了。
他一面替她揉着手腕,一面转头吩咐他的手下将这些人处理好。这些衙役假扮成路过的商队想将叶翎送走,此刻都被打晕了过去。
叶翎目光落在那些人的身上,狐疑道:“这些都是你的人?”
“是啊。长安这地界,不请些武艺高强的人来保驾护航,谁敢出门。”
“那你哪来的银两?”
“家中带来的。”薄尽斯说着将叶翎抱了起来,“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带你回田庄上。”
“去那儿做什么?”
“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糟心的事情,想让你开心一下。”他说着抱着她大步上了马车。
叶翎靠在薄尽斯的怀中,心中对他的说辞固然有些怀疑。但她觉得并不重要,只要他的心是她的,会一直留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马车一路上行驶得很平稳,叶翎靠在薄尽斯的怀中小憩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她翕动的睫毛,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薄尽斯才安心了下来。此前江蓠从安平县逃出来,告知他此事的时候,他真的急坏了。幸好他算到了孟天接下来的动作,便先一步埋伏在此。
也幸好到处都有他们墨族的门徒,甚至是黑骑军中也有不少。所以他带了人来营救,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叶翎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险境。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叶家的一枚弃子,如今因为她武艺高强,还能有些作用,没有被完全抛弃。却不曾想过,她身上牵系的关节十分复杂。
身处漩涡中心而不自知,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薄尽斯轻轻叹了口气,经历过此事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他愈发依恋。只是这份依恋却让他愈发感到心疼。
她的冷漠和绝情都只是长期训练和折磨之下形成的本能,可心底里她还是个弱小的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只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保护她,让她免受一切的伤害。
那么从今往后,他要将她生命里确实的所有爱和保护全部都填满。
马车在夜晚赶到了田庄上,车马劳顿,叶翎又受了伤,便有些乏了。薄尽斯抱着她在田庄上一户人家歇息,并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夜色太深,叶翎没有注意到田庄上的变化。只是在薄尽斯的怀里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叶翎眯了眯眼睛,伸了个懒腰。
正要一跃而起,忽然感觉到身旁有呼吸声。熟悉的温度让她失去了立刻起身的动力,她在薄尽斯的怀中蹭了蹭,抬起头来瞧着他。
却发现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和温柔:“醒了?”
第43章 赠你一片星空
叶翎怕他催她起身,便耍赖般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还没醒呢。”
他的手覆在了她的头上:“那就再睡一会儿,想什么时候起身都行。”
叶翎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从薄尽斯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神情。叶翎难得赖床,多年的习惯还是催促着她要起身。但薄尽斯不让她多动,替她耐心地一件一件套好衣裳。
她低头看他替她系腰带的模样,神情很是认真,衣服也穿的一丝不苟。叶翎小声道:“你要早些教我推演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