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六眼实际上是佛教的概念，是囊括五眼六通的意思。其他关于宿命轮回的方面不谈，在洞察力方面是有记载的非同凡响。
严胜的表情猛然凝固了，虽然很快又努力缓和了下来，但六眼的洞察力不可能错过这样的细节，五条悟看得分明。
“禅院家的人应该要到了。”严胜重复了一遍，他感觉胃酸又开始上涌，整个天旋地转一样地难受，即使是呼吸法都不能让他完全恢复到平时的姿态。他只觉得脸颊很热，像是要撕裂开，好让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从这具人类的躯体里边钻出来一样。
“悟，刚刚只是我的推测，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他下意识对这个心理年龄应当远远小于自己的弟弟辩解道。
五条严胜见识过真正的天才，那样的家伙是不会出错的，起码不会在这上面出错，悟所说完全正确，现在的他确实拥有和现在的五条悟相差不大的洞察力，但六眼远远没有到极限，而自己拥有的通透世界已经是过去沦为恶鬼的上百年积累了。
五条悟没有反驳，漂亮的面孔上还是挂着不像是普通小孩子的，带点恶趣味的笑，起码在五条严胜眼里是恶趣味的。
“兄长推测得很准。”他这样说。
严胜竟从中听出了几分认真，准确地来讲，是认真的敷衍，再加上忽如其来的，头一次从五条悟口中说出的‘兄长’这个词，严胜整个人几乎要发起抖来，他头一回毫不闪避地直直地和五条悟对视起来。
“悟大人言重了，我应该去见禅院家的人了。”严胜用周全的礼节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他从前虽然态度上恭敬生疏得过分，但措辞却还带点兄弟间的温情，就像是五条太太一样，没什么话语权，也没什么地位，凭借着亲密的血缘关系拥有了称呼五条家神子名字的特权。
严胜不喜欢这种‘特权’，五条悟却因为血缘对这相当执着，即便他没有明说，严胜也还是能看得出这一点，所以基于早先就做出的决定，在这种事情上，他选择服从未来的最强。
但凡事有例外。
这不寻常，五条悟自认已经摸清了双生兄长的行为模式，那并不难，因为严胜是一个相当固执守旧的人，起码自五条悟记事以来，他就遵循着一个准则。
——五条家一直以来的上下尊卑。
那套东西五条悟从来嗤之以鼻，不过他毕竟是五条家的神子，所以也并不需要服从那些陈旧且腐朽的规则，否则天性桀骜的他是早就要把家族的这片天捅穿的。
不过严胜却很信这个，和那些五条悟一眼能看出是被这套规则束缚的族人不同，他的这位同胞兄长近乎像是从历史里边走出来的武家子弟一样，把那套上下尊卑的东西当成了处世的原则。
但这样讲又不确切，五条悟的直觉告诉他，严胜同样是被动地被束缚着，而且是束缚得太久了，以至于自己欺骗了自己，错把那些东西当作了自己的信念。
“不用你去。”五条悟收起了脸上的笑，他那张脸孔在大部分时候都还是相当能唬人的，没有表情的时候精致冷漠得简直像是冰雪塑成的一样。
礼节那种东西在五条悟面前毫无意义，他不管这个，但严胜还遵守，更何况......
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侧目。
“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开口的是五条悟。
站在后边不远处的少年相当意外地看了过来，他的轮廓很锋利，眉眼间透出一种出鞘的刀刃一样的锋利感，说是少年，是因为严胜和五条悟都看过资料，但如果只看体格和气势，说他是成年人都丝毫没有违和感。
“这就是五条家的六眼小鬼？”禅院甚尔反问，“还有那个没有咒力的孪生兄弟？”
不管是严胜还是五条悟都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种说辞太失礼了，不过一想到是五条悟先用的冒犯性指代来称呼对方，严胜的心情也就稍微平和了，他很清楚，在咒术师眼中，自己只是五条悟的附属，没有谁会专门关注五条严胜。
只不过是普通的对五条悟的回敬波及到了身为兄弟的自己。
“啧。”甚尔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本来的目的也只是凑热闹地围观而已，或许还要带点发泄似的意味。
就算是比当作五条家的神子，不也还是要像珍奇动物一样被御三家的人，总监部的高层一批批地围观嘛。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理，至于五条严胜...在见面之前，禅院甚尔对他的全部印象也就是在心里说一声挺倒霉的，只知道是五条悟的孪生兄弟，至于到底是兄长还是弟弟，名字是什么，那些都不重要，因为那仅仅是个不幸出生在御三家的普通人而已。
想到这里，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你的名字是？”
很显然，他问的是自己，严胜有些惊讶地想，因为没有咒术界的人会不知道五条悟的大名。
按照一直以来的原则，五条严胜是不应该回答的，作为五条悟的附属品，只要五条悟在旁边，他要做的是等待五条悟的指令，哪怕对方的询问对象是自己。
“严胜。”
只停顿了很短的功夫，严胜甚至没有用目光短则征询五条悟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做出了回应。
“哦。”
“听起来就不像那个六眼小鬼的兄弟，这个名字汉字写法的话，要两个字吧。”禅院甚尔随口吐槽。
确实，无论是字数，还是涵义，‘悟’和‘严胜’都不像是孪生兄弟的名字，一个是取自佛道用语，一个却明显带有很强的逞凶斗狠争强好胜的意味。
被禅院甚尔这样一说，严胜就忍不住想到了‘缘一’，那个名字和‘悟’一样，都取自佛道用语。
就好像烙印或者命运的必然一样，这样的名字。
“喂，你这家伙说话也太过无礼了吧，说谁和严胜不像兄弟呢？”五条悟愤愤地想要打断对话，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拉拽住严胜的手臂，“严胜，走吧，我可不想跟猴子一样给人参观。”
严胜没有被拉动，‘悟’和‘严胜’确实不是孪生兄弟的名字，‘悟’这个名字是家族里有话语权的族老起的，而‘严胜’这个名字，不论前世的因果，这一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起的，但很可惜，没有咒力的自己显然让他大失所望，更不要提满足他大概存在的胜负欲了。
见严胜没有走的意思，五条悟又拽了他一下，他没有用力，比起真的要拉动严胜离开，更多的是催促，或许还带了点下意识的撒娇的意味，“好了，我们走吧，禅院家和我们五条家关系可不算好。”
事实上，不算好都是委婉的说法，自从五条悟出生之后，御三家中禅院家同五条家的关系简直可以说是紧张了。
用俏皮一点的说法大概就是两个家族的生得术式和体质就像抽卡游戏，现在的情况是五条家抽出了ssr卡，而禅院家却只有r卡和sr卡，甚至还出了甚尔这种废卡。
即使某种程度上讲，甚尔的战力稀有度都堪称ssr卡，但咒术界的鄙视链并不只看战力。
在御三家中，生出没有咒力的孩子，基本就会被认为是父母中有一个不够优质，而这种指责往往会被归咎到母亲身上。
“好吧，我叫甚尔。”没有理会五条悟对禅院家的评论，甚尔看着严胜状似随意地说，和严胜一样，他也没有带上姓氏。
非常微妙，人类会本能地寻找同类，这个五条家的小鬼，从某些角度上确凿能算是自己的同类。严胜没有咒力，因为御三家或者说咒术界可笑的垃圾一样的歧视链被忽略，但又拥有不输于自己同年龄时的力量。
甚尔舔了舔下唇，扯出了一个带血腥气的笑，随手给出一张名片，“你可以扔掉，不过留着可能以后会用到。”
那是孔时雨的名片。
他有种直觉，严胜这个小鬼，总有一天会离开五条家的，就像自己很快就要离开禅院家一样。因为这个小鬼虽然看起来和这些把没有咒力的人当作垃圾的家族有相似的气质，可本质上，最起码是排斥这个家族的。
就连穿着上都同五条悟身上有着蜻蜓纹样的白色和服不同，他穿着的是黑色的无地和服，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倒很有几分相似。
“这是什么？”
严胜没有理会五条悟的要求，下意识伸出没被五条悟拉住的左手接过了名片，有些不知所措地问。
他当然看得懂上边的文字，是‘中介人，孔时雨’以及电话号码。这个刚刚和自己交换名字的家伙给自己的，是一条离开五条家之后生存的道路。
“名片。”甚尔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知道，严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再见了，小鬼，我可不想和家里那群垃圾一起。”
旋即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自己打不过那个家伙，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很强，比现在的自己强得多，五条悟想。
五条悟忽然伸手要夺那张名片，却被反应过来的严胜闪开。
“扔掉。严胜，扔掉那张名片。”他说